潘龍左手抓出,正中距離他最近的一個邪靈。
本該無視單純物理攻擊的靈體被他的手指一抓,頓時猶如水波一般泛起漣漪,更出現了幾道清晰的裂紋。他的手一劃而過,但這些裂紋卻並沒有隨之消失,而是一直保存着,並且在裂紋的周圍,出現了許多新的細小的裂紋,就像是一塊被敲破了的車窗玻璃,朝着四面裂開。
那個邪靈的身體猛地一顫,發出了令人心悸的尖叫。
沙洛佛克都忍不住轉頭看向這邊,隨即眼睛一亮,嘖嘖稱奇。
“竟然是個野蠻人!”他說,“你還真有想法,竟然找個野蠻人來當幫手。他們發起狂來的時候可是誰都不認的,見誰打誰,不死不休。”
葛力安沒有回答,他現在也沒餘力跟人聊天。
沙洛佛克並不介意說單口相聲,相反他很樂意通過這種方式展現他的從容不迫:“你這麼一直拖延着,是爲什麼?希望等到陰影谷的大賢者趕來?不要幻想了,他不可能來得那麼快。”
“想要知道爲什麼?當然是有人不希望他來攪局。這個世界很大,比我們所知道的最大都要大,總有人想要做這樣和那樣的事情,也總有人想要阻止別人做事,沒有誰能夠真正隨心所欲。”說這話的沙洛佛克看起來像是一個哲人或者吟遊詩人,但他迅猛的攻擊卻並沒有停下,“在這樣一個世界裡面,我們別無選擇,只能不斷前進,不斷向上。每向上一步,你能做的事情就多一些,能阻止你的人就少一些,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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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將“直到”後面的話說完,而是用一個神秘的笑作爲結尾。
就在他說話的這段時間裡面,尖叫聲又連續幾次響起。那些邪靈們被潘龍一個一個地殺死,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空手格鬥四星加上專精,賦予了他的雙手以類似魔法武器的力量,能夠傷害到原本不懼刀劍的靈體,而且效果還很不錯。
但沙洛佛克一點也不在乎這些邪靈們被消滅,對他來說,這些邪靈不過是唾手可得的消耗品,隨便找個貧民區或者監牢,總是有足夠的滿懷怨氣而死去的人,等着被轉化成邪靈。
如果他想要的話,花個十天八天,就能編組出一支邪靈軍隊來。
只是那樣太過引人注目,會引來一些他對付不了的強者,而邪靈這種東西,又給不了他足以冒這種風險的好處而已。
他帶這些邪靈來,並非指望它們能夠幫助自己戰鬥,而是用來搜索和圍捕的。
果然,還沒等潘龍將周圍那些邪靈殺光,愛蒙的尖叫聲就從樹林裡面出來。
“天啊!這都是什麼東西!滾開!離我遠點!”
緊接着,她和查內姆很狼狽地逃了回來,在二人身後,影影綽綽有十幾個透明的身影正在追逐。
沙洛佛克發出了愉快的大笑:“葛力安,你看到了嗎?他們跑不了!”
一直沉默的葛力安終於開口了,深深地嘆了口氣。
“查內姆、愛蒙,潘現在狂暴了,你們不要離他太近,更不要作出任何攻擊或者戒備他的動作來。”他說,“等一下他結束狂暴的時候會很虛弱,你們記得給他治療,用最好的那瓶藥水。”
“好的。”查內姆回答。
愛蒙的話則多了不少,她用極快的語調,話音尖利地詢問:“究竟是怎麼回事?葛力安!我們都要被人殺掉了!地精、豺狼人、食人魔,還有鬼魂!天啊!我們究竟招惹了什麼人?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我們不過是一些生活在圖書館旁邊的普通居民啊!”
說到後面,她幾乎在尖叫了——因爲從後面追來的邪靈已經越來越近了。
樹林裡面的道路並不寬闊,兩人此刻身前不遠處是正在狂暴、六親不認的潘,身後不遠處是十幾個窮追不捨的邪靈,可謂前有狼後有虎,左右爲難。
作爲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愛蒙在這種情況下終於忍不住尖叫起來。
她的叫聲清脆明快,包含恐懼和憤怒,如果去拍恐怖片的話,光是這一聲尖叫就足以讓導演對她另眼相看——演女主角大概不行,但扮演一箇中間死掉的路人甲乙丙丁,在適當的時候烘托一下氣氛,完全沒問題。
但尖叫解決不了問題,無論是在恐怖片裡面,還是在實際的戰鬥中。
邪靈瀕死的尖叫具有某種魔法的力量,能夠讓敵人受到精神上的打擊,甚至可能引發心臟驟停,直接命喪當場——當然那不是一般邪靈能做到的事,只有很強的邪靈才能做得到。有一個很厲害的法術就以“女妖嚎叫”命名。
查內姆和愛蒙曾經想要稍稍靠近一些潘龍那邊,但時不時傳來的邪靈的尖叫讓他們痛苦不堪,只能後退。如果不是這種叫聲的攻擊範圍並不大的話,或許他們甚至已經被擊倒在地了。
潘龍卻完全沒有受到影響,狂暴狀態的他根本不畏懼這種攻擊。別說是區區邪靈,就算是那種能夠用一聲尖叫殺光一個庭院所有人的恐怖女妖,也一樣沒辦法靠叫聲殺死他。
野蠻人狂暴的時候,是連神力治療都不鳥的,想要嚇死他?你首先要能讓他恢復“恐懼”這種感覺才行。
這就像是一個天生的聾子,你壓根沒辦法和他解釋什麼叫“優美的音樂”。
雖然他只剩下一隻左手可以用,但只憑一隻手,也一樣殺得那些邪靈無法抵擋。邪靈們的移動速度並不快,面對開了狂暴的他,連跑都跑不掉。
一爪抓在某個邪靈的頭頂上,潘龍用宛若梅超風的攻擊方法,將這個邪靈的腦袋捏成了一團煙霧,然後煙霧潰散,邪靈的整個身體也隨之潰散。
他舉目四眺,周圍已經沒有邪靈了。
那雙鮮紅如血的眼睛滿是殺氣地東張西望,首先就看到了沙洛佛克。
被那雙殺氣騰騰毫無理智的眼睛盯着,饒是沙洛佛克實力強悍,也不由得心中微微擔憂。
他不是初出茅廬的小菜鳥,深知發狂的野蠻人是極爲危險的對手,就算是實力比對方高上一大截,也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翻車,被他們拉着同歸於盡。
這種事情並不罕見,那一個個被蠻族攻破的古國,那些死在蠻族狂戰士們斧頭長矛下面的武藝大師、法術大師們……都是血淋淋的例子。
但他目光在戰場掃了一下,卻又放心地笑了。
自己和那蠻子的距離,比自己手下那些邪靈和蠻子的距離,要遠得多。
果不其然,潘龍左右看了一下,很快目光就停在了那些正追趕在查內姆和愛蒙身後的邪靈們身上。
然後,他大吼一聲,朝着這些邪靈們衝了過去,猶如虎入羊羣,一通好殺。
查內姆和愛蒙在他從自己身邊經過的時候,嚇得心跳幾乎都停了。但他們總算都還記得葛力安的叮囑,強忍着恐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果然,潘龍根本沒理會他們,直接從他們身邊衝了過去。
眼看着潘龍和邪靈們打了起來,愛蒙才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說:“剛纔太可怕了!我簡直以爲有一條巨龍衝了過來!”
“他很強。”查內姆說。
“是很強啊,但是太可怕了!”
“強大的同伴,不會可怕,只會可靠。”
愛蒙被查內姆說得啞口無言,搖搖頭,放棄了爭論。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在正經事上辯贏過查內姆,漸漸地也就養成習慣了。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她問,“去幫葛力安?”
葛力安立刻回答:“不要過來!這不是你們能插手的戰鬥!”
查內姆嘆了口氣,他現在也有些茫然。
潘龍那邊的戰鬥他們不能幫忙,否則容易被誤傷;葛力安那邊的戰鬥他們幫不上忙,雙方戰鬥的餘波可能就會打死他們。
一時間,這位在燭堡年輕人裡面算是最能打的青年,也不禁有些苦惱。
(如果我更強一些的話……如果我能有更加強大的力量……)
他的心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竊竊私語,但當他想要尋找的時候,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另一邊的戰鬥裡面,葛力安因爲剛纔幾次開口的緣故,影響了施法的速度,被沙洛佛克追擊得有些狼狽。每當他構築起一層魔法防護來,沙洛佛克就能在很短的時間裡面將其擊破。讓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構築下一層防護,騰不出餘力來反擊。
要不是他預見到會有一場激戰,臨時準備了不少用得着的手段,光憑日常準備的那些個法術,現在早已被消耗殆盡,死在對方的劍下了。
眼看着沙洛佛克彷彿一頭蠻牛,總是能夠撕裂自己的護盾、陷阱或者召喚物,他也不由得有些感嘆。
(年輕真好啊!)
他覺得,自己要是能夠年輕個十歲八歲的,也許不至於這樣狼狽。
最起碼,唸咒施法的速度會稍稍快一點吧……
他又一次揮舞柺杖,預先鐫刻在其中的法術自動施展出來,化爲一閃虛空的門戶,一隻身材龐大的天界熊渾身閃爍着白光,咆哮着衝了出來。
這是他預備的最強大的手段了,一隻普通天界熊就足以和各個王國最精銳的騎士對抗甚至佔據上風,自己召喚的這隻還是額外加強的。而且它對於一切邪惡的法術都有相當的抵抗力,生命力也極爲頑強。
(希望能夠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看着那隻明顯比尋常天界熊大了一圈的傢伙,沙洛佛克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但他也知道,這差不多就是葛力安的底牌了。只要砍倒了這傢伙,葛力安差不多也就無計可施了。
所以他大吼一聲,揮起劍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