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潘龍當年玩過“模擬密教信徒”這個遊戲,但畢竟時過境遷,已經過去了太久太久。他倒是記得不少遊戲攻略,可對於一些當初就沒怎麼在意過的設定,真的是完全不記得了。
比方說,他記得這個遊戲的世界裡面,“長生”不算多稀罕的事情,到遊戲後期,玩家爲了獲取寶物或者文獻,在某個冒險地點直接就要跟長生者對抗;乃至於到了第二週目以及後續DLC裡面,跟長生者對抗的事情更是屢見不鮮。
長生者,在這個世界不算多了不起。更進一步的“具名者”乃至於“司辰”,纔是真正意義上的牛逼大佬。
但老實說,就算是“司辰”其實也沒多了不起的,故事裡面也沒提過哪位司辰有移山倒海、偷天換日的本事,倒是提過有司辰被無形之術修行者(不確定究竟是長生者還是具名者又或者是什麼別的級別)幹掉,奪了神位的。
這麼一看,這個世界“神”當真是沒多少逼格。
對了,這個世界的多重歷史裡面,有一重歷史似乎就是一羣長生者合起來跟諸神達成了妥協,扶助英國成了世界霸主……
(嗯……這麼看來,這個世界的長生者似乎也不錯啊。倒反而是具名者或者司辰什麼的……)
他正在浮想聯翩,突然猛地醒悟過來——自己連長生者都還不是呢,想那麼多幹什麼!
將亂七八糟的思緒排除之後,他笑着問:“我大概明白這蛻衣俱樂部究竟是什麼東西了,以後我會小心一些,避開那些不認識的修行者。那麼,除了這個龍蛇混雜的俱樂部,倫敦還有哪些值得我在意的組織嗎?”
艾洛先生點頭說:“除了蛻衣俱樂部之外,首先值得注意的是‘七星’酒館。這個酒館裡面隱藏着不少厲害的無形之術修行者,或者說,它是一個比較高端的聚會場所。但這個酒館的宗旨比較平和,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已經對塵世中的事情不怎麼感興趣了。”
“聽起來不錯,這意味着我或許也可以去偶爾拜訪一下?”
“當然可以。然後是‘舊輪’酒館,和‘七星’類似。但去那裡的人更少,它似乎總是無人問津。”艾洛先生說,“我曾經去過一次,在那裡喝得醉醺醺,睡了一整天,然後暈頭轉向地離開。整個過程中,除了一個服務生之外,我沒見到任何第三個人。”
潘龍挑了挑眉毛:“聽起來像是一間鬼屋?”
“差不多,但那裡很安全。如果你想要清淨的話,那是個不錯的去處。”艾洛先生繼續說,“還有‘撒頓的葡萄’這個酒館……不要奇怪爲什麼都是酒館,無形之術修行者的聚集地,一般都是些聲色犬馬的場所,畢竟它是很好的掩飾。”
潘龍笑了,問:“那個‘撒頓的葡萄’酒館怎麼樣?”
艾洛先生皺起眉頭,顯得有些猶豫。過了幾秒鐘,他才說:“那地方……我也不好說算不算危險……”
潘龍有些納悶,危險就是危險,不危險就是不危險,就算危險程度不確定,也不該是這種說法啊!
“能詳細解釋一下嗎?”他問。
艾洛先生想了想,說:“我沒去過那個酒館,但我聽說——有些去過那酒館的人,從此就不喜歡異性了。”
潘龍愣了一下,忍不住問:“什麼叫‘不喜歡異性’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艾洛先生嘆了口氣,“據說是從此之後,男人就喜歡男人,女人就喜歡女人……”
潘龍頓時嚇得猛一哆嗦,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這特麼……太詭異了吧!
他兩世爲人,取向和常人不同的情況,也不是沒見過——前世他就認識不止一個男同和女同。但人家那是天生的,還有人後來做了基因調試克隆手術,換成了異性身體……總的來說,都是他們各自隱私的事情,與人無尤。
但這後天改變取向的事情,別說遇到,聽說都沒聽說過啊!
而且取向是長期養成的,怎麼可能因爲去了一趟酒館就改變?
“這酒館真是詭異!”他忍不住說,“我絕對不會去的!”
“誰不是呢!”艾洛先生嘆道,“我當初聽說這事,反應也跟你差不多。然後就打定主意,以後對那酒館退避三舍,別說進去,靠近都不靠近!”
說着,他拿出一幅倫敦地圖,在地圖上把那個“撒頓的葡萄”酒館的位置標了出來。
“切記切記,千萬別靠近!”
潘龍連連點頭,將地圖上的記號牢牢記住。
說完了這件事,艾洛先生又喝了一大口酒,這次他喝得又快又猛,似乎是有借酒壓驚的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除了這三個酒館,倫敦還有‘奧裡弗拉姆拍賣行’、‘蒙特梅倫齊-麥克唐納畫廊’、‘加爾文宗聖菲利克斯會教堂’這幾個值得注意的地方,背後都有各自的組織。這些組織有的強大,有的弱小,但就算是最弱小的,對於一個孤身的旅行者來說,也已經過於危險,不宜招惹。”
潘龍點頭,請他在地圖上將這些地方一一標註,用心記住。
“最後就是一些跟你類似的獨行俠,那太多了,一時間說不清。”艾洛先生說,“其中有兩個人值得一提,一個叫斯特拉思科因,他是一個收藏家,可以確定他在修行無形之術,但究竟修行到什麼地步則無人知曉。他很有錢,也熱衷於收藏各種各樣奇妙的文獻資料。我聽說東方的修行者非常注重對知識的收集,你或許可以試着跟他打打交道。”
“我能在哪裡找到他?”
“他經常出現在奧裡弗拉姆拍賣行,你也可以到他的寓所去拜訪,但……沒有足夠交情的話,他應該不會見你。他是個很謹慎小心的人。”
艾洛先生又提起酒瓶,仰起脖子,這次過了幾秒鐘才把瓶子放下,然後嘆了口氣。
一瓶酒已經喝完了。
“最後一個值得注意的人,叫‘拉舍萊斯太太’,她……她很危險。”
潘龍微微皺眉:“修煉無形之術的人,幾乎沒有不危險的。”
“她是特別的,她特別危險。”艾洛先生說,“這件事是諾曼先生確定的,他曾經認識一個很厲害的修行者,那人是個富家子弟,搞了一個叫做‘血杯教團’的組織,漸漸有了不少聲勢,甚至於跟防剿局交過手。”
“那可是挺厲害的了。”
“是啊,相當的厲害!”艾洛先生嘆了口氣,“諾曼先生也很佩服他,不止一次向他請教過。可後來某一天,那人在跟他談一件事的時候,收到了拉舍萊斯太太寄來的一封信,信上只有很簡短的幾句話‘親愛的,時候到了,殘陽在索要他的終局之人。來吧。’……諾曼先生髮誓就只有這幾句話,但看到這幾句話,那位修行者卻突然變得臉色蒼白、神情木訥,他就這麼走出了門,一個教衆都沒帶,然後再也沒回來。”
他沉默了幾秒鐘,用陰沉的聲音說:“再也沒回來,再也沒人見到他,他就這麼消失了。”
潘龍也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那位‘血杯教團’的教主,他的實力如何?”
“按照諾曼先生的說法,他絕非對手,甚至可能一個照面就能殺死他。”艾洛先生說,“諾曼先生主修的是‘秘史’相性,對於戰鬥並不精通。但作爲一位已經接近‘諸史學者’境界的人物,他在‘刃’的方面也沒少下功夫,四五階總還是有的。能夠一瞬間殺死他的人,至少要比他高三階以上——能夠將‘刃’或者別的戰鬥類的相性修煉到如此地步的人物,全倫敦也不多!”
潘龍微微皺眉,看向自己的角色面板。
“相性”那一欄裡面,明明白白的標註着:刃相性,十五階。
(我這麼強的嗎?)
他不由有些驚訝,甚或是有些自矜。
按照他的記憶,遊戲裡面出現過的幾個很厲害的長生者,也不過十二階而已。
事實上,就算是所謂“具名者”的存在——那大概是類似於“司辰”麾下從神地位的存在,他們的相性也同樣不過十二階。
只不過,長生者們往往有兩個十二階相性,具名者則是三個十二階相性——當然,也可能是因爲從漫宿被召喚到人間,導致他們的實力有所下降。
從這個角度分析,十二階相性應該就已經極爲強大。自己的十五階刃相性,或許差不多算得上在人間已經單挑無敵了吧?
這麼一想,他心裡頓時就踏實多了。
潘龍不是破壞狂,也不是那種遇事都想要用暴力解決的人。但不管怎麼說,有足夠的實力能夠自保,顯然是一件讓人很踏實很放心的事情。
有足以在人間自保的力量,追尋長生之路的時候,自然也就多了幾分把握。
只是……這個世界的長生之路,基本都是通過某個儀式穿過三尖之門,然後再回來——用潘龍的理解,就是去覲見司辰,得到司辰的首肯之後獲得長生,然後迴歸塵世。
這樣的長生,不論效果如何,光是得到它的途徑,就讓他很擔心。
單槍匹馬去覲見司辰,還是跑到人家的地盤上去,這豈不是生死皆操於人手?
就算司辰可能對凡人沒什麼惡意,難道他能把自己的性命,寄託在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上嗎?
當然不能!
想到這裡,他心裡又有些苦惱。
想要繞過司辰而獲得長生,談何容易!
儀式該怎麼設計?需要什麼樣的媒介?需要尋找什麼幫手?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哪怕一點點的線索。
也許……自己應該跟莫蘭小姐、諾曼先生他們密切合作,甚至於加入他們那個“諸史研究會”?
自己似乎有看到諸史的能力,憑藉這種能力,在這個組織裡面應該可以成爲最重要的核心人物之一吧?
那樣的話,想要尋找跳過司辰而獲得長生的方法,也就多了幾分希望。
他心中暗暗盤算,什麼都沒說。
艾洛先生則不知道是酒勁上頭還是心情低沉,也什麼都沒說。
這個看起來頗爲健壯勇武的中年人,坐在他那張椅子上,很快就仰着頭,把後腦勺靠在椅背上,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他睡着了。
艾洛先生一睡就睡了兩個多小時,這段時間裡面,店裡沒有哪怕一位顧客,莫蘭小姐也始終沒回來。
直到天色已經不像中午時候那麼明朗,座鐘敲了四點,他纔在鐘聲裡面醒來。
醒來之後,他顯得有些茫然,直接到後面的水池那邊弄了點水洗臉——潘龍注意到,他的後頸部位,有一條深深的傷痕,豎着從頭髮一直延伸到衣領下面。
那條傷痕不像一般的傷疤那樣顏色深沉,相反顯得十分蒼白,看起來就像是在脖子上貼了一片長長的、奇形怪狀的紙條。
看着那條傷痕,潘龍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冰冷的氣息。
如今還是秋天,可他一瞬間卻感覺到彷彿進入了嚴冬,周圍滴水成冰,甚至於連呼吸都會被凍結一般。
隨即,熱流從他的心底涌起,將這種冰冷的感覺融化,於是一切都恢復了正常,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這個傷口,顯然來自於某種超自然的力量!
潘龍微微皺眉,然後在閒談的時候,裝作隨意地提到了這處傷口。
艾洛先生倒是滿不在意,顯然這傷口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秘密。
“這是一個‘冬’之傷。”他說,“我曾經在追尋‘鑄’之相性的過程中,陷入了很危險的境地,幾乎要令自己焚燒殆盡。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莫蘭小姐爲我舉行了一個儀式,讓我受到了很嚴重的‘冬’之傷害,並且留下了這個傷痕。”
“這傷痕依然具有很強大的力量,它賦予了我額外的‘冬’之相性。”他說,“這力量並不能被我很好地使用,但至少可以緩解我的壓力,讓我不至於被自己的力量活活燒死。”
說着,他又嘆了口氣:“一個人最多隻能承受三個傷口,將其中之一浪費在這方面,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