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一震,沉聲問道:“你是說,九真師太並沒有真的閉關?”
彩兒道:“當然沒有,不然我中午怎麼見得着她?”
一股怒火頓時從丁原心底竄起,他的手狠狠捏在翠竹上,冷聲道:“她們這麼做,究竟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不讓我見雪兒?”
彩兒被丁原的樣子嚇得一哆嗦,趕緊道:“彩兒不知道,丁原你別發火!”
丁原搖頭道:“不行,這件事情我一定要找她們問個水落石出!”說着邁步朝靈空庵方向走去。
彩兒轉轉小腦袋看看丁原,瞧他駭人的面色,想出聲又是不敢。
不料丁原走出數步,突然自己停了下來,心想:“我就這麼衝進靈空庵去,多半會和九真師太她們翻臉。一旦爭執起來,以我的修爲,自也不怕她們。
“可是,靈空庵畢竟是雪兒的師門,對她有容留之恩。如果日後雪兒甦醒,知道此事,卻又教她如何自處?”
彩兒見丁原臉上陰晴不定,不由患忑問道:“丁原,你不會要找庵主動手吧?”
丁原深吸一口氣,暗自咬牙思忖道:“罷了,罷了!雪兒爲了我付出了懲多血淚艱辛,如今我爲着她,暫且忍耐一時又算得了什麼?只要靈空庵沒有不利於雪兒,我就不能意氣用事,令雪兒今後爲難。”
他想通這點,心緒稍平,扭頭說道:“彩兒,我沒事了。你先回去吧,只當今日咱們沒有見過。九真師太既要我在庵外守候一個月,想來也總有她的道理。反正只要能見得雪兒一面,我忍上幾日也無大礙。”
彩兒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點點小腦瓜道:“彩兒先走了,明天再來找你玩兒。”
丁原向它揮揮手,微笑道:“去吧,我也想一個人靜一靜。”
其後十餘日,丁原只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悠然暢遊縹緲峰的清澗溝壑之間。他照例每日清晨,待靈空庵早課結束後,便向靜念問候九真師太的情形。雖然每回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也一如既往的含笑道謝,告辭而去。
有時候,丁原甚至覺得,自己多吃上幾次閉門羹,心裡反而能夠好受一些。因爲,這一切的忍耐與守候,都是爲着雪兒。而自己每付出多一點積壓在內心深處的歉疚,纔會隨之輕一點少一些。
到得第十二天,縹緲峰頭徹夜的大雨未停,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飛濺起晶瑩的水花。清幽雅緻的古庵靜靜佇立於一片煙雨濛濛裡,檐角縣着的銅鈴被晨風吹動,發出“叮噹”悅耳的脆鳴。
丁原如同往常一樣,沿着黃土綠茵的小徑緩步行到山門前。
靈空庵的山門“吱呀”輕響開啓,靜念撐着一柄雨傘跨出門檻,替丁原遮掩住漫天的風雨,微笑道:“丁施主,你又來了?”
丁原領首道:“請問靜念師父,九真師太可有出關了?”
靜念淺笑道:“庵主昨夜午時己經出關。小尼己將丁施主欲求見靜齋師妹的事情,察報了她老人家。庵主現下正在禪堂恭候施主一晤。”
丁原喜道:“如此就煩勞靜念師父引路。”
兩人走進庵門,靜念撐傘與丁原並肩而行,抱歉道:“這些日子有勞丁施主苦候了,小尼心中也頗過意不去。無奈未曾得到庵主許可,誰也不敢擅自領着丁施主去見靜齋師妹,還請施主見諒。”
丁原心知肚明,也不說破,淡淡一笑道:“師父何必客氣,在下十餘日裡遊山玩水,踏遍縹緲峰每一處幽谷流泉,難得享受了一段悠閒日子,又何苦之有?”
他與靜念低聲交談,不覺走到一座禪堂前。靜念在檐下收了雨傘,躬身合十道:“師父,丁施主己到了。”
虛掩的禪堂朱門無風自開,打裡面傳出一個慈和舒緩的話音道:“丁施主,貧尼閉關多日,累你久候了。”
丁原放眼望去,光線幽暗的禪堂裡紅燭高燒,一尊玉石佛像前,九真師太背對自己,在蒲團上盤膝而坐。禪堂兩旁的窗戶嚴絲合縫的緊閉,輕柔的晨曦悄悄爬過窗櫺,從紗紙上透照進來。
他微一躬身施禮道:“在下丁原,見過庵主。不知庵主此次閉關,可又有精進?”
九真師太聽出丁原話裡有話,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放下手中的經書木魚,起身轉向丁原道:“丁施主,請進。”
丁原第一次正面看清這位傳說裡海外三大聖地之一,靈空菴菴主的真容,只見她肌膚晶瑩紅潤,瘦長的身軀上着了一件普通的灰布僧衣,
慈眉善目,嘴角含着一縷深深微笑,一望卻如三十許的中年女尼。
假如不是她眼眸深處蘊藏的那抹高深莫測的神光,和她全身幾乎不着痕跡所散發出的慈和與鎮靜,恐怕沒有一個人會相信,這樣一個衣着相貌尋常平凡的女尼,竟然是執掌海外三大聖地之一的靈空菴菴主。
丁原暗運真氣,溼流流的衣衫與頭髮上騰起一團白色霧氣,轉瞬蒸乾。他擡步走入禪堂,身旁的靜念輕輕伸手將門關上,屋裡的光亮又暗了下來。
九真師太重新在蒲團上落坐,擡手引向左首的空蒲團道:“丁施主,請坐。”
丁原謝了,也學九真師太一般盤腿坐下,靜念則恭敬的侍立在九真師太身後。
九真師太問道:“聽靜念說起,丁施主此來是爲探望小徒靜齋?”
丁原回答道:“師太說得不錯,在下日前聽聞到一位朋友的傳訊,言道姬姑娘身中的靈朱仙果之毒,至今未解,不禁頗感焦慮,故此漏夜御劍,但求能見上一面。”
九真師太道:“丁施主不要擔心,靜齋雖暫時未能甦醒,好在性命己堪無虞。”
丁原忍不住問道:“庵主,當日於鬼氰之外,在下曾得令徒轉告師太所言,說姬姑娘的毒傷三、兩月內即可治癒。卻不曉得爲何時至今日,仍不見絲毫的起色,莫非其中又出了什麼意想不到的變故?”
九真師太苦笑道:“實不相瞞,丁施主所料己與事實相差不遠。那日貧尼接了靜齋回山,原本以爲憑藉本門的精深佛學大法,應可在三、兩月內驅除劣徒體內火毒,更能令她因禍得福,吸收了靈朱仙果之中的蓄華而功力大進,大可一舉突破忘情境界。
“誰料想,這般的臆斷委實太過樂觀了一點。”
丁原輕一揚眉,道:“庵主,不知這當中究竟出了什麼差錯?”
九真師太徐徐道:“靜齋體內的火毒,不曉得爲何竟發生倒灌,盡數被吸納進丹田,最終又與經脈中的精血相融,而今己是水乳交融,混爲一體。若非她的血中,居然蘊藏了一種不知何處得來的仙丹靈力,苦苦護持住心脈,此刻早己撒手人寰。”
丁原明白,九真師太說到的“仙丹靈力”,該當是當年自己渡入雪兒體內的熱血。那其中暗含九轉金丹的藥力,而金丹裡的一味主藥便是三葉奇葩,冥冥中相生相剋,剛好護住了雪兒的一縷香魂不滅。
他又回想起年旗無意轟爆鼎爐的舊事,或許,雪兒的病根就是在那時落下。不過,這事也怪不得老鬼頭。要埋怨,也只能說是天意合該如此。
丁原急忙問道:“庵主,假如用翠霞派的九轉金丹給雪兒服食下去,可否能解去她精血內的火毒?”
他清急之下,不經意就將“雪兒”的稱呼脫口而出。
九真師太卻故作不察,搖頭苦笑道:“若是九轉金丹能夠根治靜齋的毒傷,貧尼早己厚起顏面,前往翠霞山求救。靈朱仙果乃天地第一聖藥,奈何其生成的火毒同樣世所罕見,縱是有三葉奇葩在手,恐也無濟於事。”
丁原的心頓時涼了一半,哼道:“什麼天地第一聖藥,偏偏暗藏這等奇毒!”
九真師太苦笑道:“可惜,鬼若寒己死。如果他在,也許依靠鬼仙門獨樹一幟的魔門功法,再配合上靈空庵傳承千年的佛門醫學,兩相印證借鑑,說不定尚有一線生機。不過,即使他仍在人世,又如何肯相助貧尼?”
丁原暗暗咬牙,澀聲問道:“庵主,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九真師太再次搖頭,回答道:“對不起,丁施主。暫時貧尼尚未能想出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法子能夠治癒靜齋的毒傷。”
丁原拳頭緊緊摸起道:“我不相信!”
九真師太緩緩道:“貧尼同樣也不願就此放棄,所以連日來搜遍靈空庵上冊本典藏的佛門醫書,逐字逐行的研讀揣摩,只盼能找尋出一條有用的法子。說來。漸愧,貧尼一貫自詡醫術高明,卻也終有束手無策的一天。
“不過,丁施主千萬不要氣餒,我佛有好生之德,絕不會令靜齋就這般英年早逝。冥冥裡,必定藏有一條你我尚且未找尋到的生路。只要我們苦苦求索,終究能柳暗花明。”
丁原沉默半晌,蕭索木然的模樣落在靜唸的眼中,也覺得看着異常的難受。修行了八十餘年的佛心禁不住微微一酸,差點就想脫口問詢九真師太,那天她口中所說,能夠驅除靜齋體內火毒的法子究竟是什麼。
可是,話到嘴邊,靜念又硬生生忍了下去,因爲她相信,師父既然不願對丁原說出,那一定是有難言的苦衷。
丁原向着九真師太抱拳道:“庵主,在下能否見雪兒一面?”
九真師太領首道:“丁施主,請隨貧尼來。”
三人起身離開禪堂,一連穿過兩進院落。
此時大雨乍歇,遠處天際一道七色長虹橫躍海面,一路上聽得鍾磐悠響,雲霞拂衣,半空中幾片殷紅明豔的花瓣隨風飄飛,不經意沾在了丁原的發上。
丁原伸手將花瓣從頭上摘下,兩指捏在眼前,上面兀自凝結着幾滴未散的水珠,在柔和的晨曦裡閃爍着晶瑩絢麗的光芒。一絲若有若無的幽雅芬芳悄悄鑽進了他的鼻子,直沁心脾。
靜念低聲道:“這是‘癡情花’,佛經中說,這種花的顏色本爲潔白無瑕,卻因一位癡情少女痛失愛侶後,泣血七日而死,從此將這花染成了血紅之色。”
丁原微笑道:“我當爲何靈空庵裡也種植着這等色彩妖燒的花草,卻是有這樣的一個典故。可見,連草木都懂得情之一字。”
靜念輕嘆道:“萬情皆爲苦,有情皆爲孽。丁施主,人之一生無論得意頹唐,到頭也總會成一堆無言白骨。你天賦聰穎,還需能看開些。”
丁原低低一笑,擡頭望見院落裡幾株八尺多高的樹上,正盛開着無數朵火紅的癡情花,宛如一蓬蓬絢爛綺麗的紅雲,讓這座祥和幽靜的古剎平添亮色。
他問道:“庵主,在下可否採摘幾朵癡情花,以做紀念?”
九真師太暗歎一聲,說道:“丁施主,一草一木莫不是萬物生靈,與人一般的有喜有悲。你何苦將這花從枝頭摘下,讓它留在樹上盛開一季,豈非更好?”
丁原點頭道:“庵主教訓得是,在下受教了。”
他停下腳步,彎腰從地上小心翼翼的撿起早先飄落的十數片癡情花瓣,又小心翼翼的藏納進袖口,這才快步跟上九真師太與靜念。
轉過一道門洞,裡面的院子裡座落着三棟雅緻的竹舍,屋舍外修竹長綠,鳥鳴幽幽,青石板的路面上,幾株剛發芽的小草正探頭探腦朝外張望。
從右首竹舍的窗口裡,傳出彩兒歡快的叫聲道:“庵主早,靜念師父早”待它瞧見最後走進院子的丁原,情不自禁的又喜道:“丁原,你來看望小姐了?”
靜念含笑道:“自從靜齋師妹帶了彩兒入住這棟竹舍,靈空庵不知不覺裡卻也熱鬧了許多。衆位師姐妹們閒暇時,也受與彩兒說笑上幾句,它的人緣只怕沒有人能夠及得上。”
彩兒晃晃悠悠飛上丁原肩膀,得意道:“彩兒最乖,大夥都喜歡。”
丁原伸手指在它小腦袋上輕輕一彈,道:“纔怪!”
靜念打開竹舍的門回頭道:“師父,丁施主,請進。”
丁原聞言,再無心和彩兒鬥嘴調笑,快步走進竹舍。
這棟竹舍分了裡外兩間,外面稍寬敞的一間平日當作客廳,當中一道竹簾低垂,裡面纔是雪兒的臥房。
丁原站在門口,環顧屋子裡的擺設,除了幾張竹製的桌椅和茶壺杯盞外,再沒有其他的傢俱器皿。
四周的牆上空空如也,連一幅普通的山水裝飾畫也未曾見得。
倒是在客廳正中的佛盒上,供着一尊一尺多高的菩薩,香案上青煙繚繞,果蔬齊全,自是有人每日照料。
丁原心頭不由自主的一酸,思忖道:“雪兒昔日在翠霞山上,貴爲姬大鬍子的掌上明珠,錦衣玉食,百依百順,何時有過眼前這般簡樸寒酸的境地?”
他正磋嘆間,耳中聽到靜念說道:“丁施主,往裡請。”卻見靜念手挑竹簾,側站在門旁等着自己。
九真師太己經先一步走入了裡屋。
眼看得玉人近在咫尺,丁原的心反而坪坪加劇了跳動。
他舔了舔發千的嘴脣,透過挑起的竹簾往裡望去,隱約看見裡屋的牆上靜靜縣掛着一柄仙劍,正是雪兒往日慣用的雪朱。
丁原雙腿猶如鉛灌,。漫慢邁步走進裡屋。
漸漸的,漸漸的,沉靜睡臥在竹榻上的雪兒出現在他的眼簾中,而呼吸卻不自覺的屏息住。
伊人玉容依舊,宛如熟睡了一般,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有夢,而那少女。懂。隔的夢中,又是否會有自己的身影?
她的玉頰上泛着一層休目驚心的嫣紅,豔麗如翠霞山暮色中的泣血夕陽,象牙雕琢般的瓊鼻裡輕緩的吐納着芬芳。
丁原走到牀前,單膝跪倒蹲下了身子,此刻他的臉距離雪兒是如此之近,以至於能感受到從她體內,徐徐散發出的絲絲灼熱氣息,以至於他能清楚的點數雪兒緊閉的眼眸上方,那一縷縷修長黝黑的睫毛。
一隻玉手從被底下露出了半截,丁原情不自禁伸手握住,觸手卻像火炭一樣滾燙。他輕輕將雪兒的玉手送回被子裡,又替她掖了掖被子,
喉嚨口彷彿堵上了老大一團熱乎乎的東西,千言萬語怎也吐不出一個字。
九真師太與靜念默然站立在一旁,靜靜注視着丁原,屋子裡沒有一點動靜,連彩兒也乖巧的閉起了嘴巴。
丁原深深凝望着竹榻上的玉人,她顯得這般的靜謐安詳,好像絲毫沒有感覺到靈朱仙果火毒所帶來的痛苦與折磨。過往曾經加諸於這少女身上的種種打擊、憂傷,這一刻她己可盡情的遺忘。
無喜也無憂,便這麼靜靜的,靜靜的熟睡。感覺不到丁原的到來,也感覺不到窗外的鶯啼花開。
丁原從袖口裡緩緩取出癡情花瓣,輕聲道:“雪兒,我來看你了。我早該來這裡了,早該告訴你,我對你的歉疚與感激。”
他輕輕將花瓣一片片擺放到雪兒的枕畔,繼續說道:“這是我從院子裡撿起的癡情花瓣,你看它是否也像極了你?一樣的火紅嬌豔,也一樣的癡情如海。
“我本想摘下一朵插在你的鬢角,好讓這花每日都能陪伴着你。可是,庵主說,一草一木皆爲生靈,我不能擅自剝奪了它在枝頭盛綻的一季。所以,我便撿起這些飄落的花瓣,想來你在睡夢裡也會聞到它沁人的芳香。”
他的聲音漸漸有些沙啞,全不顧九真師太、靜念與彩兒就在身旁,旁若無人的繼續傾訴道:“雪兒,你可知道,癡情花雖然飄零了。可等到明年的春天,它還會再次開滿院落,它的生命是如此的頑強執着。
“而你,也該當如此吧?己沉睡了將近一年,卻能否告訴我,何時你能醒來,十年抑或是百年?”
他的嘴角忽然泛起一縷苦笑,低聲說道:“我己從屈兄那裡得知了真相,那麼多次消除誤會的機會,那麼多次本該讓我醒悟到你用心的機會,卻讓我一次次錯過。
“假如,我能在雲夢大澤裡留住你,你又怎會爲鬼先生所擄,又怎會中了靈朱仙果中的火毒!”
彩兒眨眨眼睛,如果它有眼淚,只怕早己哭成了河,低低道:“丁原,這也不怪你,你別太責備自己了!”
丁原恍若未聞,雙手J良狠插進頭髮裡,鳴咽道:“雪兒,告訴我,有什麼法子能讓你醒來,有什麼法子,能將該死的火毒從你身體裡趕走?就算要我粉身碎骨,就算要我萬劫不復,我也甘之如怡!我欠你的,欠安兒的,卻讓我怎樣來償還?”
好似聽見了丁原的呼喚,姬雪雁的睫毛輕微的盒動了一下。雖然是那麼的輕微,可落在丁原眼中,卻不營如山崩海嘯。
他的心猛然一震,欣喜若狂道:“雪兒,你可是聽見了?”
可惜,雪兒此後便再沒了反應,畢竟奇蹟不是每一回都會發生。
木然許久,丁原緩緩站起身。
九真師太勸慰道:“丁施主,你莫要過於激動。靜齋她儘管失去了知覺,可也因此不會感受到火毒纏身之苦。
“貧尼曾也想將她救醒過來,可又恐血行加速,反導致毒傷加重,同樣也擔心她隴複意識後,無法承受住火毒灼體的折磨。若能找到化解這火毒的方法,屆時靜齋自能否極泰來,重獲新生。”
丁原的目光半刻也不願意離開雪兒的面龐,沉聲道:“有勞庵主連月彈精竭慮,醫治雪兒了。只是在下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庵主能否准許?”
九真師太道:“丁施主只管說來,但凡貧尼力所能及,自當鼎力襄助。”
丁原躬身一揖道:“在下想帶走雪兒,帶她訪遍天陸名川大山醫治毒傷,還望庵主慈悲成全。”
九真師太古井無波,淡淡問道:“丁施主爲何突作此想?”
丁原苦澀一笑,道:“天陸浩蕩,藏龍臥虎。庵主醫術在下絕不敢置疑,但未始就再無他人能夠想出治癒火毒的辦法。
“在下只想帶雪兒尋訪南海天一閣,又或是聖教的第一神醫布衣大師,再不然如農百草等天陸正道的醫術國手。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有一線的希望,在下便會全力爭取,絕不放棄!”
九真師太唱嘆道:“丁施主癡情着實動天感地,奈何這靈朱仙果之毒,舉世無解。即便當日鬼先生在世,亦只能憑藉八鼎凝鍊之法,汲取靜齋體內的朱果蓄華,卻也不敢沾染火毒分毫。除非大羅金仙嫡降凡塵,不然任誰也是束手無策。”
丁原炯然閃爍的目光猛然凝視在九真師太的臉上,徐徐道:“舉世無解?莫非這纔是庵主的真心話,而先前所言,只不過是爲了安慰在下的證語?”
九真師太坦然面對丁原的雙眼,回答道:“丁施主,貧尼未打證語。靈朱仙果之毒,貧尼解不得,恐怕換了旁人也同樣無能爲力。況且靜齋沉病之軀,亦不堪萬里奔波,風寒襲體。一旦病情反覆,恐會適得其反。”
丁原沉默半晌,牙齒深嵌入脣,一絲鮮血從嘴裡溢出。
他重重點頭,嘶啞的聲音道:“庵主所慮不無道理,雪兒確不宜四下奔波。在下這就離山尋訪,無論如何也要將安閣主、布衣大師他們請一人計短,衆人計長,說什麼也要治癒雪兒!”
九真師太心知無法勸阻丁原爲雪兒求醫之志,不由苦笑嘆息道:“阿彌陀佛,冤孽,冤孽。丁施主,你也不必再去南海,這世上確有一條能治癒靜齋。只是,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