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風卓一語不發,他對神魔緣獸說的這些更是深有體會,因爲當初,是他親手埋葬了沙愷嵐,只是——
他的目光打量着樑銘峰。
如今能夠起死回生,失而復得,不得不說是先皇庇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命星的隕落是不可逆轉的,從來沒有人像他一樣。”神魔緣獸淡淡說完,然後雙眼平靜地看着樑銘峰,“所以,我選擇了新的繼任者,現任的陛下,並沒有要被廢棄的理由。”
“啊!啊哈哈!”
黑暗中的沙慕清驚恐地笑了出來,然後驚魂甫定地喘息着,因爲神魔緣獸的認定,突然又活了過來。
剛纔在心中的那種墮入絕望深淵的巨大恐懼一下子被清掃得乾乾淨淨,他趕緊匍匐在地,對着神魔緣獸叩拜起來,“多謝聖靈大人認可。”
一旁的內官臉上的笑容變得極其僵硬,他們心裡面發出了一萬遍嘆息。
但是,人爲事實所迫,這些機靈鬼們立刻反應過來,於是紛紛跪在地上,雙手用力扶起之前癱軟在地的現任國君陛下。
而另外一邊,嚴觀更是一臉茫然。
神魔緣獸承認了沙愷嵐的身份,連大將軍都說先皇本來就有遺訓要傳位給他,那麼自己這一年來的所作所爲也並不算錯。
但是這位黑髮漂亮的聖靈大人又沒有剝奪現任國君的皇權,也就是說,自己之前做的一切又都是錯的,是不折不扣的叛亂行爲。
那麼到底等待他的結果是怎樣,又該由誰來定奪?
不要說是嚴觀,連大將軍,還有天道雲光,以及現在通過乾坤鏡觀看這裡發生的一切的人們,都是一臉懵逼的狀態。
是的,歷史上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繼任者死而復生的情況,所以沙劍國的皇權更替一直都很平穩,甚至於神魔緣獸這一脈也已經在這片土地上按照同樣的模式存活了上萬年。
對於沙劍國的人民來說,沒有什麼比神魔緣獸的認定更爲權威的,所以當她說出現任的國君是得到認可的,那麼他就應該握有皇權,並且被所有的子民所接受。
說到底,沙愷嵐從來沒有正式登上過王座,也從來沒有被神魔緣獸正式認定過,哪怕是把他作爲上一任國君來處置也是不妥當的。
假如沒有今天這件事情,從歷史上看,沙劍國的皇權交替是多麼的自然而理所應當。
先皇沙成塵過世了,國君之位傳給了自己的唯一被天下人所知的兒子,並且神魔緣獸也認可這一事實,如果沒有其他的干擾,再過一段時間,這一任的神魔緣獸就會衰竭而亡,新的專屬於沙慕清的神魔緣獸,就會誕生,重新簽訂血之契約,然後將整個模式重複下去。
“哈哈哈哈……”
正是這時,樑銘峰卻突然笑了起來。
狂放的笑聲在這間漆黑的靈室中響起,打亂了這壓抑得快要喘不過氣的氣氛來。
衆人不約而同回過頭,疑惑地看着這個穿着白袍的俊俏少年,他的笑聲充斥在整個室內,只讓人覺得這個人是要瘋了一樣。
對於他來說,能夠做出這樣的大笑,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神魔緣獸臉上出現一絲疑惑,漆黑如夜的雙眼平靜地看着他。
樑銘峰笑完了,然後將目光迎向神魔緣獸,“聖靈大人,你肩負着挑選和認定下一任的國君之責是吧?”
黑髮少女不明白他要表達什麼,只是本能地點了點頭,“如果先皇沒有指定繼任者,或者先皇指認的繼任者死亡,在沒有新的繼任者的情況下,我將根據天意來選擇合適的人。”
“那麼在沒有確認清楚繼任者是否死亡的情況下,就擅自承認新的國君,這難道不是你的過失嗎?”樑銘峰反問到,就是這一刻,他的那雙死魚眼中有了那麼一絲生氣。
“……”
所有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少年還不是國君,就敢這樣大逆不道地頂撞聖靈大人,要知道這可是神魔緣獸,她如果發起怒來,可以瞬間將整個不自量力的少年撕成碎片。
哪怕她大人大量,不想這麼做,那麼敢頂撞聖靈大人的人,也必將受到天下人的懲罰。
但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樑銘峰說的並沒有錯。
神魔緣獸一時語塞,雙眼低垂,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他。
“難道一個人的生死,不經過親自驗證,就能夠輕易宣判的嗎?作爲國君輔佐,下一任國君的認定者,這麼草率,難道真的沒有半點過失嗎?”
樑銘峰的話,鋒利,殘忍,快速,而且精準,將神魔緣獸插得體無完膚。
她突然愣住了,漆黑的雙眸一動不動,陷入了迷離之中。
過了許久,她點了點頭,艱難地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對,是我的過失。”
這句話出口,下面又是一片譁然。
“但是。”她直起脖子,體內充滿了不可一世的神聖力量,就像是一個法官,在進行最終判決一樣,“認定就是認定,不可更改,既然我已經認定了這一任的國君,那麼他就該握有皇權。”
她說完話,聲音轉柔,帶着憐憫和抱歉看着樑銘峰,“至於我的過失,你想要我做什麼,只要不是認可你的皇權,哪怕犧牲我的性命,我都盡力滿足你。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樑銘峰眼中的那道火焰迅速地熄滅下去。
他之前想要賭的,是這個被萬人景仰的聖靈大人,有沒有承認錯誤的勇氣。
即使他知道,那個過失代表的,只是【曾經】二字而已。
曾經,他擁有繼任權。
曾經,他本可以登上王位。
在場的衆人都無不惋惜地低下頭,這一次,已經是回天乏術了。
就是這時,在安靜的室內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咔咔聲響,顯得尤爲詭異。
“什麼聲音?”衆人一陣疑惑。
而那聲音逐漸越來越急,從最開始的咔咔聲,變成了咚咚聲,並且在這個空蕩蕩的室內逐漸變大。
我的天!
就是這時,衆人突然意識到,那個聲音,不是來自別處,而是來自——
停在中央的先皇棺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