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宋箏相視一眼,葉問楚像是逛窯子被捉了個正着樣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好你個葉問楚,深藏不露嘛。
我們三個一流兒從樹上滑下來,葉問楚徑自走到一邊,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紙條,陰陽怪氣的念道:“本宮欲獨自尋獵散心,爾等若見此信切不可追趕打擾,且留在此處看好本宮馬匹靜待吾之歸來。”
他特意拉長了尾音,戲謔的挑起眼角看我:“真沒看出來菡夫人如此善用心計,宮中人皆知夫人本性純良,統衛看了這字條自然想不到菡夫人竟藏身在他頭頂之上。”
他說此番話也不過是爲了繞過話題,我卻故意要揭他的短:“我這一點小心計,可不如恆爵爺扮豬吃虎來的巧妙,”我看他站的筆直,說起話來氣定神閒:“小北那一腳,對了,還有我那一腳原本是沒踢到恆爵爺吧,你裝的可真像。”
宋箏上了馬,招呼我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又看向葉問楚,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恆爵爺也請自便。”
“二位且慢,小爺我也想......”
“恆爵爺還是別想了,我們不同路。”我翻身上馬瞥了葉問楚僵掉的臉色:“君珏雖不知道恆爵爺爲什麼幾次三番接近我們,但也想好心奉勸爵爺一句,在君珏身上下功夫真沒什麼用。”
葉問楚動了動喉結,巴巴看着我還想再說什麼,我卻沒給他機會,徑自駕馬跟着宋箏去往山林深處。
聽說深山之中總有讓人意想不到的野物,宋箏本就是奔着這條來的,爲了不讓葉問楚跟上,我們特意往深處走了些,最後遠到耳邊只能聽到樹葉婆娑的聲音我們才停下。
雖然只是和宋箏出來獵奇,但我挺好奇宋箏若是打了個老虎野狼之類的,我們要怎麼帶回去,再看宋箏雖然有模有樣的拿弓瞄準,卻是一副心不在焉地模樣,我低頭苦笑一聲,什麼出來散心,打獵舒展筋骨的藉口都是假的,有情之人想的念得無非都是她心上的人罷了。
宋箏原不喜歡這些宮廷聚會,這次狩獵她卻準備的格外用心,一則是她生性灑脫,二則也不過能借此機會見到我哥,深山尋獵或會偶遇,再不濟也能在狩獵後拿出自己最好的成績讓我哥刮目相看。
真好......能有喜歡的人真好。
“宋箏,我們去找我哥吧,我突然有事想找他。”我說了這句話後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我到底在做什麼,宋箏和我一樣是王的女人,天下所有的女人心裡都可以住着別人,唯獨我們不可以,宋箏更是不可以!
她不可以喜歡我哥,她的喜歡會害了我哥。
興許是我看向宋箏的眼神有些心虛,宋箏只看着我笑得有些苦意:“有什麼話你還是改日找機會和你哥說吧,此刻顧大人陪着王上,我們闖過去難免惹得王上不快。”
看着宋箏駕馬離去的落寞身影,我不自覺地將手中繮繩握得死死的,雖然知道這樣很對不起她,可這是命,是我們兩個逃不脫的命。
人一旦有了猜忌,有了芥蒂,關係就很難像從前一樣融洽,即便我們此刻表面做的很好,可誰知道各自心裡想的又是什麼,就像我顧忌着我顧家的安危並不看好宋箏,宋箏在心中也明白着這點,所以她心中或許也在記恨着我,我原是明白她初時對我的照顧也不過是源於我哥,現在卻漸漸自以爲是的當了真.....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良知是路人,沒有什麼人是能靠得住的,我原是該知道的。
馬兒輕步踱着,低頭吃起草來,我擡頭,茫然環視了四周。
“宋箏!”
四周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宋箏不見了......
我催馬又在附近喊了兩圈,沒有人回答我,更沒有看到一個身影,有的只是不斷被我的喊聲驚飛的鳥類。
我停在原地,握住繮繩的手不由的有些發抖,不管是宋箏故意丟下我還是無意走失,我現在要做的都只有一件事,抓緊時間離開這個地方,回到營地等宋箏回來,在這個鬼地方呆着我不保證我的箭能射殺大型野獸。
可等我真正走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我的野外求生經驗簡直可以稱爲負值,無頭蒼蠅樣的轉了幾圈,我才發現我已經迷失在了這片深林裡,這都要怪我從小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楚譽,現在進了宮又要靠我哥,靠林軒,靠宋箏。
原來活這麼大,我已經習慣了別人的照顧,從未想過當有一天我失去了所有可以依靠的人的時候,我會落得如今這種境地,原來楚譽早已預言了我的今天,我卻從未像個聽話的孩子一樣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我下了馬,爬上目測是這裡最高的一棵樹,想着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我爬的高總能看到有活動在周圍的人吧,可我忘了一葉能障目,一山更比一山高,不識廬山真面目之類的名言。
於是乎,我如今站在枝頭能夠看到的除了滿眼滿眼的樹葉,便是粘在樹幹上厚厚的一層鳥糞。
我眯着眼睛從樹葉斑駁的縫隙裡看過去,兩個灰布人影正在以一種近似詭異的姿勢向我這個方向趕來,等他們離得近些,我才驚喜道:“小北小西!”
來人正是除妖師小北和小西,我雖然不喜歡小北,可我卻絕不會在需要保命的時機展現氣節的。
氣節這個東西,只有活着的時候才能稱之爲氣節,美名其曰:大丈夫能曲能伸,死了那隻能叫逞一時之快,登不上臺面。
好吧,說這些安慰自己的話的時候,我已經開始大聲呼救,揮手招來了這兩匹不長尾巴的大灰狼,此刻他們也只是從我樹下及時勒馬:“有話快說,我忙着呢!”
小北一句話將我已經放在肚子裡醞釀已久的奉承話全噎了回去,看她一臉不耐煩的模樣,我是很相信如若我再不直切正題,她絕對會不管我死活掉頭就走,而且我絕對別想再把她叫回來。
我很識相:“我迷路了!”
聞言她絲毫不吝嗇的鄙視了我一眼,伸手給我指了一個方向,然後似乎很匆忙的駕馬又要走,我及時叫住她:“那個,你能不能送一下我?我怕一會兒我再走迷了沒人給我指路。”
她難得好心情的回頭不耐煩的白我一眼,話帶譏諷道:“我是人花錢請來的除妖師,不是專門被派來護送腦蠢人昏的無知少女的!”
她樣子的確匆忙倉促,我疑惑:“難不成這林子裡真有什麼妖精,你不是之前做過法了嗎?”
我說的太直白,小北面子上掛不住,頗氣惱地瞪了我一眼:“還不是你上次護着的那隻花妖,當初放她一馬她不知悔改,如今自己不要命的撞上來,可別怪我倆不留情面!”
這話說的好像你給什麼人留過情面一樣。
我從樹上溜下來,一把拉住小北欲扯起的繮繩,蠻不講理道:“就算你不能送我出去,好歹送我兩張降妖的符用用,誰知道你功法不濟,這林子裡還藏了多少妖精?”
“麻煩!”小北粗魯的塞我懷裡兩張符紙,當即駕馬飛離我的視線範圍,小西在後面跟上,從我身邊經過時停了一下道:“菡夫人,還請你一會兒幫忙攔一下後面追來的公子!”說着他又塞我手心裡兩張符,神色凝重道:“爲了那位公子的生命安全,菡夫人舉手之勞,且幫且幫!兩張符送你不成敬意!”
我茫然看着小北小西離去的身影,納悶在後面追他們的那位公子究竟是誰,難不成真是那個鍥而不捨的大賤人葉問楚?
我反方向迎了過去,若真是葉問楚我還能讓他帶我出去,雖然他也不是啥好人,但也總比讓我孤身一人與豺狼虎豹呆在一起強。
行了沒多遠果然看到一人伏在馬背上慢騰騰的過來,雖然我看不清那人是誰,但看那身形氣勢卻絕不是葉問楚該有的,難道我猜錯了,來人並不是葉問楚?
那人騎馬太慢,我索性駕馬過去,拉住繮繩,我直接勒馬攔在他那匹病殃殃的馬匹前,他勒馬不及一臉惶恐地看向我,然而我面上的驚訝絕不亞於他此刻的驚懼。
我差點沒用手指頭把他從馬上戳翻過去:“宋毓修!你跑這裡搞什麼鬼!”
對,來人正是那個本該被侍衛左右護着的瘸腿宋毓修,他此刻看着我有些爲難的撓了撓頭:“菡夫人?”
雖然不知道他怎麼就跟小北小西混到一塊去了,但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馬上帶他離開這個林子,畢竟我絲毫不會懷疑他再這樣跟下去,小北會直接將他弄死,然後暴屍荒野!
“我跟你姐走失了,前面林子裡有妖精出沒,你現在馬上跟我出去找人,尋找你姐的下落!”
誰知道那個死瘸子長得像個病雞,力氣卻大得出奇,只一下他就象條泥鰍樣掙脫我的手,駕馬繞過我道:“家姐功夫極好,若是遇到妖精也指不定是誰吃虧呢,在下方纔被前面一個姑娘出手相救,如今那姑娘被妖精糾纏,在下一定要去保護她已報救命之恩!”
我靠!你去救她,才真是不知道誰要吃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