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怪我不該喜歡一個不可能的人,怪我守着一個不可能的夢!爲什麼我要這麼自作多情,爲什麼我要爲他放棄走上生活的正軌,爲什麼我總要因爲自己的自私一而再再而三的連累那些真正關心我的人!
我蹲在地上將自己抱緊,指甲鉗進肉裡我也覺不出疼來。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我哥攬我入懷,下巴輕輕的摩挲着我的頭髮:“小妹,不要哭不要怕,你所遭受的屈辱,總有一天哥會從他們身上通通討回來,赫連天僅僅只是個開始。”
我哥的手隱隱發抖,無意識的將我的手臂握得生疼,我抽泣着擡頭,腫痛的雙眼看到我哥竟然也在哭泣。淚水沿着他的下巴一直滴落在我的臉上,他怕我看見一樣又伸手將我按進他的懷裡。
我哥曾對我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我此生只見過我哥哭過兩次,一次是宮歌死的時候,一次就是現在。
可是傷心有什麼用?
“哥,我們究竟還要這樣多久,究竟還要多久啊......”我閉上眼睛,任憑淚水滑過打溼哥哥的衣襟。
我真的怕我等不到那一天,這樣的煎熬真的讓人了無生意。
“小妹,無論如何撐下去,不要留哥一個人,爹孃都走了,家也快散了,你要哥自己怎麼活!你一定要記着,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了你,哥也會一直守着你。”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哥對我的好,就像我不能失去他一樣我相信他也不願意失去我。我攥了攥拳頭低聲央求道:“哥哥,爹孃的大仇已報,我們逃吧!天涯海角,總有我們兄妹倆停留的地方。”
我哥仰頭看天苦笑,半晌才沉吟道:“逃能逃去哪兒?小妹,哥欠你的,哥不能讓你一輩子跟着哥顛沛流離,像只老鼠一樣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總有一天,哥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受萬人矚目,誰也不敢欺負你!”
聞言,我僵了一下,哥的許諾固然是好,可惜不是我想要的,不管是金裝玉裹,還是食不果腹,我想要的不過是自由自在的活而已,難道這一點點的要求在他的眼裡也變成了奢求?
我不着痕跡的將他推開,冷笑道:“受萬人矚目又怎樣?君珏現在還不夠被人矚目嗎?哥哥仍舊放不下榮華富貴,君珏也沒什麼好說的,日子已經過成了現在這樣,再差還能差到哪去?”
我趔趄了兩步茫然望向林軒房間的燈火,裡面再次傳出來的萱兒毫不避諱的喘息聲,一聲高過一聲,讓我忍不住想起他們方纔令人作嘔的交/合場景。
“王上今晚似乎打算放過我了,就這樣吧,呵,能撐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吧......”我轉身欲走,哥哥有哥哥的人生,即便我想要四海爲家,哥哥卻不能隨我一起帶着卓採浪跡天涯。
或許,我自己悄悄的離開了,會少了他們很多麻煩,沒有我他們還會活的更好。
“小妹,”
手腕再次被人抓住,我回頭淡漠的看向我哥的眼睛。
他眼裡洇滿沉沉的光,自手掌傳來的熱度讓人覺得穩重而踏實,我想起那個雪夜,他也是這樣揹着我,大手捂着我的小手,說你是我的妹妹,我是你哥,不管什麼時候,這都是你無法否認的事實。
此刻他又說:“亂世之中,一味的逃永遠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答應我,你會等到哥爲你許諾的那一天。”
也許,哥從來都是對我付出最好的,可我卻總看不見,就像楚譽是傷我最深的,我卻永遠都在假裝不知道。
我再次上前,緊緊的擁住我哥的脖頸,哽了哽喉嚨我閉上眼睛道:“那哥哥一定不要讓君珏等太久。”
我哥送我到宋箏房裡,看着我進去房間他纔對我安慰一笑轉身離開,我從門縫裡看到卓採遠遠的站在廊下昏暗的燈籠下,哥哥走過去,她便溫順的挽了哥哥的手臂越走越遠。
我低頭緩緩的關上門,心不在焉的走到宋箏牀前坐下,她還昏迷着,手心裡緊緊的攥着被子,眉頭皺起,似乎是病痛之中做了什麼可怕的夢,緊張彷徨卻又死死的咬着脣,堅韌的不願意發出一聲囈語。
我幫她擦了擦汗,第一次覺她和我原是同病相憐,再想起我和哥哥因爲揣測而差點做了的後悔莫及的事情,我就禁不住冒了一身冷汗。
萱兒聽不出是痛苦還是歡愉的聲音隱隱約約透窗而入,我深吸了口氣死死的捂住耳朵,覺得萱兒可笑又可憐。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萱兒太自以爲是,她這一套手段就連青樓中稍有些名氣的妓女都不屑一顧,她竟然恬不知恥的用在林軒身上。
縱然此刻林軒借她羞辱我,事情一過,她於林軒便連草芥都不如。就算她僥倖得林軒青睞進得後宮,在沒有強大後臺的背景下落入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無疑要活的悽慘。
那時我會這樣想,全因爲我不知道如若生爲飛蛾,就註定了她要撲火拼的壯闊。
我趴在宋箏牀前,一夜難眠,天快亮的時候我竟也沉沉的睡過去了。迷迷糊糊地覺得有的什麼東西在我腦袋上動來動去,一個激靈醒來,我才發現原來宋箏已經醒了。
“宋箏姐,你醒了?”我禁不住笑的開心,昨夜的陰霾一掃而光,此刻見她突然醒來,我竟有些緊張的不知所措:“那個......宋箏姐你餓不餓,我去給你拿點東西吃......”
“君珏......”
我回過頭來,宋箏正鬆鬆的拉着我的手,半垂着眼睛看着我,蒼白的脣動了動,她說出的話卻極其沙啞晦澀:“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我夢見你哥要殺我......”
像被踩中了尾巴的貓,我猛地渾身一顫,即刻不敢看她的眼睛掩飾道:“怎麼會,宋箏姐,你一定是睡糊塗了......”
拉着我手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我不得不又回去她旁邊坐好,她還是定定的看着我,直看得我心虛:“那時候你哥也是像你一樣看着我,我也是像現在這樣定定的看着他,我知道,他怕我把火引到你的身上,所以他想殺我......”
宋箏說着說着便苦笑出聲,閉上的眼睛從眼角滑下兩行淚水:“你知道我當時想的是什麼嗎?我想即便是死,能死在他手裡我這一輩子活的也不算冤枉,最起碼他在我心裡還是那個英雄,那個敢愛敢恨,敢守護敢放棄的英雄,即便他想要殺的人是我,可起碼他留給我的最後一面是好的......”
我知道宋箏她心裡其實什麼都明白,啞了啞嗓子我只能道歉:“宋箏姐,對不起......”
宋箏只閉着眼睛也不動作,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君珏,宋妃怎麼樣?”
我看了宋箏微微皺起的眉頭,向她交代了一句是我哥以後,她才鬆開我的袖子。我跑去開門,發現我哥正端着碗藥,身後站着嫺靜的卓採。
“君珏,王上已經回宮了,你可以先住在府裡,等宋妃的傷可以動了再回宮。”我哥說完又有些尷尬道:“還有......還有萱兒跟着王上一起回宮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她威脅不到你什麼。”
卓採也在後面道:“君珏,王兄一定不是故意要那樣對你的,他總是喜歡把所有的事情壓在心裡不說,所以脾氣很難捉摸,可只要你聽他的話,他就不會再這樣對你......”
卓採話還沒說完,我哥臉色就拉了下來:“行了別說了!你回去吧。”
卓採咬着脣擰了擰手中的帕子,眸子裡洇了層薄薄的水霧,半晌才一行禮道:“那我先回去了。”
我看着卓採走遠,才轉看我哥:“宋箏姐醒了,你要不要進去看看她?”
我哥愣了一下,隨即轉臉道:“醒了就好,你把藥端給她,人多眼雜,我就不見她了。”
他把藥塞到我手裡,轉身欲走,我喊住他:“如果她想見你呢?爲什麼你們總是能做到這麼狠心,見一面就那麼難嗎?”
他終於停下,卻沒回頭,我有些置氣樣低聲道:“宋箏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你要是不去和她說清楚,我怕我到宮裡連個幫手都沒有。”
我把藥又塞給他,然後推他進房間,當然我哥有些抗拒,我只好砰的一聲將門關嚴:“你倆好好說話,我在外面看着人。”
雖然很不想當窗外之人,不過聽牆角好像成了我自小以來就養成的劣根兒,尤其是我哥的牆角,我尤其不能放過。
不過這次我沒嚐到什麼甜頭,剛剛準備蹲下聽牆角,房門便猛地被人拉開了。我擡頭尷尬的看着我哥陰雲密佈的臉,頗不自然的往旁邊站了站,他才大步跨出來。
“宋妃的藥還沒吃,你先照顧着吧。”
我叫住他:“哥,宋箏和你說了什麼?”
我哥沒好氣,頭也不回的離開:“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