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東郭子卿自從那日喂她喝下藥之後.便自稱閉關修煉.這一去就是整整十來天.他的藥很靈.寧鯉的眼睛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除了眼周圍有些臃腫以外.其它的已無大礙.
聽綠翹說他今日就要出關了.寧鯉滿心歡喜抹了個胭脂妝.特地在臃腫的眼部多抹了一些.使自己看起來更加水靈.
“師父.”房門緩緩打開.天日還沒見着.就聽見一聲清脆的叫喊.如春風扶柳掃盡他心中的陰霾.
東郭子卿恢復了以往清雅的容華.居高臨下望着她.微微挑眉.歪頭好笑的問：“你是誰.”
哈.居然問她是誰.閉關十來日就不認得她了.
寧鯉微微一怔.仰着頭咧嘴一笑.露出皓白的牙齒.眯着眼笑道：“我就是你那個美貌和智慧集於一身的可愛徒弟呀.怎麼.師父被徒兒的美驚豔了.”
……那是驚嚇好嗎.大清早的亮瞎他的眼.某神頓感三千烏鴉從頭頂掠過.
皺起的眉頭漸漸平坦.他眯眼定晴凝望那雙清澈如靈的眼睛.沒有錯.只有這雙眼睛才足以與她天真無邪的心靈匹配.耗費點元氣.失去點血.貌似也值了.
“胭脂太濃.像個野姑.”他瞟了個鄙視的眼神.擡步直徑從她身邊走過.
野姑.
淡如清水的兩個字射穿她歡喜的心.她抽了抽嘴角.因爲顫動.將堆積在臉上的胭脂嘎啦震落一片.如晚秋枯葉般孤零飄落.
“哎師父.別走啊.”她急忙追上去.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悻悻撓頭講：“師父.你看今日陽光明媚.趁着您出關之日.不如……咱們回趟仙山如何.”
東郭子卿放慢腳步.微微擡頷望了眼上空.轉頭挑眉問：“你哪隻眼睛瞧見有陽光了.”
這個傢伙.總是睜眼說瞎話.改不了給她點陽光就肆無忌憚的毛病.
寧鯉順着他的目光瞟了眼上方.吐了吐舌頭.擺手嘟嘴嚷嚷：“師父真是的.剛出關就刺激人家的小心靈.虧我還抹了這麼精美的妝容.沒想到你連正眼都不投我一記.”
嗯呃.東郭子卿差點被唾沫哽住.就她臉上那層面粉還稱爲精美.若不是念在她眼傷剛愈.早就忍不住腹誹一番了.
入關調息數十日.時而還會擔心她的眼睛.擔心她的情緒.現在看來.是他低估了這個野葩的轉變能力了.
“若想回仙山.半柱香內將臉上的麪粉洗淨.誤時免談.”他語氣有些嚴肅地講.嘴角卻在不經意間蕩起一抹幅度.理了理衣襟.擡步離去.留下一個令她魂牽夢繞的背影.
卿.人家是胭脂.不是麪粉……
寧鯉無語的仰頭拍了拍額頭.有個不好預兆告訴她：子卿的高冷又恢復如初了.她又開始被視爲野葩了.
仙山.從遠處就能看見白茫茫幾座山峰.晶瑩剔透的水銀掛在屋檐下.許是因爲今日天氣甚好.銀柱上融化了幾滴水珠滴落雪地上.滴水成冰被白雪侵融爲一體.
兩道仙光自天劃落.幻化了兩抹鮮豔華貴的身影.他們正雅步從容的朝屋子緩緩走來.
寂靜的仙山裡.能清晰地聽見腳踩雪地發出吱嚓的聲音.有點沉重又有點沙脆.踏過的雪地留下深深的腳印.宛如一條怪異奇特的異獸.正緩緩聶攀而來.
“啊哈.還是仙山的空氣最好了.”寧鯉歡蹦亂跳.踮起腳尖旋轉了幾圈.輕紗裙襬如一朵綻放的豔蓮旋蕩飄起.
同樣是一塵不染.多了幾聲如羚鳥般婉轉清脆的笑聲.霎時奪去了滿山的風華.令皚皚白雪羞愧不如.
東郭子卿頓住腳步.長身玉立望着前面那抹歡快的身影.毫不矯揉造作的模樣像極了這座仙山.不受外界的影響.沉澱在自己的世界裡灑脫自如.
他也曾經暗想過.若是當日沒有仙魔大戰.仙山也不會崩毀.他們自然也不會因爲一道天旨而走在一起.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她是誰.
千年前的仙宴上.那時候她還只是個剛幻世的幼仙.她揚言會跳金蝶舞.他見她長得與紫菏三分相似.便應允她舞上一曲.
結果.往事不堪回事……
也許從那個時候起.他們兩的命運就緊緊地拴在一起.已經向他預兆着這個女子就是紫菏三魂的化身.
起風了.天空漸漸飄起輕如羽毛的雪花.雪兒飄灑隨風飛揚.落觸肌膚沁透心房.
東郭子卿望了眼天空.將視線落在前面的人兒身上.不悅地皺起眉頭.快步上前將其拽着走.避免讓更多冰冷的雪花落在她身上.
走到屋子下.兩人將衣裳上的雪花拍掉.想起方纔他的舉動.寧鯉忍不住捂嘴偷笑.原來他也開始在乎她了.
“魚朵.老子.我回來了.”她邁着大步.習慣性的掀開簾布破門而入.
然而.映入她眼簾的是魚朵和金狸子正在忘情親吻.艾瑪.非禮勿視.原來老子的口味這麼重.好激情的一對.
“呃.你們繼續.當我是路人……”她揉了揉鼻.漫步走到他們身旁坐下.單手支頷眨着水靈靈的眼盯着他們.
東郭子卿看到這一幕.薄脣輕抿不語.來到他們面前眯眼觀看.嘴角噙着一抹有意思的笑.
看不出來.這隻妖怪還有這個癖好.專攻未成形的小精靈.
金狸子和魚朵兩兩相望.神色驚愣.聽聞耳邊傳來聲音.兩人目光斜睨一視.驀然瞪大雙眼.他們什麼時候進來的..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金狸子.他像是握了個燙手的山芋.將魚朵隨手一丟拋在半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幅度.最後重重摔落地面.
魚朵捂着屁股痛呼.寧鯉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過去‘撿’起魚朵.斥責金狸子：“喂.老子你也太不負責任了罷.抱都抱了.親都親了.你就想把魚朵丟棄了.”
金狸子驚訝的張大嘴巴.有種百口難辯的無辜.立刻瞪起了眼.眉毛根根豎起來.臉上暴起一道道青筋.怒目戟指道：“呸呸.你哪隻眼睛看見老子對它又親又抱了..”
寧鯉與東郭子卿對望了個眼神.然後再齊刷刷的看着金狸子.意欲很明顯：我們都看到了……
“別狡大辯了.男子漢要勇於承擔責任.”她投了記鄙夷的眼神給他.將魚朵護在懷中.撫摸它順滑的毛絨.
“你才嚼大便呢.老子說沒有就沒有.”他張牙裂嘴大聲爭辯.眉間燃起一股怒火.指着魚朵憤怒道：“臭魚朵.你倒是說句話啊.解釋一下剛纔的誤會.”
東郭子卿漫步走到桌邊優雅坐下.倒了杯快要放涼的茶水.端起抿了一口.頗有閒情逸致、且無比自覺地安靜觀戲.
“魚朵.真的是誤會嗎.”寧鯉將魚朵舉起.使它與自己平視.看金狸子的模樣也不像裝的.按照他以往的脾性.是他做的事肯定會承認.
魚朵滿臉緋紅.紅到耳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幸好.頭上的皮毛長長了.遮住了它的羞赧.不然真該遁地掩羞離去了.
它極其委屈的瞟了金狸子一眼.見他一臉不爽的樣子.只好捂着臉將整件事的經過結果說了出來.
話剛落.寧鯉就忍不住拍桌大笑.毫不顧及兩位受害者面紅耳赤、一臉便秘的樣子.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金狸子在山下獵殺了一隻野兔.將其烤了吃抹乾淨.因爲牙齒縫隙大.有一塊較硬的皮肉塞在牙縫裡.怎奈都挖不出來.
無奈之下.只好叫魚朵用尖銳的爪子幫他摳出來.他張大嘴巴.雙手捧着魚朵.讓它伸進半個腦袋在口中.使出吃奶的力氣替他摳出來.
然而.令它沒有想到的是.肉是摳出來了.他卻因爲它的長毛掃到喉間.張口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魚朵因爲來不及閃躲.只好環住他的脖子.重心猛地向前傾斜.一不小心就吻上了.
“哈哈.笑死我了.”寧鯉漸漸止住笑意.摸了摸笑疼的肚子.隨手端起一杯茶喝下壓壓驚.
東郭子卿的大掌怒拍桌面.陰沉道：“那是本君的.”
啊.又是他的.
同樣的錯誤犯了兩次.她吐了吐舌頭.連忙拿起茶壺重新往杯子倒滿茶.遞到他面前.笑燦如菊的說：“師父在上.請喝茶.”
“換一隻茶杯.”某神冷冷道.別以爲看不穿她的小心思.竟敢用她方纔喝過的茶杯給他喝.這不成了凡人口中的那啥……間接性親吻了.
“哎呀.師父不要在意這點細節了.”寧鯉擺擺手.將茶放在他面前.一副‘反正我敬茶了.喝不喝那是你的事’的表情.
他氣得攥拳皺眉.這廝.越來越放肆了.對她稍微溫和點.就全然忘記在外人面前要維護他高貴冷豔的氣勢了.
金狸子從方纔的尷尬中緩過來.看着他們關係似乎比以前好了.不禁挑起眉頭.鼻子泛酸泛酸.
“喂.寧大仙.今日怎麼有空來仙山看我們了.”他略帶煩悶的語氣打破這層氣氛.目光落在她臉上定晴一看.皺眉哂笑道：“天殺的.你都是夜晚出動收妖的嗎.怎麼眼睛腫成這樣.”
金狸子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妖.他不知道寧鯉眼睛失明的事.所以說話難聽了點.卻語氣中還是含着幾分關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