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朔狐和芙草都呆愣住時,螢推開了人,“你倆的事和我無關,剛纔的事我可以不計較,我先走一步。”
朔狐手上用力就隔空扣住了人,螢定在了剛離開地面不遠的地方。
“事情還沒說清楚,你不能走。”
芙草瞬移過去,揮手替螢解了定身術,同時抓住了她胳膊,“朔狐,你沒聽她說喜歡的人不是你,有點志氣行不行?”
芙草這幾下做得流暢至極,朔狐一下子失了先機,芙草的脾氣烈,一時怒起真的傷了螢就壞了。
“螢,你也別哄我,說說看那人是誰?翟,還是上次那個長生?”
“你也知道長生?”朔狐不想讓芙草糾纏螢,因而插了話。在他看來,螢性子直,對芙草又全然沒有戒心,難保說錯什麼,惹惱了盛怒中的人。
芙草諷笑着瞥了眼朔狐,“看來我還真猜錯了,鬧了上千年,你沒看上那個翟,倒喜歡上他身邊那個。”
相比於說破仙界的事,這個事倒沒什麼好隱瞞,螢笑着點了頭,“我上次問過你,你說他比翟還強上兩分,不是嗎?”
芙草看她態度和平時一般無二,回了個似笑非笑的嗤聲,“若說朔狐看上芸,我還真不會說什麼,可是偏偏是你,你說我還能信你嗎?”
螢倒沒朔狐想的那麼白目,她知道芙草現在正在氣頭上,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沒準的事。她還不想死得這麼冤枉,而且過後芙草肯定會後悔,這是個全輸的結局,因而她說話可小心着。
“我喜歡長生,這件事千真萬確,你就算去問他本人,他也是這麼說。”螢笑眯眯回話,胳膊上疼得直想齜牙,“至於妖王大人,我和他純粹只有工作關係,這次會上我還提了要去道家辦公的事,你回去打聽下就知道。”
“你去道家是爲了那個小白臉?”
螢想了下還是搖了頭,“他並不喜歡我,我也沒想強求這個事。你要真想知道,回去問鳳凰,他若是肯告訴你,你也不必再回來問我。”
芙草的說法太不符合她的性格,恐怕就算她承認,芙草不會信不說,反而會惹她懷疑。再怎麼說芙草是她的朋友,又是仙界的人,把事關仙道兩家的事情解釋權推給鳳凰,從公從私都是個正確做法。
“你這是以公謀私?”
螢眼神閃爍之後定了心,“你要這麼想,也沒錯。”
雖則她的出發點完全是爲了公事,可不管她怎麼迴避,去道家辦公勢必對她的私事有利,因而哪怕她不承認,這也是個事實。
“螢,你這是轉了性子了?”
“不應當嗎?”螢回得誠懇,芙草是性情中人,她承認爲了心上人有所改變,再怎麼也不至於讓她不開心。
芙草果然鬆了手,但改而挽住了螢的脖子,“應當。找了幾千年纔看上那麼個人,就算是死乞白賴纏着他,也不算什麼難看的事。”
她說話時挑眉看了朔狐,看到他臉色差卻投鼠忌器,說不上解氣,只是更來氣。
螢對於芙草的說法倒是不敢認同,不過她此時此刻也不會挑她的不是,默默陪笑。螢現在只希望她的頭還能好好留在她的脖子上,雖然她的脖子現在很疼,疼得都快斷掉了。
“怎麼,你不想說點什麼?現在這話算說清楚了吧?”芙草看朔狐不接茬,追問了他兩句。
朔狐能說什麼,“變更辦公場所這事,我不準。”
他此時說出這話,和最初抱着螢說不許她走時,已是兩回事。他剛纔認真考慮過可行性和危險性,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
“出息。”芙草對於他這樣用公務逃避私事話題的做法,很是瞧不起。
“這事我之後會再跟鳳凰商議,他若是許了,我再來跟你商量。”螢說到這裡看了芙草,“我先去看看小清,你要一起去嗎?”
螢順着梯子就下了樓,她聽出來朔狐應該是冷靜下來了。雖說她不知道他到底出於什麼考慮,但她現在第一要務是脫險,因而下樓後她就趕緊要逃。
這次芙草沒攔她,畢竟螢現在離開算是識趣,她跟朔狐還有事要談。
芙草目送她離開,似有意似無意攔住了朔狐的去路。
螢才進妖宮,橘和小清就一起迎了上來,橘口無遮攔立刻問了,“你之前說,我替你送了人,就會跟我說,你和那個臭脾氣的道家人,到底在做什麼的?”
小清之前已經聽橘說了,她是送完長生從道家過來的這邊,就爲了等螢回來說這事。也好在她倆一門心思都掛在前債上,甚至都沒問一句螢此前的情況,有沒有發生什麼,倒是讓螢鬆了口氣。
螢不太擅長撒謊,要是小清一上來追問她,爲什麼芸比她先回來,她去了哪裡,是不是跟朔狐在一起……她基本上應付不來,編故事大半會被小清察覺。
“你也別問,我直說就是。”螢拉了二人回屋,堵住了小清滿腔的無法訴說,“我喜歡長生,所以帶了他去仙界遊玩,這事不合規矩我知道,你倆聽了就算完。”
“你既是偷偷帶他上島,爲什麼又讓我送他離開?”橘仍舊不解。
螢看小清也有懷疑,笑着打哈哈,“當時就要開會,我還要述職……我們吵了一架,他讓我找人送他,我想不出別人,只好找你。”
中途螢看她倆都是不信,才改口說了實話,而且口裡也從帶着笑意的打哈哈,變成了低沉的平鋪直敘。
“你還能跟人吵架呢?”小清這其實不是針對螢,而是那個能跟她吵起來的人。
螢聽出來那意思,笑着解釋句,“那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難免我覺得他待我不好,是我自己想太多,倒和長生沒什麼關係。”
橘和小清一樣覺得不值,“那傢伙哪裡好?毒舌自私,有問不答沒禮貌,裝聾作啞真小人。”
“還愛多管閒事,一根筋不會變通。”小清附議。
螢笑着點頭,對她們的評價都不做否認,“他是個人,那總有優缺點,這樣才顯得有趣不是嗎?”
“螢你肯定是傻了。”兩人面面相覷異口同聲。
就因爲螢這個重磅**一般的話題,她順利地逃掉了可能會被追問的,事關朔狐的提問。不過小清沒過多久就從芸那裡聽說了這事,橘則是又過了更長時間才知曉。
長生比天寶先回去那麼幾天,趁着記憶還沒淡去,花了幾天時間閉關把陣法圖大致還原描繪了出來,雖然還是有缺失的地方,但順着去做解讀,總能明白大概的陣法意圖。
天寶回去後長生已經出關,但他聽說長生閉關的事後,很是好奇。長生自進師門就沒做過這個事,他屬於很能心靜的人,即便處在人聲鼎沸的地方,他也可以很快進入忘我的境界,是以沒有閉關的必要。
“螢的事很棘手?還是你受傷了?”
長生讓道法在周身浮現,證實了他並無大的損耗,“只是有些事想不通。”
“你去之前我就想問,你的氣好像在一夜間又增強了不少,是我的錯覺嗎?”
長生搖頭,“我之前封印了一部分力量在後山,那天早晨去取了回來。”
天寶眼底有絲羨慕和難受沉浸下去,“螢在會上說,想來道家辦公,你覺得把哪裡作爲她的辦公之所合適?”
長生看了看四周,“我現在辦公的那間知吾居挪給她用,我在旁邊隔間就好,反正我也不處理接待來訪外客的工作,那裡對我來說太大了。”
“住呢?也是住在你院子旁邊最好,是嗎?”
長生從遠處收回目光看着天寶,“若你問我的意見,我把現在這間院子騰給她最爲合適,我搬到旁邊小院子裡住,讓葛師兄往外搬。”
他待過的地方會有他的氣息殘餘,至少短時間內能有一定的保護作用,他住在旁邊和在旁邊辦公也是一個道理,他能隨時增添無形的保護傘,也能在有危險時第一時間救她。
天寶沒有答話。
“你喜歡那個人仙?”長生不明白天寶到底在生什麼氣。
“長生,你是不是覺得我特沒用?”
長生讓他冷靜了片刻,才說,“她想來道家辦公這事恐怕一時半會難成,我只是就以後可能的情況給出自己的建議和想法。你如果認爲自己有能力保護她,我不會說你不行,但你是道家之主,你不能捨命去護她,我不一樣。”
“道家之主?”天寶苦笑,“只有你說得出這種話,道家如今在會上說話那點底氣,完全是因爲天師門有你,而不是我。”
長生不擅長應對這種問題,他能理解天寶的想法和苦悶,尤其是因爲螢的事又讓他有些多餘的猜測和聯想,可是他不知道要怎麼勸解,而且這似乎也說不分明。
“天寶,你的確不會永遠都是我師兄,但你說過你當我是親兄弟,我也是如此。”
天寶因爲長生這句話露出了痛苦神色,沒再多言匆匆而去。年少時他對長生說這話時,還並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爲此苦不堪言。
他做不了他的兄弟,也當不起他這一句,滿心的悔恨和愧疚,讓天寶甚至不忍面對長生。再一想自己之前掩藏不住的嫉妒和怨恨之心,天寶對自己無限失望。
他曾經對螢說,他接受了過去的錯,願意面對自己的責任,要向她道歉,還想往前走。可他發現他並沒有那麼頑強,而且也不知道要如何往前。
可長生,在他看來一無所知本應恨他的長生,卻一往無前,已經走到了他看不見的地方,而且還是跟螢一起。
此後天寶沒有再問起長生和螢去做了什麼,也沒再問他閉關所爲何事,就讓這事煙消雲散了。
長生倒是有先見之明,去隱蔽處的木屋配備了些桌椅板凳,還在旁邊搭建了臥房,準備了被褥細軟。他想着早晚有一天是用得上,免得到時候倉促,又惹出上回的事來。
既然他說了不會選擇她,就不該總是接受她的示好,有些口不對心的卑鄙無恥。
一個多月後,長生再次夜不能寐,那時已經入冬,天冷得很,他穿了件單衣坐在自己院子裡發呆。
天寶從一個論道會上偷溜回來,發現他那院子裡有點點光亮,走得近了纔看到,長生拿着個瑩潤的珠子在發呆。
“哪裡來的寶貝?大晚上不睡,看這個能得道?”
長生拉了拉天寶裹住他的外衣,一件衣服兩個人披,因而兩人擠得很緊,瞬間的溫暖讓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這是仙界的東西,但一丁點仙氣都沒有,是由人產生之物,卻是由不可知的力量保存下來。”
天寶伸了手,長生就把東西給了他,他端詳了一陣子,“這好像是顆水珠子,有什麼神通嗎?”
“神通?天師門一件仙器都沒有,你這是在打這個主意?”
天寶把東西還給他,“仙器,你會喜歡那種東西?聽說你有意要沒收各家的仙器,這可是真話?”
長生想了想還是沒有說,不確定之前,他不願信口開河,“我還不明白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就看過那麼一兩件,就被人看出來我不喜歡那東西,這之後就沒人肯借我看了。”
“你就是,雖說沒什麼表情變化,可是不喜歡和排斥這兩種情緒你太容易被人看穿。而且你本就不喜歡仙界,對人仙尤其有偏見,仙器仙器,總是和仙沾了邊,他們防備你也是合情合理。”
長生把淚凝珠收了起來,沒有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在這類探密解疑之類的事情上,天寶既不感興趣,也不會過問,更不會阻止或幫助長生。他只是完全相信,長生必不會做對道家不利的事,以及,長生的判斷一定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