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潭邊坐了很久,還是沒等來北風。
好一會之後,玉惜轉頭說,“我想吃酸的,你回去幫我拿?”
就這麼幾步路,蘇已點了頭讓她別亂走,就回了木屋。
就在他在屋外取裝乾果的酒埕時,坐着難受的玉惜,看到潭水起了變化,潭中心出現了巨大的漩渦。
玉惜嚇了一跳手腳並用就往後退,想了下,張口要叫蘇已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她想起來了,夢境裡,雖然很黑,可是旁邊是有一些反光的東西,她以前一直沒有意識到,那就是這個日月潭,是潭水在反光。
對上了,一團黑影,要殺她,她以現在這樣跌坐在地上一般的姿勢,坐在平坦的泥土草坪地上。
如果就是今天,她不希望蘇已趕過來!
如她所想,一團黑色從潭底順着漩渦一躍而上,在空中停頓了片刻就似乎發現了她,朝她俯衝過來。
玉惜避無可避,她的速度不可能跟得上那種怪東西,她稍微扭開頭閉上了眼。
然而有個人很快速接近了她,一瞬間畫符爲她做了結界,因爲腦子裡第一想法是救她,蘇已的直接反應就是對着玉惜畫符,他自己的整個後背都暴露在了黑影的攻擊範圍裡,而且他還來不及進入到結界中,更來不及再爲自己做防護陣。
玉惜睜開眼就看到近在眼前卻懸浮在什麼不可見的屏障上的人,“不!”
她眼看着那團黑影就要撞過來了,想伸手去夠眼前的人,卻只碰到了結界的內壁,指尖撞得發疼。
和夢裡一模一樣,不應該會這樣的,爲什麼會這樣?是她忘記提前告訴他細節的緣故嗎?不,她不要他死,她寧可死的是自己!
蘇已和她想的卻不同,他只是在自嘲,如果人的速度能趕上妖,他或許就不會死在這種速度跟不上的缺陷上了。
千鈞一髮之際,有另一道身影竄出來,插入了蘇已和黑影之間,以背靠着蘇已的方式,回擊了來襲的怪物。
“小白!”玉惜比蘇已先看到人。
白千湖也是感覺今夜有些奇怪的悶熱,妖界的事懸而未決,他很心煩因而一直沒過來。心神不定決定過來看看,就遇上了曾經想過一次的事,如果蘇已死了,他或許要等五百年才能等到下一次突破,他不想讓他死,哪怕賭上自己的命。
他趕得巧卻也絲毫沒有心理準備,開了妖力也來不及使用什麼妖法,直接是用的爪子還擊。
爪子卻像是從什麼空氣裡穿過去一樣,任何實物都沒碰上,沒有人體、沒有妖體、沒有仙體,果然是魔物嗎?
沒想到他最後會是爲了救蘇已而死,希望這個白癡真能解決玉惜身上的問題,也不枉他衝動這一回。
隨着玉惜那句高聲尖叫,黑色怪物停頓了一下,就是這時,等到了這個時間差的蘇已翻身推開了白千湖,劃破右手直接以血寫了符咒朝着魔物攻擊過去。
白千湖在地上滾了兩圈很想給那個推開他的人一下子,但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他蹲起身就發現蘇已也失手了,那怪物雖然沒有再繼續攻擊,卻根本不懼怕驅魔的符咒。
“什麼情況?”
白千湖後腳蹬地高速衝過去以妖法攻擊,全部都是落空。剛纔蘇已沒中,分明就是因爲那怪物並非魔物,可是他攻擊時,也感覺不到妖氣或仙氣。
“你去看着玉惜。”蘇已站起身撤了守護屏障,這麼對白千湖說。
怪物好像對有人攻擊它也很茫然,在白千湖退回去時,暫時停在了半空中。
白千湖稍微扶起玉惜,看到站在他們身前的蘇已,雙手合十從手心裡取出了長劍,而後右手握劍劃破了左手,在劍身上抹上了血。
不管是仙還是魔,蘇已都決定滅掉它,因爲眼前的怪物,完全不符合自然法則。
道法分對仙對妖用,以及對魔用,二者並不相同,可是對魔,他的血已經足夠,他現在只要輸出前者,就算對方以魔的部分應對,也絕對避不開,這就是蘇已的看法。
事實的確如此,這次他的攻擊奏效了,長劍揮斬切實傷到了對面的怪物,它發出含糊不清的哀嚎。聽聲音辨別不出來裡面是不是有芙草,但蘇已暫時顧不到那麼多。
殺了一個仙又怎麼樣,現在不殺了這個怪物,後患無窮。
玉惜沒想到一眨眼的時間裡一切這麼千轉百回,坐躺在小白懷裡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看着蘇已那邊,“小白,你不去幫忙嗎?我沒問題的。”
白千湖收回視線臉上表情還是嚴肅,“放心吧,以蘇已的本事,要殺我也不過是他轉念間的事。”
“誒?”
白千湖是對現在對戰的一人一仙的形勢判斷得出的結果,那魔物沒想錯就是芙草,芙草幾千年前就擔任道家和妖界溝通的職位,她的仙力就算及不上妖王大人,也不會差太多。而現在眼前的情況,就是蘇已佔了上風,而且他招招必殺,沒有留餘地,可能因爲這是非常時刻,他沒有保留。
想想第一次他和蘇已動手時,對方好整以暇只守不攻的情況,或許蘇已是在愚弄他。
“道士哥哥,不要殺她,她是一樓那個人妖!”
戰況進展過半,蘇已慢慢在收攏之前在各個角落佈下的陣法,如果對方不願意和魔物分離,或是她做不到這種事,就只能讓它們一起消失了,他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
聽到這個聲音時蘇已手下頓了一下。白千湖也往旁邊看過去,看到了一個他完全沒想到的人。
“怎麼了?”玉惜覺得奇怪,很擔心蘇已那邊是不是有變,他突然不動了,而小白還回頭看向了奇怪的地方,難道那怪物還有幫手?
“小蝴蝶,你來做什麼?”白千湖從玉惜看不到她這件事,知道了她是怎麼趕來的。
蘇已那邊把陣法先拉好了,固定住了黑乎乎沒營養的半仙半魔的怪物。
“道士哥哥,樓上鎖着的房間,結界被你們的人打破了,裡面有個奇怪的人,變成了骷髏,反正,你不要殺那個人妖,她應該不是壞人!”小蝶急急忙忙飛到蘇已身邊急切無章法地說。
蘇已看了她一眼,扭頭繼續看着被他束縛住的怪物,“鎖在樓上的人,是李克峰?”
小蝶忙不迭點頭,“應該是,那個鍾逸的父親是這麼說的,說是什麼李天師。”
“結界什麼時候破的?”蘇已懷疑他抓到千年前發生事情的影子了。
小蝶沒有了人形對時間沒太大概念,“吃完晚飯之後,我飛過來耽誤了不少時間,還好趕上了。”
蘇已收了劍,轉身看着她,“你爲什麼要救她?”
小蝶有些慌神,往後飄了一點,“我只是覺得她不是壞人。”
“小蝶在這裡?”玉惜在那邊停下來時,這麼問了小白。她看出來那團黑影應該是被蘇已制住了,它沒有左突右撞,而是奇怪地在空中扭動着。
白千湖點了頭,扶了玉惜起身,問她有沒有事,是不是嚇到了。
“先回屋再說。”風已經恢復了,還是夏天的南風,剛纔打鬥時都沒人想起來,蘇已看了看小蝶和身後兩個跟上來的人。
“那這個半魔呢?”白千湖覺得總得有個人守着才讓人放心。
“我解咒之前,她掙不脫,也沒法做分離。”蘇已簡單解釋了兩句。
回屋點了燈,玉惜環顧四周還是看不到第四個人,而小蝶拼命想要和她打招呼,最後白千湖代爲傳了話。
“嗚嗚,小玉看不見我……”小蝶坐在椅子上鬧脾氣。
“我要坐。”蘇已趕了人,他累得半死好不好,要不是閒人這麼多,他早就做該做的事了。
白千湖這次沒跟蘇已搶,站在玉惜身後默默守護坐着的她。
“把詳細情況說一下。”蘇已詢問可憐兮兮蹲桌上的人。
小蝶又從頭說起了,三個人闖進來,抓住了兩妖,而後她去找了鍾逸,然後張天師來了,結界被打破了。
“房裡面的情況好恐怖啊,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一個人被鎖在了裡面,是真的鎖鏈串起手腳,固定在房間正中間,而且他看起來全身都沒有血一樣,像是殭屍,超級白,反正好可怕……”
小蝶一邊講述一邊撫着自己胸口,就看了一眼她一直抖到現在,“沒一會功夫他就突然變成了白骨,直接從鎖鏈上掉下來,變成了一堆骷髏,我的天,我都沒看過這麼恐怖的電影,竟然在現實生活中看到了。”
白千湖是一頭霧水,玉惜是看他倆都認真在聽什麼,可是她看不到也聽不到,完全一抹黑。
“道士哥哥,你聽得懂那個狗屁張天師說的話嗎?”小蝶看這裡最明白的還是蘇已。
蘇已看了看白千湖,“房裡的人是我曾經的師父,在我下山後第二年底他失蹤了,我接替了他以前的工作。”
白千湖給他一個表情,意思是,這些說了跟沒說有差嗎?
“以下是我的推論,他早就死了,芙草用他的血作爲媒介,才能把魔物附着在自己身上,所以她設了個超強的結界,阻止李克峰去往輪迴,否則她就會失去那些血。”蘇已繼續跟他解釋了這些內容。
白千湖還是沒有滿意,“蘇已,把你想到的事告訴我,我現在不是事件中人嗎?”他剛纔可是不顧一切拼了命救了他,他這是什麼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只是一些不成熟的猜想,不早了,你該回去了。”看白千湖一臉你不說我就不走的表情,蘇已補充,“你明天過來,或許芙草會直接告訴我們真相。”
“放心,我會等你過來,再解鎖陣法。”蘇已最後給了他一個保證。
“今晚的事,我會想辦法瞞過去。”剛纔那麼龐大的道法輸出,妖山的妖不可能沒人注意到,畢竟連小蝶這種怪都順着氣息尋來了。
白千湖走後,蘇已對桌上的人說了,“出去,去潭邊看着那個你想救的半仙。”
小蝶撇撇嘴,“色魔。”丟下這麼一句就飄遠了。畢竟剛纔說了半仙不需要人看守這種話的就是蘇已,現在他趕她走,意欲何爲她不至於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