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隨後收下魔尊,問了名號。
原來這魔尊喚作“玄燭”,並非山海界之人,而是從菩提世界逃出來的。
五元會之前,玄燭本是菩提世界靈臺山的一隻烏鴉,後來靈臺山出現了一尊混元的道影,在山中講道,它朦朦朧朧,聽聞大道,開啓了靈智,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修爲猛漲。
直到後來,有佛門弟子進入菩提世界試煉,祂藉機吞了幾顆佛門弟子隕落後化生的舍利,在菩提世界證得煉虛。
祂在菩提世界證就煉虛之後,心裡不安,毛骨悚然,於是尋機會逃出了菩提世界,來到山海界的黑天澤,落草爲寇。
因爲佛魔一體,祂在菩提世界那位混元講道中,領悟的也是佛法,故而直接進入魔道,後來在黑天澤打家劫舍,機緣巧合下,又得了大荒天爐龍神功,居然與它自己領悟的佛法魔功一脈相乘,故而修煉了這門法訣。
誰知道,祂引以爲傲的大荒天爐龍神功,居然完全被周清窺破虛實,被周清以弱勝強。
當然,玄燭心裡更多想的是,要不是玉潢的巨大壓力,祂最差也能和周清同歸於盡。
尤其是周清剛剛煉虛,應該後手不夠周全。
同歸於盡的情況下,玄燭靠着提前準備的後手,肯定有機會東山再起,倒是周清,結局肯定很慘。
只是玄燭心裡如此想,卻一點不敢表露出來這方面的意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可……
玄燭暗自嘆息,若是祂能得玉潢道君青睞,還需要在黑天澤當個道賊?
直接一步登天好了吧。
其實祂身爲煉虛,要去諸天萬界的大勢力中當個打手也不難。可那樣,其實沒什麼意思,還不如在黑天澤做個道賊逍遙自在。
畢竟諸天萬界,互相征伐。
煉虛縱然能有些勢力,也不過是個小軍閥而已。
投靠過去,沒有門路的情況下,真遇到大劫,直接就是人家聖地嫡傳的炮灰。
說到底,這些大勢力都講究一個出身,根正苗紅。
甚至玄燭連個被大道宗之類的頂級大勢力試煉的機會都沒有,反而成了試煉的對象。
玄燭心裡多少有些腹誹。
玉潢指不定是看上週清什麼了。
最好採陽補陰!
玄燭心裡吐槽之後,又吩咐自己手下的魔君在這一帶安守基業,等祂跟隨周清、玉潢,修成正果,還有回來渡它們的時候。
這些魔君自然老老實實聽從魔尊之命。
至於時間一長,還會不會記得,那就不好說了。
隨後玄燭化爲一道烏鴉圖案,繡在周清的袍子上,進入沉寂中。
而這隻烏鴉,渾身不是羽毛,而是漆黑的龍鱗,仔細看去,分外詭異。
這魔尊主動陷入沉寂,放開心神,周清也順利在祂心神中種下禁制,一舉一動都在周清察知中,亦不怕祂反水。
甚至對方一有敵意,就可以攻伐對方的心神。
以周清的道行,足以在心神交鋒中,直接將玄燭壓死。
玉潢等周清搞定這一切之後,才繼續開口:“你做我的臨時護道人吧。”
“臨時護道人?”
玉潢隨即解釋。
周清方纔明白,虛空宇宙,每三百六十元會中,便有一次混元成道劫。屆時各方合道都會被波及進去。
平安渡過此劫,若能在劫中佔據足夠多的好處,就很有希望證就混元。
不過一般宗門內,除了聖女外,還有聖子,以及替補的準聖子、聖女,在劫中,更要看各自背後的資源給不給力,否則很難贏到最後。
當然,若是在劫中表現很好,更能得到門中混元巨頭的認可,成爲欽定的承接因果之人,將來必定執掌門戶。
一般而言,這些聖子聖女都有護道人,多是頂尖的煉虛擔任,也有極少數能找到合道的存在。
如玉潢,便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道的護道人。
可惜這等存在,都是心高氣傲之輩,拜在混元座下可以,當護道人,爲人做嫁衣之事,顯然不是萬不得已,絕不考慮。
其實如玉潢這等根腳深厚的存在,更知混元成道劫,也是真正的神仙殺劫,乃是爲了減少虛空宇宙中的合道數量。
周清沒有理由拒絕,答應下來。
只是有些奇怪,玉潢居然找祂一個弱煉虛做護道人。
當然,他將先前煉化的靈潮完全消化之後,法力能進步不少,抵達正常煉虛的層次。
看來玉潢還是那麼有眼光,看出了他的潛力。
周清心想,吃軟飯不是他的本意,但也證明了他的魅力。
哎!
天生就吸引絕世仙子,難道是他的錯嗎?
老天爺追着喂軟飯,他沒辦法的。
其實對於玉潢而言,既然找不到合適的護道人,不如隨便找一個。何況周清足夠神秘有趣,她隨便找了個藉口,將周清留在身邊觀察而已。
“走吧,黑天澤不是那麼簡單的地方,咱們不要逗留太久。”玉潢又道。
她說完之後,周清頓時有些毛骨悚然。
總覺得周圍的黑暗中,有什麼目光盯着他,十分不舒服。
玉潢也不解釋,將周清拉入自己合道級別的場域中,越過黑天澤。
在玉潢的場域裡,周清隱約看到了黑天澤裡,有數個巨大無比的陰影,充滿邪惡氣息,怕至少是合道頂峰的恐怖存在,甚至有可能是混元……
如果沒有玉潢,他要獨自穿過黑天澤,真得看點運氣。
當然,周清也發現,這幾個恐怖的陰影,更多是陷入沉寂當中。
否則莫說煉虛,就是合道過黑天澤,都得膽戰心驚。
玉潢顯然是有意識避開祂們。
走出黑天澤,就看到前方有一塊塊巨大無比的石碑,上面有古舊斑駁的符文,目光落在上面,就會發現這些符文無比神秘偉岸,蘊藏着至爲深奧的玄妙。
來到石碑外,玉潢開始駐足。
她負手而立。
旁邊的仙婢忽然開口:“靈寶師兄,你可知,在虛空宇宙開闢之初,無人證就混元之前,其實合道之上,還有一個境界。”
因爲周清做了玉潢的護道人,又境界比仙婢高,所以她直接稱呼周清爲師兄。
當然,周清猜想,仙婢的身份不只是一個婢女那麼簡單。
雖然尊卑有分,但一路上來看,仙婢和玉潢有點閨蜜的樣子,而且還不是那種塑料版本……
“什麼境界?”
仙婢顯然是替玉潢開口的,她悠悠道:“其名‘帝’。”
“帝境?”周清想到了青陽世界太古時代之前,有神名泰,又叫做泰一,這位開闢了青陽世界最初的幽冥世界,傳說誕生於青陽世界開闢之前,那就是起源世界時代的存在。
起源世界幾乎是誕生於虛空宇宙開闢之初的。
泰?
帝境?幽冥帝君女兒的轉世幽冥仙子說過,幽冥世界,又叫做帝鄉神土,乃是許多強大生靈死後的歸宿。
“帝境和混元有什麼不同?”其實四大魔將也稱呼周清爲鉤沉大帝,顯然它們的本能裡,大帝這個詞很不一般。
這時候玉潢突然開口:“混元化道,大帝截道。”
周清一下子明白了玉潢的意思。
合道是合一方世界之道,化道是將這個道化開,融入整個虛空宇宙的大道中,混而爲一。
猶如江河注入大海,成爲大海的一部分。
這就是混元。
截道則不然,乃是從虛空宇宙的大道中,直接截取一部分。寂兮廖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這是真正的萬古寂寥。
只是這樣的境界,怕是不爲虛空宇宙所容。
“當世再無大帝,只有混元道祖。”玉潢輕輕感慨一句。
因爲虛空宇宙開闢之初,還很弱小,那時候截取大道的大帝能和虛空宇宙抗衡,保持獨立。
到了後面,虛空宇宙太強大了,而且再沒有起源世界這等特殊的世界存在,自然孕育不出大帝來。
因此走混元,邁向超脫之路,成爲一種必然的選擇。
玉潢雖然心高氣傲,但對大帝沒有任何想法。
現在已經沒有孕育大帝的土壤了。
何況帝境走到最後,邁向超脫,比混元無極還難。
“這次來崑崙神山,就是爲了進入一個殘存的帝鄉之中,你隨我一起,不要亂走。”玉潢又道。
隨後,玉潢縮地成寸,進入一塊石碑中。
崑崙神山是由諸多大世界組成,這些石碑,便是許多世界的入口。
至於崑崙神山中至高無上的聖地崑崙神宮,則不是外人所能瞧見、尋到的。
哪怕玉潢身爲大道宗的聖女,崑崙神宮也不是想進就能進。
由於崑崙神山無比廣大,因此裡面確實有不少散修,其中最爲出名的是渡厄道君和靈柩道君。
不過靈柩道君已經加入了崑崙神宮,還坐到了副宮主的位置,其經歷對於諸天萬界的散修而言,實是不可觸及的一段神話。
可以說是當今世間,散修奮鬥的終點了。
而靈柩道君有多個元會未曾露面,且拜入崑崙神宮時,距離混元也不過是半步之遙,有人懷疑,祂已經證就混元,只是成道的異象被崑崙神宮那位萬劫不磨的存在掩蓋住了而已。
周清跟着玉潢進入石碑裡的世界。
只見到一座天門聳立,赫然擋住了半邊天。
“這座天門?”周清看到天門時,想起了從魔界得來的殘破天門。現在被他放置在青陽洞天。
兩大天門氣息有所不同,可是源流隱約一致。
這座天門氣魄蓋世,蘊藏難以言喻的造化,哪怕周清都爲之悸動。
他跟着玉潢走進天門中,回頭看過去,竟然找不到回去的道路。
周清牢記着天門的紋理,試圖讓本體運轉養生主,參悟推演其中的奧妙,可是養生主竟然也無法推演。
周清非但沒有沮喪,反而略有激動。
這隻能說明,天門裡的奧妙,太過強大了,一旦參悟,對他而言,絕對是難以想象的收穫。
“這是長生大帝開闢的帝鄉,那座天門又叫做南天門,主生機造化。”玉潢輕聲說道。
“南天門?莫非還有北天門不成?”
“不錯,南天主生,北斗主死。北天門是與長生大帝齊名的玄天大帝開鑿而成。其實材質與南天門源流一致。”
玄天大帝?
周清心中一震。他自然想到了玄蛇族供奉的玄天上帝。他的絕仙劍還煉化了玄天上帝化身蕩魔天尊的骸骨。
顯然,玄天上帝的根腳正是玄天大帝。
因此魔界得來的天門,應該是北天門的碎片或者投影?
玉潢說話的同時,大地震動。
一個巨大無比的手掌出現,居然將他們托起。
玉潢神色沉靜,周清也面色平靜,不見波瀾。
很快,五根巨大無比的神柱,從大地中冒出,出現在他們面前。
不是五根柱子,而是五根手指骨。
周清想到了彌陀世尊的指骨。
那是二師兄所得的造化。
但彌陀世尊的指骨,跟這跟五根神柱也無法相比。
差距太大了。
恐怖的帝威瘋狂從神柱中涌出,壓迫力驚人至極。
周清心裡很清楚,他們已經落入長生大帝的手掌之中。
他心中由衷生出一股悚然之意。
不過周清沒有表露出害怕和畏懼,而是從容地站在玉潢身邊。
玉潢:“你的定力,哪怕在道門裡,也不多見了。”
雖然修行講究超脫生死,可是面對強大的存在,身爲弱者,害怕、恐懼是應有之意。但能夠一次次直面恐懼、戰勝恐懼的人,更容易走到最後。
“娘娘打算做什麼?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玉潢:“我要將這隻手掌帶走,你替我打發一下週圍的蒼蠅。”
她居然試圖帶走一隻大帝的手掌,這等氣魄自然令人驚歎。
不過要是周清本體來此,肯定還會想辦法將南天門一起帶走,實在不行,敲下來一塊也可以。
做人不能什麼都要,實在是有些沒意思的。
取捨,說到底是實力不夠下的無奈選擇。
玉潢渾身爆發出可怕無比的玄黃仙光,包裹這隻巨大的手掌,同時六條骨龍飛出,其中五頭纏繞神柱,一條盤旋在玉潢身邊。
大地顫動,虛空中,肉眼可見各種天地法理具現,然後崩裂。
就在此刻,周清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