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翼楠扶着江朝露躺下,坐在牀邊嘆了口氣。想他一向信心十足,沒什麼事可難倒他,如今同樣被眼前之事所困擾。感受到他的心情,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來,握住他的手。
“怎麼啦,是不是吳大嬸出了什麼事?”江朝露咽咽口水,心裡隱隱爲這一家子感到擔憂,女兒已逝,吳大嬸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只怕胡二心如死灰,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繼續支撐下去。
“我讓大夫給她看過了,只是傷心過度,一時急火攻心,才暈過去的。”
沒事就好,江朝露心裡那塊石頭也算落下去了。
“胡晶的案子可有新的進展?”
裴翼楠搖了搖頭,皺着眉頭看着她,道:“今日,我吩咐老白命仵作開膛驗屍,看看有什麼線索?”
“胡二可知道?”
“我告訴了他,起先他不同意,想着自己女兒本來已經死的很慘,現在還要遭受這種罪。但是,我告訴他,找不出害人的兇手,胡晶只怕很難瞑目吧。”
胡二不同意也有他的道理,畢竟死者爲大,已經死得夠慘了,還要被折騰成這樣。希望能夠儘快找出兇手,讓她早日入土爲安。
想起今日在醫館聽來的消息,江朝露眼裡犯着光芒,說道:“今日,我去醫館看病聽說,沅安百姓現在對靜心庵的神婆膜拜至極,很多人甚至去求神水治病。”
“神水治病?簡直荒繆至極。”
“對啊,神水。上次小丫不是也說過,靜心庵的住持無畏大師,遇見胡晶說她印堂發黑,必是血光之災的徵兆,讓她前去神婆那裡算命求神水,消災祛邪。”
裴翼楠聽完,陷入深深的沉思。江朝露又接着說道:“還有一件事,你可知那靜心庵的住持,居然是一位和尚。你說一個和尚呆在尼姑庵裡,會是怎樣的心理呢?”
“真的?”江朝露滿臉自信的點了點頭。
“今日,我初聽時就在想,胡晶的死會不會跟那碗神水有關。可是,後來才知道那神水很多人都喝過,都沒事。不是什麼人都能喝到神水,要有緣人才可以。上次,我跟婆婆去找神婆算命,她說我有劫難,並未讓我喝那神水。”
“也許很快就會知道到底是不是神水的原因了。”
裴翼楠站起身,換了件衣服,準備出門去。江朝露在身後叫他,“你又要去哪裡啊?”
他轉過身來,走到她身旁,在她臉頰上親了親,溫柔的對她說道:“我去義莊看看老白那邊怎麼樣啦?你感染風寒就在家好好休息,可不要到處亂跑啦。早上,我和老白已經被母親臭罵了一頓。你要是再做出是什麼事驚動母親,只怕到時候我和老白便要受家法伺候。”
江朝露聳聳肩,臉上帶着歉意。
他的脣帶着微微涼意,讓正在發燒的江朝露一個激靈。難得今日裴翼楠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沒在她面前嬉皮笑臉,還這樣溫柔的對她。她心裡居然很開心,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臉頰,江朝露也在他的脣上輕輕吻了一下。裴翼楠一下子開心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望着牀上臉頰緋紅的可人,感覺胸口有團烈火在熊熊燃燒,讓他整個人有種想要發泄的感覺。
站起身來,趕緊跑開。
兩人剛剛親暱的舉動,令江朝露心砰砰亂跳,很是羞澀。捂着被子,咯咯直笑。早上還生病難受,現在簡直是精神百倍,說不出的暢快。
裴翼楠前腳剛走,後腳江朝露便起身。喝了藥好多了,也沒之前那般難受。剛拉開門,差點跟準備開門的清雅撞了個滿懷。見她又起身亂跑,便有些不高興,責備道:“夫人,您這是要去哪裡啊?大人叫您好好在家休息呢。”
江朝露推開擋在門口的清雅,吐吐舌頭,露出一絲愧疚的笑容。
“屋子裡太悶,我去義莊看看那邊怎麼樣了?”江朝露大步走着,完全不像是正在生病的人。
“要是讓詩姨知道,又會不開心的。”江朝露聽完,鞋底就像抹了油一般,跑得比兔子還快,一溜煙消失在清雅的視線中。
義莊裡,裴翼楠前腳剛到,江朝露後腳就跟來了。看見裴翼楠,心裡很虛,怕他責備自己。果然,裴翼楠臉色比鍋底好不到哪裡去,聲音跟着大了起來,“不是叫你在家休息嗎,病還沒好又開始折騰。快回去。”說着裴翼楠上前拉江朝露,沒想到江朝露甩開他的手,躲到白玉簫身後去。
“我不,我就想來看看。我不回去。你就讓我留下來吧。”江朝露滿臉哀求着,那樣子讓誰看了都不忍心拒絕。
裴翼楠不但沒答應,這下更是徹底生氣了,兩人相處時間不短。總的來說,裴翼楠跟江朝露很少這般生氣。從小到大,跟她生氣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平時雖然他性子是隨性了點,痞了點,但是對她,無論何事,可以說百依百順,什麼事只要她高興,他從不反對。
今日,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這般生氣,居然跟她發火。現在連自己都有些後悔。最近不知爲何自己總是易怒,尤其看見江朝露跟白玉簫呆在一起,輕易便能點燃他心中那把怒火。
白玉簫迴轉身,瞟了一眼江朝露,連忙打圓場,“既然小露來了,就讓她呆到這裡吧。我們這邊也快完了。”
“對啊,完了,我保證回去好好休息。”江朝露點頭如搗蒜,趕緊附和道。
白玉簫那句話聽在裴翼楠耳朵裡,總覺得很刺耳。心裡更加毛躁,有種說不出的煩躁感。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兩隻手緊緊握成拳。
這邊裴翼楠還在生氣,江朝露只顧着看仵作手裡的動作,根本沒在意他。仵作正在驗第二次。第一次見嚇得不輕,現在雖然心裡還有些不習慣,但是比之前好多了。
仵作刨開屍體,手裡的動作不停,嘴裡唸唸有詞:“得罪啦,姑娘。”
刨開胸膛,肚子裡還有積水,血水順着流出來。五臟六腑皆是深紫色。今日第一次見開膛破肚的屍體。
幾人圍在屍體旁,仔細查看線索。胃裡還有未消化完的食物殘渣。這時所有人都注意到,胡晶的心臟,仵作將心臟翻了翻,得以看得更清。哪裡是心臟,簡直就是千穿百孔的馬蜂窩。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啃食了,纔會這樣。
這麼看來胡晶真正的死因,應該跟心臟有關。即便她不跳進護城河淹死,同樣還是會死。因爲她的心臟早已成了這副模樣,想要活估計也不可能。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簡直有些不相信。屍體外表除了抓傷以外,並沒有其他任何傷口,而心臟卻成了這般樣子,到底是什麼東西造成的呢?
再次陷入沉思,除此之外,還有江朝露唉聲嘆氣的聲音。
“死者除了心臟千穿百孔,身上還有很多抓痕。這些大大小小的抓痕也是自己造成的。你們有沒有想過,她爲何會抓撓自己的身子。我們一般會在什麼情況纔會抓撓自己的身子,就是癢的時候。”裴翼楠分析道。
“如果皮膚癢讓她將自己全身抓撓成這樣,除非是皮膚上長了什麼東西,或者被蟲子咬,這樣皮膚上應該會留下叮咬過的痕跡纔對,可是身上除了抓傷,再沒有其他的。”江朝露不能理解。
白玉簫沉默良久,聲音想起,說道:“也不一定,是皮膚癢的難受抓癢,也有可能是有東西在血液裡,也有想要抓撓的感覺。”
“血液中?”江朝露疑惑的問道。
白玉簫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之前遊歷之時,聽說過,有一種蟲子會通過血液遊走,直到人的心臟。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瞭解的蠱蟲。”
“蠱蟲?”江朝露和裴翼楠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下蠱方式的方式多種多樣,有一種是直接從口鼻進入。如果是遊走在血液裡的,也有可能是通過身體其他地方口子,蠱蟲直接從傷口進入也不一定。”
“按照你這樣說,胡晶的死與蠱蟲有關。”
“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我們都知道鳳國以巫蠱之術出名,加之沅安與鳳國交接,沅安有很多鳳國人,也是很平常的事。”
白玉簫這樣一說,倒是提醒了他們,本來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案件,感覺在此時有了突破口。一切充滿了希望,渾身是勁。只是他們不明白的事,爲何有人會心狠到到對一個少女慘下毒手呢。按照胡二的娘子吳氏所說,胡晶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平時也不惹事生非,居然會招惹來殺身之禍,還死的這麼慘。雖然有了頭緒,一切也只是推測罷了,還需進一步證實才行。
“只是我們要如何證明胡晶的死跟蠱蟲有關呢?”
“想必沒那麼簡單。”
江朝露越想越替胡晶感到不值,這樣一個妙齡少女,就這樣香消玉殞。大好的時光也與她無緣。現在唯一能爲她做的就是儘快找出兇手,還她一個公道,她在泉下才得以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