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書被嚇傻了。他從小到大,還沒這麼被斥責過,就連嚴厲的族長,一向對他親切溫和。可眼前的族長,卻疾言厲色地呵斥他。
“族長。”妙仙在旁低聲喚道。
靈玉聽出,妙仙的語氣也有些困惑,不明白族長爲什麼會這麼生氣。
旋龜族長理也沒理她,冷聲道:“蠢貨,都是蠢貨!”
寶書低着頭,妙仙也不敢說話了,靈玉冷眼旁觀,看着旋龜族長大發雷霆。
“售賣礦脈這種事,你爲何不回來請求我?怎麼,現在就覺得自己能做整個部族的主了?就算老夫歸天了,還有妙仙,輪不到你做族長!”
寶書被罵得又羞又氣,尤其自己的小心思就這麼被揭開了。
他是想當族長,也一心認爲,現任族長坐化後,自己就能做族長了。部族其他妖修也是這麼看的,他地位超然,就是因爲他最有可能接任族長。
妙仙修爲比他高,但是年紀不算小,族長看起來老朽,但妖族本身壽命悠長,龜族是其中之最。等到族長坐化,妙仙已經過了年紀,到時候還是他接任族長最適合。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只是拿礦脈的開採權做了一樁生意,就被族長如此斥罵。看着這一幕的人不止妙仙,還有靈玉。
“族長……”旋龜族長還要再罵,寶書忍不住出聲,“我哪裡做錯了,還請族長教我!”
這話聽起來像是低頭,可他的神情和語氣,說明了他的不服。
族龜族長卻沒直面回答:“你沒做錯?這礦脈是我們部族之物,什麼時候,你能越過族長作主了?”
寶書咬咬牙,說道:“這又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我爲何不能作主?又不是白白讓別的妖拿出,她拿東西交換……”
“那些東西算什麼?百不及一!”旋龜族長打斷他的話,“你還沒覺得自己做錯了?怎麼。現在就不想我這個族長壓在你上頭了?”
這簡直就是強壓啊!靈玉在旁邊看着,忍不住皺眉。
旋龜族長如此嚴厲地斥責寶書。卻始終沒有告訴他哪裡錯了。這條礦脈是很值錢,可這是從人類的角度說的。這筆生意,她賺得極多,翻了百倍不止,但是,從妖修的角度考慮,並沒有矇騙寶書。
靈玉自認並不黑心。她與妖修交易,從來都按照規矩,等價交換。比如這條礦脈,從妖修的角度看。她拿出來的物資,換這個礦脈的開採權,也只是佔了點小便宜。她又不是傻的,拿人類的價錢跟妖修交易。
論情論理,旋龜族長教訓寶書都是沒有道理的。可他偏偏教訓得這麼嚴厲……
靈玉心升起一個念頭,暗自一驚。
她小心而迅速了掃了一下週圍的環境,趁着寶書和旋龜族長爭辯的空隙,說道:“既然貴部族還有內務,那在下先走一步。”
說着。她舉步往洞口行去。
寶書仍然不服氣地昂着腦袋,妙仙低着頭,旋龜族長沒有理她。
正當靈玉即將與旋龜族長擦肩而過時,後背突然升起寒氣。
靈玉猛然一退,她原來站立的地方,一道冰箭緩緩插在礦壁上。
“族長!”寶書吃驚地看着旋龜族長,“您、您這是……”
靈玉擡起頭,看着這位臉色陰沉的旋龜族長:“前輩,這是何意?”
旋龜族長沉聲道:“你矇騙了寶書,還想一走了之?”
一時間,靈玉腦中轉過無數的念頭,表面上不動聲色:“前輩,寶書道友不是問了嗎?我何處矇騙了他?您要定罪,總要讓我心服口服吧?再說,我此行乃是陪伴重明鳥部族前來行商的,也事前通知了化蛇部族,您這麼做……”
“你這是威脅老夫?”這個乾巴巴的旋龜老頭眯起了眼睛,頗具威勢地盯着靈玉。
靈玉笑道:“就算死,也得問清楚原因,不是嗎?”
旋龜族長還未回答,又聽她說道:“您罵了寶書道友這麼久,就是不說原因,爲什麼?這些石頭確實不值錢,寶書道友又沒有說錯,您……爲什麼會覺得它們值錢?”
話音未落,水底礦洞中好像爆開了煙花,一族族冰箭向她罩下。
“族長!”妙仙和寶書同時大喊,兩人都是一臉錯愕。族長這是想要對方的命嗎?爲什麼?
靈玉再一次消失,躲過了冰箭之雨,出現在另一個地方:“這麼急着滅口?”
旋龜族長沒有說話,只是擡起了手。
“本來只是懷疑,您的心虛讓我肯定,原來您就是幕後推手。”隨着旋龜族長一指點頭,礦洞裡的水迅速凝結成冰,只有靈玉幽幽的聲音傳來,“爲什麼要攪亂朔月之丘?這對您有什麼好處?”
妙仙和寶書吃驚地嘴巴都忘了合上,不明白出了什麼事,族長爲什麼要置這隻化蛇於死地,這位水道友說話爲什麼這麼怪?
礦洞中,在諸多礦石光芒的閃爍下,一道道符文飛出,圍成青藍色的法陣。
冰箭之雨與法陣糾纏往復,瞬間就將礦洞淹沒了。水流攪動,此時的河面,已經掀起了巨浪,旋龜駐地中,因爲珊瑚陣的保護,旋龜們安危無恙,但是湍急的水流讓他們無法在外面遊走,只能匆匆擠進石縫和洞窟中。
陶朱的生意自然沒法做了,他將東西一收,也找了個石縫擠進去。
肯定又是前輩惹出來的事,陶朱在心中哀嘆,他只希望最後能夠平安歸來,這樣自己才能得救。
“怎麼回事?”化蛇部族中,一位正在河邊清洗種子的妖修驚訝地看着河中掀起巨浪,他一句話剛說完,就被巨浪拍成了落湯雞。
巨浪一個接一個地拍下,種子全都被捲走了,還有那些沒化形的小妖,沒來得及爬上岸,被巨浪衝走。
這隻化蛇呆了片刻,扭頭就往部族內部跑去:“出事啦,出事啦!”他大聲喊道。
沒等他喊完,大長老和二長老已經出現在了河邊。
他們盯着河流看了片刻,大長老說:“河底在鬥法。”
二長老點點頭,神情凝重:“會是誰呢……”
“水中妖修,有這等實力的,除了旋龜,還能是誰?”大長老摸了摸鬍鬚,“難道旋龜也惹上是非了?”
這些年來,朔月之丘一直不平靜,大部族幾乎無一倖免,只有旋龜,還算平靜。
此時,飛辰從部族遁了出來,落在他們身後,他看着巨浪起伏的河流,驚道:“無常道友,無常道友她還在旋龜那裡!”
“什麼?”大長老和二長老同時轉頭看向他。大長老眉頭緊皺,帶着一絲焦急:“她今天出門,就是去旋龜那裡?”
“對!我還給了她一件信物。”飛辰臉色煞白地說。靈玉出門之事,早就被報到兩位長老那裡,說是外出行商了。飛辰一心惦記着傀儡符的事,也沒把她的去處告訴兩位長老。
兩位長老都是眉頭深鎖,二長老嘆了口氣,緩緩道:“她不會也想把旋龜滅族吧?”
大長老沒有回答,飛辰乾巴巴地笑了一下:“怎麼可能?旋龜可是有元后的……”
他還沒說完,兩位長老突然一起轉過目光,看着飛辰,把他嚇了一跳:“長、長老……”
“部族之事,你泄露了多少給她?”
“沒多少啊……”飛辰茫然,“只是說些很尋常的事,她若問多了,我便不答了。”
二長老說:“飛辰不是輕浮的性子,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能說,他知道的。況且,那件事連他都不清楚……”
大長老點點頭,躊躇道:“我還是到旋龜那裡走一趟吧。”
二長老略一沉吟:“也好。說起來,這件事確實有疑點,說不定我們真的看走眼了。”
大長老掃了飛辰一眼:“好好看顧部族。”說罷,一拂衣袍,化爲遁光沒入河中。
留下飛辰呆呆地看着河面,好像明白了什麼……
被河中巨浪驚動的,又豈只是化蛇部族?這條河流經朔月之丘大部分地區,幾乎所有的大部族都發現了。
難得一見的元嬰大妖們,紛紛出現在河流附近,他們看着河中驚慌失措的小妖,表情凝重。
一座山丘上,兩隻九尾並肩而立。
“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中男妖喃喃自語。
女妖突然身影一晃,化爲遁光:“走,去看看。”
一前一後兩道遁光沒入河中,遠處的狻猊部族同樣掠過一道遁光,目的地與他們一致。
浪花越來越高,一隻只元嬰大妖投入河中,追尋而去。
旋龜們到底在搞什麼?這麼大的動靜,可不像是尋常動手。尤直覺敏銳的妖修們,嗅到了非同尋常的氣息。
此刻的水下,礦洞已經被冰箭塞滿了。旋龜族長修爲深厚,而且佔據地利。在他眼中,被逼入礦洞的靈玉,已經不可能逃命了,連元嬰都會被他一起滅殺。
可惜,但他停下術法,冰箭緩緩融化的時候,他聽到了有如幽靈般的聲音:“旋龜族長,以元后而言,您好像弱了些呢!”
旋龜族長一驚,看着青藍色的符文裹着一個人影出現在洞口。
靈玉看着他笑道:“有一件事,還請前輩解惑。爲什麼您施展的是水系法術,其中卻帶了生髮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