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後……
無根樹旁,盤坐着一老一少兩人,老者慈眉善目,正給少年講着故事。
少年聽得津津有味,見老者忽然不講了,急道:“那後來呢?爺爺……九哥去了凡界,就沒再回來了嗎?”
“好啦,好啦,今日的故事講完了,明日再說……”
老者起身,目光深遠,指向忘道涯,忽現一抹悲傷,嘆息道:
“仙不入凡,凡不問仙,兩條天規都犯了,哪怕仙人,又能奈何啊?因果報矣!”
凡界,洛陽城。
“天靈靈,地靈靈,神兵玄火急如令……”一位身着華袍的青年,正揮舞着手中的三尺長劍,對着劍尖上掛着的奇怪符紙,口中唸唸有詞。
“二哥~!”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拖着長長的尾音,語氣中帶着嗔怪,但更多的是哭笑不得。“你這次又拜了位何方高人啊?”
青年聞言一滯,神情略顯尷尬,就好像小孩子做錯事被抓現行一般。不過他眼珠一轉,隨即猛地轉身,劍尖直指眼前少女,表情嚴肅,一臉認真地道:“何方妖孽!膽敢化成小妹的模樣來騙我!”
“哈?二哥……你?”
自己的這個二哥從小便癡迷於各種奇門異術,還認爲世上真的有什麼仙人,只要哪裡有什麼名氣稍微大點的江湖術士,都要前去拜師學藝,前段日子說自己的法術之所以練不成,定是缺少機緣,需要生死關頭的刺激。
於是跑到土匪寨前叫罵,被土匪追了好幾里路,若不是官府來的及時,恐怕此刻已經入土爲安了。因爲此事還被父親禁足一月,這才收斂點,如今已過大半月,二哥…莫不是,憋瘋了?
少女驚奇,作勢便要去摸青年的額頭。
哪知他輕輕拂開,義正言辭地說道:“莫要裝了,你雖將我二妹,貝齒胭脣,眉眼含砂,三月春桃,六月荷花,一笑間似輕雲蔽月,再笑間若流風迴雪的樣貌刻畫的惟妙惟肖,但她又豈是這麼普通的女子?她不僅溫婉嫺靜,蕙質蘭心,而且芳名傳千里,秀色動古今……”
青年背劍而立,一番“肺腑之言”還沒有說完,眼前的女子,已經掩口笑個不停。此時她終於反應過來了,定是二哥今日又偷跑出去學了一門“法術”,在小院鑽研,被自己撞見。於是連連擺手:“好啦,好啦,今日之事,我不會說與爹爹的。”
青年就等這句話,聽到她這麼說,頓時喜笑顏開,打着哈哈道:“錦畫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
“只是你可別再惹爹爹生氣了,我的…侯衣…哥哥。”南錦畫重重的念出了最後四個字,配上咬牙切齒的表情,顯得甚是可愛。
“啊?哈哈,知了…知了…”
聲音淡淡遠去,一晃又過了數日。
……
“本公子終於可以出府了,今日非得去找那小混蛋算算賬。”
南侯衣走在街上,表情甚是鬱悶,自己會被土匪追,會被禁足,完全拜那小混蛋所賜,而自己竟然栽在了那個小毛孩兒手裡,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丟人。
那日,他路過集市,看見一個小童手持一黑布幡,上書:不知天機劉小仙。頓時玩心大起,上前問道:“小孩兒,你既然不知天機,爲何還要將它掛於幡上,招搖撞市。”
小童答到:“不是不知,是不敢知。”
“哦?這麼說你是可以知了?你這小毛孩兒字都沒認全,就敢出來裝高人了?”南侯衣打趣道。
小童嘆了口氣,露出追憶的神色:“施主有所不知,我本是天上一位仙人的童子,因犯下過錯被貶下凡,需普渡九十九位有緣人方可迴歸仙界。”說完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南侯衣仔細地打量了他的神色,結合他說的話,不禁皺眉,就憑他一個六七歲小孩兒怎麼也編造不出這樣一番話。
“那好,那你給我算一卦吧。”
小童不爲所動。
“喂,我說你給我……”說到一半,他突然打住了,因爲小童正對着他擠眉弄眼,難道,南侯衣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你中風了?”
小童淡笑着搖了搖頭,擡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來回摩擦。
“哦~”南侯衣露出恍然的表情,拿出別在腰間的摺扇,重重地向小童頭上敲去。“你不是仙童轉世嗎,你不是要普渡衆生嗎,還要這身外之物有何用?”
小童哎喲一聲,便發足奔逃,邊跑還邊大呼:“施主…此言差矣啊…仙童也要吃飯啊…”
南侯衣鐵了心要教訓教訓這小騙子,打的他連連“哎喲”。
“慢!”小童忽然停了下來,伸出右手,掌心對着南侯衣。
南侯衣也停了下來,饒有興趣地看着他,看看他還要怎麼編。
“施主,你…你…非常…想學法術…是也不是?”小童大口喘氣道。
“全洛陽城都知道。”
“但是你拜訪了這麼多名師,發現他們全是騙子對不對?”
“那又如何,只要有那麼一絲可能,我就不會放棄。”南侯衣眼中堅定一閃而過,沉聲說道。
“好,你現在背過身去。”
過了一小會兒,小童道:“可以了。”南侯衣轉過身,只見他左手仍持着黑布幡,右手卻背過身子,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
突然,小童搖動了布幡,口中喊道:“神兵玄火,速速降臨。”接着將右掌向前一拍,一股熱氣拂過,將他驚得倒退兩步。便見那小童掌心竟有一團熊熊烈焰在翻滾。他剛待要仔細觀察,那小童已經收回手掌,眼中盡是得意的神色:“怎麼樣,相信本小仙了吧。”
南侯衣雖然還是有些疑惑,但那小童手中確是實實在在的火焰,不由得信了幾分。於是掏出十兩銀子遞給小童,賠笑道:“剛纔多有得罪,還請小道長見諒,這十兩銀子就當賠罪了。”
隨即又從懷中拿出一張一百兩銀票,對小童說道:“不知小道長,能否教在下一些粗淺的法術,就像剛纔的掌心焰,在下願出一百兩銀子。”
小童雙眼放光,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盯着南侯衣手中的銀票恨不得馬上據爲己有。但奇怪的是他卻並沒有伸手接過銀票,反倒是依依不捨的把目光挪開,然後開口道:“這法術嘛,不是我教你就能會的,憑的是機緣二字,不然你拜了這麼多名師,不早就學會了。”
南侯衣卻並不死心,繼續問道:“那請問小道長這機緣到哪裡去尋呢?如果你知道的話這一百兩就是你的了。”
“這個我怎麼可能……”小童聽到前半句,本已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地打住了,臉上浮現出一個自信的笑容,接着道:“不知道呢?嗯…呃…對了,沒錯,本小仙掐指一算,你的機緣在北城門外十里之處,不過爲了盡顯誠心,你一定要徒步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