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錨定世界?”
白巢監牢中,道吏們聽見木狼子道士口中的話,一個個的面色驚疑,特別是雀生虎、羅笑梅幾人。
雀生虎心中驚愕:“那姓桂的,她當真是將靈人的鬼都打破,斷了地脈?不可能,此地邪氣如此之濃郁,她就算有道師賜下的手筆,一個不小心也會身死道消,更何況……”
但是立刻的,他就想到了當日那個道人傳遞過來的消息。
雀生虎目中頓時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懊悔之色:“該死,此女竟然當真知曉那邪脈所在,還有那道人,其竟然當真能抵抗邪氣!這兩個傢伙,爲何不叫上我?”
一旁的羅笑梅三人,臉上則都是驚喜,用目光交流:“沒想到,餘道長他們真成功了!”
“太好了,餘道長如今錨定一方世界,功勞甚大,等他回來,其在巡查司中的地位必定非同尋常,我等三人投靠道長,定能得到更多的庇佑。”
除了這幾個知道一點內情的道吏,其他道吏的臉上也是露出了羨慕和嫉妒之色。
監牢中,木狼子在大笑過後,敏銳的發現了雀生虎、羅笑梅幾人的異樣,其當即傳音響在幾人耳中:
“汝等,似乎對那異界中發生的事情知道很多東西?速速說來!”
雀生虎、羅笑梅幾人臉色猛變,都不敢有所隱瞞,紛紛將自己所知道的東西說了出來,事無鉅細。
在知曉桂葉落的圖謀後,木狼子的面上露出讚歎之色:“果然,不愧是道師後裔,見識就是不俗!”
而在知曉餘列不懼邪氣的壓制後,此獠忽然想到了先前的觸動,暗暗想到:“之前的龍氣異動果然不是錯覺,就是這姓餘的小傢伙,嘗試着在異界中豎立龍氣。”
這讓他對餘列更加感興趣了,開始琢磨着餘列的陰神究竟有何奇異之處,目中也露出了貪婪之色。
但是很快的,此獠就將這種心思壓制住了:“除了兩個道師後裔之外,看來又多了個來歷不簡單的傢伙……不過這又何妨,能入巡查司且站穩腳跟的,有哪一個會是簡單貨色?”
“況且這小傢伙都已經得了仙人口諭,擁有仙功,雖只是一點,但也足以庇佑他成爲六品道士了,殺不得殺不得啊。”木狼子輕嘆着。
等徹底瞭解清楚了餘列二人的情況,此獠便收回神識,身上又有法術釋放。
咯噔!霎時間,監牢中所有的道人都感覺身體僵硬,無法動彈,就連神識也被逼回了體內,無法離體半寸。
他們心間生出惶恐,以爲會和那些個道徒一般,淪爲同樣的下場。
但是木狼子僅僅是禁錮住了他們,然後又在監牢中佈置下重重的護體法術、符咒。
嗡嗡!
只見靈光閃動間,他的肉身不動,陰神卻是從肉身中走了出來,然後朝着跟前的仙籙拱手,緩緩踏入金光中。
此獠正是瞧見一方新的世界碎片被錨定住,且他是除了仙人們之外,第一個知道的道士,便大着膽子,自己也要降臨到異界中一番,去弄點好處。
仙籙劇烈的晃動,對木狼子的陰神發出了排斥的感覺。
木狼子的陰神畢竟屬於六品,對於那沅朝世界碎片來說,位格太高,難以容納進去。
好在餘列兩人已經對面立下了龍氣樞紐,有龍氣作爲庇佑,木狼子可以一邊封印着自家的陰神,一邊靠着大量的龍氣作爲潤滑,強行擠進去。
一陣吱呀的怪異聲,出現在了監牢中,仙籙將門戶張開的到了最大,木狼子的陰神也是賣力的往裡面擠去。
與此同時。
沅朝世界中,餘列和桂葉落瞅看着跟前的仙籙,發現了仙籙的異動。
他們心驚:“仙籙爲何突然震顫,莫非是樞紐沒有扎穩?若是損壞了,仙庭會不會將我倆的仙功給收回去?”
驚疑之間,木狼子雖然是沒能立刻擠進來,但是他施展法術,將一個念頭先送到了沅朝世界中。
只見一顆狼頭,突然從仙籙中跳出,出現在了餘列兩人的眼中,低吼道:
“二三子,還不快助本道降臨此界!”
餘列和桂葉落一聽見這聲,就認出來是監牢中道士的聲音,他們遲疑了片刻,神識交流一番,不敢怠慢,當即朝着那狼頭作揖:
“是,謹遵道長吩咐。”
立刻的,餘列和桂葉落都通過自家的道籙,驅使四周龍氣,將仙籙浮現的門戶擴大。
嗡、一扇僅一人之高的門戶,終於出現在了半空中,逐漸穩定。
嘣的一聲,一道虛影閃爍,半個身子從門戶中探出,正是木狼子的陰神,他雙目陰鷙,張着一顆非人狼首,正環視着沅朝世界,大笑:
“好、好得很!
汝等二人,不愧爲我木狼子麾下的道兒,還沒正式入門,就爲本道帶來了這麼大的好處!”
木狼子緩緩的朝着沅朝世界跨越而來,面目上露出貪婪而飢渴之色,低吼着:
“一方新的世界,即便只是殘片,靈氣微弱,但也足夠本道飽餐一頓,掠奪一番資糧了!”
他的陰神不斷膨脹,將仙籙一人高門戶,撐大到了二十丈左右,累得仙籙前所未有的顫抖。
餘列和桂葉落都開始擔心,仙籙會不會被這傢伙給撐壞掉。
好在沒等他們出聲,木狼子的陰神終於徹底的橫跨世界而來,出現在了這一方異界中。
欣喜若狂的聲音響徹十里,此獠現身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一把抓住餘列兩人,託舉在手中,呼喝:
“桂葉落、餘列,汝等此番建有大功,本道今日就攜帶着你倆,在此界中肆虐一番,好讓你見識見識我輩仙道中人,究竟如何纔是掠奪異界的資糧!”
話音落下,木狼子不等餘列兩人回過神來,就俯身看向了鬼都周遭不斷誦經的凡人奴隸們。
它面露獰笑,反手就是一掌,法力四溢!
轟隆隆,空氣震動的聲音響起。
一蓬蓬血花,以及一道道慘叫聲,頓時就在整個鬼都中出現,瀰漫十餘里。
餘列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這木狼子道士爲何一現身,就要出手屠戮凡人。但下一刻,他們就明白了。
因爲此獠張開了口齒,其尖長的狼嘴開始吸氣,一隻又一隻魂魄,飛入了它的口齒中,密密麻麻的,數不勝數。
僅僅三口,近四十萬只凡人魂魄,就被此獠吞入了腹中,讓餘列和桂葉落看的是頭皮發麻。
但此獠吞下了這多的凡人魂魄,卻仍舊是不滿意,它低頭看着內城中還剩下的那些凡人,目中貪婪之色繼續大盛。
只是它並沒有再出手殺乾淨剩下的凡人,而是口中自語:
“也罷,爾等得逢機緣,既然是誠心信奉了我山海道統,雖是土著,但本道今日就大發慈悲,將爾等當做人來看。正好此尊龍氣樞紐,也需要爾等維持維持。”
言罷,木狼子的陰神猛地騰飛,辨認一下方向後,呼嘯着就往距離鬼都最近的一座城池飛去。
在木狼子飛身離去的剎那,餘列站在此獠手掌上,往鬼都中看去。他發現鬼都的外城中,已然是一個活人都不存在,而內城中,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一還活着。
那些活着的凡人陡然發現身旁人死了,他們面色震怖,難以置信,恍若身處煉獄,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餘列咀嚼着木狼子剛纔的自語聲,卻是回過神來了。
他發現城中被殺的,全都是誦唸龍氣咒語不心誠,並未產生龍氣的凡人。
而那些被留下的,則都是心誠意足,已經產生龍氣的。那木狼子多半是因爲不敢動龍氣樞紐,便放過了這些人等。
果不其然。
等到木狼子飛臨到下一尊城池後,這尊城池並未經過餘列傳道,一個信奉龍氣的凡人都沒有。
木狼子再次大開殺戒,它呼嘯着,口中吐出寒芒千萬,將城中不分男女老少、靈人凡人,齊齊的殺了個乾淨,並將彼輩的魂魄也吸食入腹。
一城之後,又是一城、又是一城……
此獠在這沅朝世界中大快朵頤,更加讓他手中的餘列、桂葉落,看的是膽顫心驚,兩人緊繃着肉身和神識,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一口氣的吞了十二座城池後,木狼子的陰神從二十丈左右,膨脹到了五十丈大小,它蹣跚行走在這一方天地中,猶如亙古的巨人一般。
也許是腹中飽了很多,此獠不再是剛開始那番飢渴的模樣,它還有空留意掌中的餘列和桂葉落。
“桀桀!”木狼子吞完一城魂魄,它站在城池的上空,低頭打量兩人:
“兩個小傢伙,爾等可是被本道嚇着了?跟隨了本道一路,都不見你們說出半個字,好生無趣。”
餘列和桂葉落眼皮跳動,連忙就要回話,免得觸怒了此獠。
結果木狼子又挪開了目光,它張着尖長的嘴臉,朝着此界的天空發出了一聲悠長的狼嚎,大笑着說:
“本道可不比你們二人,我之跟腳,只是界內小門小戶出身,如今即便成道了,也從未有今日這般機緣,竟然可在異域世界如此盡興的肆虐!
哈哈哈!窮怕了,故而一來此界,便先吃個盡興,落肚爲安。免得又被人摘了桃子。”
這廝似乎是在爲自己恐怖的行爲作解釋。
餘列見此獠目中清醒,一路上也確實是並沒有對他們倆出手,心裡頓時暗鬆一口氣。
他好好的思忖了一番,忽然硬着頭皮,拱手向木狼子說道:
“敢問道長,界內有道律,是禁止我輩道人吞食人魂的……道長今日之舉,是否會對今後的道途有所影響?”
此獠當着他的面,屠殺了這多的凡人,這讓餘列頗是忌憚,擔心對方就算現在不翻臉,事後也會翻臉,殺他滅口,因此餘列有此一問,以作試探。
同時除了試探之外,餘列也是想暗戳戳的提醒對方,讓這廝記起界內道律,放過此界凡人。
結果木狼子聽見餘列的問題,又是哈哈大笑起來。
它忽然對着餘列張開了口齒,嚇得餘列以爲這廝輸出要將自己也吞下。
好在木狼子僅僅是伸出另外一隻手,將口齒拉到大開,露出喉嚨中的情況。
其神識轟鳴:“錯矣,且看清楚。
本道可沒有吞食人魂,僅僅是將他們收在陰神肚子裡,待會兒還會全須全尾的帶着離開此界。到時候,本道會將之安放於紫府內,令彼輩休養生息、自生自滅……
桀桀,此一舉動和吞食人魂,可是截然不同。”
這話讓餘列一懵。
紫府者,乃是道人築基成功後,於體內開闢的內天地,其形如一小巧世界,可以存放死物活物。
根據不少道書上的說法,道人築基以後的修煉,除了修法之外,最重要的也就是要涵養紫府,在內裡營造出靈性,培育生靈,讓之往真正的天地發展而去。
此獠雖然沒有將人魂煉入體內,但是它打算將衆多人魂帶離此界,再塞入紫府中,經由紫府煉化,兩者的結果並沒什麼實質性區別。
餘列只感覺木狼子是在狡辯。
但偏偏的,單從人魂的“消化”上來說,此獠確實只是在擄掠人魂,而沒有吞食人魂。
一時間,餘列沉默下來,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
旁邊的桂葉落似乎也是不忍見這多凡人慘死,她也拱手出聲:
“道長,雖說您並非吞魂,但此界生靈同屬於人,疑似和我山海界同源……道長此舉,當真不會觸犯到界內律法?”
木狼子好似沒有聽出兩人的勸諫之意,或者說它直接忽略了。
此獠繼續暢聲道:“你們呀,果真是年幼,須知律法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此界纔剛剛被納入我山海界麾下,這些人等就算真個與我山海界同種,但未得界內的司部承認、檢測,如何能算是人?都只是土著罷了。”
木狼子又輕笑:“話說此番,還是託你們兩個小傢伙的福氣,本道才能趕在其他道友過來之前,先行肆虐一番。否則等其他人來過,可就連口湯都沒有咯。”
餘列和桂葉落聽見後,雙雙悵然,啞然無聲,都不知該再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