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是一處仙家之所,既然踏上了此山,各人便當有各人的際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只是很多時候,選擇,誰又會去管它誰對誰錯?
林成煜不知道蜀山對他們有什麼考驗,如今在洛風的帶領下,他們離開了傳道,通過傳道峰上的一條山道,向着另一座山峰走去。這一座山峰畢竟靜,延途並沒有多少人,而從他們走出來後,段長川與張全宇也跟在他們後,一路到此。來到這裡,每個人的表都有些古怪,有些嘆息。
突然被這麼多蜀山的長輩包圍着,白出塵、楚天成與楚芯三人都有些緊張,不是很自在,但蜀山的衆位師長心態平和,形容自然,卻是讓他們多出了些親近之意。豔娘緊緊跟在林成煜邊,這裡是蜀山,而且邊又有這麼多修道界中的前輩,她也不敢造次,偶爾一兩道目光落在她的上,雖然沒有惡意,但也讓她心中生出些許懼意。
一路上走來,林成煜與陳雲倒是心態自然平和,沒有問要去哪裡,也沒有因爲這麼多修道界中的長輩在邊而有不適,這落在洛風與蜀山幾名長老眼中,讓他們暗暗點頭。
蕭浩雲走在林成煜與陳雲邊,道:“這裡就是蒼峰,我道師叔就住在這上面,只不過我道師叔在二十年心中疑道,竟是陷入了明心問道的狀態之中,從此就再也沒有醒來,而這二十年來道師叔沒有能夠主持收徒,這蒼峰就沒落下來了,所以這一路走來也沒有見到什麼人。”
明心問道,是修道者們都極爲擔心的一種奇異的狀態,這種狀態在修道中出現,沒有任何預兆,若是能度過則修爲大有進益,但若是度不過,就會從此迷心,難以醒來。
爲什麼會有明心問道?曾經有人作出解釋。因爲修道如同求知,知道的多了就會有疑,有疑就會想要去求解,所以纔要明心,所以纔要問道。也許正如林成煜說過的那樣,修道修道,也許是因爲想得多了,纔是道。修道修道,所謂不疑不修,求道之心越是甚於常人,越容易陷入癡障,也更難醒來。這也是爲什麼,修道界中的修道者們都極爲擔心這明心問道的一關的原因。
蒼峰很高,偶有云霞在邊飄過,山道兩旁長着一些松柏,在峰頂甚至有松柏成林,使得這座山峰高雅而自然。蜀山從來不曾刻意改變過山峰的形狀,沒有大肆的建築,也沒有華麗的裝飾,畢竟修道者親於自然,求道並不是爲了享受。
一個穿墨綠sè道袍的中年人站在山道上,他的左右是高勁青翠的松柏,但是他的形容有些邋遢,髮髻凌亂,似乎已很久不曾整理。他沒有看林成煜與陳雲,甚至沒有看洛風這些蜀山上的同門,他低着頭,喃喃自語道:“道是什麼?”
洛風以及其餘幾位長老都沉默着,看着這個曾經名爲修道界中天驕的同門如今卻是這般模樣,他們心中很不好受,但他們試過了很多辦法,卻始終沒有辦法把曾經的道林找回來。畢竟道是什麼,這是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若是知道道是什麼,修道者又何必去修道?而且一修就是一生?甚至終其一生,也未必能有所得。也正是因爲這個問題的難解,所以道林纔會一直無法看透。
洛風道:“你們也看到了,明心問道可以說是修道者一生中相伴的劫,此劫若是度不過,便會到達這般模樣,只是此劫若是能過,那麼這明心問道,與其說是劫,還不如是修道界修道一生始終伴隨在旁的機緣。”
蕭浩雲明顯的有些不解,道:“師傅,那這跟您要讓林兄弟與陳兄弟經歷的考驗有什麼關係?”
洛風道:“兩位小友早已有了一的道統,自然不能輕易加入蜀山,入我蜀山者,不求問道,但求明心,只有經過這一關,我們才能真正知道你們是什麼樣的人,才能確定你們不是其他門派安排進來的弟子,畢竟如今修道界並不太平,正邪兩派相爭不斷,而我蜀山雖然不是完全隱於世外,但也不想被牽扯進這樣的爭鬥當中。而且兩位小友的金丹非同尋常,若是兩位小友能夠對我這位師弟儘儘薄力,亦是我們的心願。”
蕭浩雲一怔,忙道:“可是師傅,道師叔迷心已經二十年,這二十年來我們試了幾乎所有的辦法,卻還是沒有辦法讓道師叔醒來,您以這做爲兩位小兄弟的考驗,未免有些不合理。”
洛風並沒有因爲蕭浩雲的質疑而生氣,反而平淡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也並不是一定要兩位小兄弟讓你道師叔醒來,只是一試而已,只要他們能夠明心,自然可以進我蜀山,我這麼說,也是存了一個念想,畢竟二十年前,可沒有出現過大道金丹。”
蕭浩雲一驚,猛地看向了林成煜與陳雲,不可置信道:“兩位兄弟竟然結出了大道金丹,如此說來,倒的確可以一試了,還希望兩位小兄弟能夠幫我蜀山一回。”
陸風點了點頭,開口道:“道可道,非常道。問道是什麼,不如明晰自己修道爲何,這便是明心,而要讓陷入明心問道的人清醒的最有效的方法,便是放開自己的心,給他做爲引導。只是世上修道者無數,每個人的心與道,都是不同,雖然只要相近就能有效果,但是……說來慚愧,我道師兄的道,我們雖然知道,但他當年如何明心,我們卻是不清楚,該試的我們都試了,但是都沒有效果。”
道林眼睛有些輪動,卻是依然問道:“道是什麼?”
洛風雖然已經試過很多次,但他依然不願放棄,此時抓住了機會,他開口道:“道,終是凡。求仙問道先做人,塵緣如夢,塵緣有道。道在凡塵間,便須向凡塵間去。”
聽了洛風一番話,道林眼睛中閃着莫名的光芒,那一雙眼睛帶着智慧,露出一絲滄桑,似乎看透了凡塵,在這一刻,他竟是罕見地,短暫地有了清醒之意,道:“道在凡塵,那爲何我求道多年,卻是發覺自己已經離道越來越遠,甚至我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路。師兄,告訴我,我的道,我的路,都在何方?”
道林眼中露出了期盼,而這個時候,洛風眼睛亦是有些溼潤,緒激動,道:“師弟,你終於恢復了,這一天,好難等。”
“師兄……”厲天行與陸風等人亦是面露喜sè。
道林搖了搖頭,目光落在林成煜與陳雲上,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豔娘,道:“這兩個孩子資質隱於天靈,擁有合道的資質,又結出大道金丹,心與道合,而這位姑娘更是機緣過人,得到了仙家點化,而今他們竟是出現在我的面前,讓我有了短暫的清醒。但我終究疑惑未解,清醒的時間有限。這二十年來我一直在夢裡追尋,我想知道道是什麼,可是一直都找不到答案,恐怕我這一生,也是無法找出答案了,我終究是不如他。”
洛風有些失落,看着雖恢復神志,可是眼中依然有着疑惑的道林,微微嘆了口氣,道:“師弟,當年你們二人曾並肩作戰,他的一翻言論雖然對你有過深刻的影響,但如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你不應該還如此執着。”
厲天行亦是點頭道:“道師兄,你既然知道道在塵緣中,那麼與其在此做無意義的詢問,不如去紅塵走一遭,興許你就能明悟。”
道林搖了搖頭,無奈道:“除非我能明悟,否則,我若出了蜀山,便再找不回自己了。陷入明心問道的幻境中沒有人能堅持這麼久,這麼多年了,若不是我的道音遍佈蜀山,困住我的神魂,我的神魂已經散了,陷入癡障,可不是什麼簡單的劫難。”
洛風等人沉默了下來,他們沒有想到,事已經如此嚴重,神魂若是散了,人如何還能救得回來?若是道林不能明悟,豈不是就要永遠這樣瘋瘋癲癲?
想到這裡,洛風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林成煜還有陳雲的上,這兩個青年如今,成了他們的希望。
林成煜明白洛風等人的意思,他想到了小山村,想到了父母,他們對自己也是如此關懷,就如同這蜀山的這些人一般,同門深,林成煜想着想着,竟是露出了緬懷的神,道:“我們來自一個無名的小山村,一年四季見到的,不外是chūn耕秋收,chūn華秋實。看山童採慄用筐承,是劈慄撲簏,看野老賣菱將擔倒,便傾菱空籠。我們一道術都是我爹所傳,我爹曾經說過,道不在天,道只在心。”
“道不在天,道只在心。”道林喃喃着,眼中的迷茫神sè漸漸消失不見,而後,他的雙眼,在這樣的一句話之中,竟是爆發出了強烈的光芒,他走上前一步,離林成煜更近些,充滿期待地問道,“你的道,是什麼?”
林成煜感受到道林上的氣勢,那是一種厚重如山一般的氣勢,更是一種yù沖天而起的強勢,但他卻是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更是沒有後退一步,他只是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自己的道,但我明白自己的心。”
道林眼睛更亮,道:“那你的心,是什麼?”
林成煜道:“我的心,就是要求道。”
這簡單的一句話,讓道林,讓洛風,讓所有蜀山中的人,都是子一震,眼中閃動着亮芒,似有所悟。這是何其簡單的一句話,卻是如此高深,目標如此明確,修道一生,不就是爲了求道嗎?這是之所以修道的原因啊。
道林突然上閃動着青sè的玄光,哈哈大笑,他的心,在這一刻,亦是明白了,他的修爲,在這一刻,更是掙脫了桎梏,往上又邁出了一步。
“好一顆求道之心,好一顆求道之心,二十年前的是是非非,讓我疑道,讓我迷道,二十年來的錮,今天終於明悟,卻是讓我的修爲更進一步,禍福相依,的確是禍福相依。”道林的氣勢極爲強大,如同一把指天的長劍,剛直不阿,氣勢凌厲,讓洛風等人都是欣喜若狂,他們知道,道林如今終於醒悟了,等這一天,他們等了二十年。
道林來到林成煜與陳雲邊,道:“你們可願意做我的弟子?”
林成煜與陳雲相視一眼,他們感受到道林的強大,而他們的願望,本就是要拜入蜀山,他們重重點頭,行拜師禮,道:“師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洛風哈哈大笑,他已經很久沒有笑得這麼爽朗了,這與他風淡雲輕的xìng格實在不符,但他着實高興,而後看向白出塵、楚天成與楚芯三人,道:“你們也可以拜入蜀山,成爲蜀山弟子。”
白出塵、楚天成與楚芯都是大喜,而後,經過蜀山衆位師長的討論,做出了決定,白出塵拜入了陸風門下,而楚天成拜入了張全宇門下,楚芯則拜入了楚心悅門下。在這一刻,終於皆大歡喜。豔娘隨林成煜與陳雲一起留在了蒼峰,而楚天成與楚芯緊接着便離開,先回去傳道峰與那楚姓老者報個信,之後便也前往了各自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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