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何殺他?”
楊森聞言,方正面孔上的虎目迅速黯淡了下去,目光更冷,陰沉到能滴出水來,氣息陡然高漲,狂潮大浪一樣卷向葉白。
葉白感受到他的恐怖威壓,只覺得自己如同狂風中的落葉,飄搖不定,一個站立不穩,就會被甩到天邊,連忙運轉法力對抗,心中的不屈之氣立刻涌了上來,目光冷狠道:“他要殺我,我便殺他,就是這麼簡單!”
“好,好,好的很,老子劈了你!”
楊森眉頭一挑,驀然暴怒起來,大喝了一聲,揮手便是一記掌刀,巨大的黃色刀芒離手而出,直奔葉白腦袋而來。
葉白臉色一變,沒想到此老在太乙門的大殿裡,也敢隨意出手,暴起殺人,連忙要閃向旁邊,但楊森這一記攻擊卻彷彿抽空了周圍的空氣,在他身邊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令他如同枷鎖纏身,無法動彈。
就在葉白心神大駭,刀芒臨頭之際,一道人影猛的閃到葉白麪前,迎着刀芒,微微彈出一指。
砰!
黃芒散去,化做漫天晶光!
“八師兄,楚鳳臣心術不正,早晚必成我太乙門的心腹大患,他又算計葉白在先,葉白既然已經將他殺了,我看此事就到此爲止吧!”
葉白擡眼看去,鍾離子羽修長的身影擋在他的身前,目光平靜,一臉護犢之色。
其他幾人則是一副深不可測的旁觀模樣,似乎沒有太多驚訝。
楊森臉上現出一個陰惻惻的表情,怒喝道:“鍾離子羽,你莫忘了自己當年是什麼德行,更不要忘了你當年做下的那件錯事,像你這樣的混蛋都能改過自新。爲什麼就不能給我的徒弟一個活命機會?”
殿中衆人同時變色,鍾離子羽目光復雜,臉色鐵青,麪皮劇烈的抽搐了幾下,無言以對,彷彿被人戳到了永遠也不願回憶的痛處。
葉白心中疑惑頓起。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目光掃過其他人,銀星銀河閉目肅立,書畫雙癡沉默無言,田安目露不屑。
而紀白衣的臉色最是難看,絲絲殺意從眼中流出,沉着嗓音道:“老八,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不要再提了。”
楊森冷冷瞪着紀白衣道:“白衣師兄。我知道你們都看好這個小子,都想維護他,但我的徒弟不能白死,此事,這個小子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紀白衣目中一寒道:“你想怎麼樣?”
楊森思索了一會道:“老夫長他一輩,也不佔他的便宜,這個小子修到元嬰初期之境後,需來和我打上一場。我與他之間,只有一人能夠存活!”
紀白衣聞言。臉上少見的露出一個苦澀之色道:“老八,你何必如此,楚鳳臣終究已經死了,葉白將來會是我太乙門的中流砥柱,你亦是我太乙門的元嬰高手,生死戰上一場。實在沒有太大意義。”
楊森大手一揮道:“我意已決,你不必勸我,你若是不同意,這個小子就準備面對我的追殺吧,除非你們能夠將他每天十二個時辰帶在身邊。否則他必死無疑。”
此老言語,雖然冷漠而又殺氣騰騰,但卻有種光明磊落的氣概,即使是葉白,也很難對他生出惡感。
紀白衣沉默了片刻,望向葉白道:“你自己決定吧!”
葉白微一思索,輕輕點頭道:“可以!”
楊森如今是元嬰初期的修爲,此人的資質也非頂尖之流,將來能否進入元嬰中期,還要兩說,葉白自忖自己即使比他晚上千年進入元嬰初期,但有嘯月刀這件頂級法寶,也不是沒有一拼之力。
話音落地,楊森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衆人臉色沉鬱,當然不可能再指望他幫助葉白解開禁制。
紀白衣神色複雜道:“鍾離,你帶葉白去見那個人吧,讓她幫忙,解開禁制。除了她,我不認識其他禁制高手。”
鍾離子羽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眼中閃現猶豫之色。
其他人的臉色則是古怪之極。
紀白衣瞥了他一眼,冷喝道:“我雖然原諒你了,但是她從來都沒有原諒過你,當年的那件事情,你終究是要面對的,這次一起了結了吧。”
說完,紀白衣也不等鍾離子羽答應,就往殿外走去,路出葉白的時候,輕輕道了一聲:“事了之後,罰你進鎖龍池,面壁百年!”
葉白點頭應是,這個懲罰對他來說,意義不大,他原本就打算回到太乙門之後,潛心閉關一段時間的。
衆人也陸續出門,殿裡很快只剩鍾離子羽和葉白兩人。
葉白正不知道如何開口,鍾離子羽的給了他一個溫和的無奈笑容道:“跟我來吧。”
二人直上朝陽峰。
鍾離子羽在朝陽峰上建起了一間小屋,古樸別緻,推開進去之後,只有一些簡單的木桌藤椅。
鍾離子羽神色古怪的看了葉白一眼,幽幽道:“葉白,老夫待你如何?”
葉白一怔,想起他對自己往日的遵遵教導和剛纔的出手維護,脫口而出道:“情同父子。”
鍾離子羽欣然點頭道:“很好,跪下吧!”
“啊?”
葉白愕然,什麼意思?
鍾離子羽淡淡道:“你我雖然情同父子,但畢竟是師叔侄的關係,光憑這點關係,還不夠讓老夫爲你去求那個人,老夫無徒無子,又不能收你做徒弟,你便給我做個義子吧。”
葉白微微猶豫了一下,拜倒在地,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道:“拜見義父!”
“好,好!”
鍾離子羽受了他的大禮,連聲叫好,雙手將他扶起,見葉白眉頭有些糾結,笑罵道:“不要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好象老夫逼你似的,等你以後知道老夫爲了解除你的禁制,付出的代價,你就知道,這聲義父,叫的不冤。”
葉白訕訕一笑,他對鍾離子羽自然沒有什麼排斥之意,只是這件事情,突如其來,讓他有些不太習慣。
葉白奇道:“義父,這個人究竟是誰,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聲義父叫的極其自然,沒有絲毫彆扭,鍾離子羽聽的胸中激盪,老懷大慰,招呼他坐下道:“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囑託你,以後若是見到一個叫柳千黛的女人,幫我告訴他一聲,鍾離錯了。”
葉白連忙點頭,這件事情,他一直記在心上,但始終沒有遇到過這個女人。
“義父見諒,我一直沒有碰到她。”
“我知道,此事不怪你。”
鍾離子羽神采飛揚的臉龐,漸漸暗淡下去,回憶道:“我們這一輩師兄弟中,最出類拔萃的,共有十人,除了我們九人之外,還有十師妹柳千黛。她的資質極高,比起白衣師兄和月龍師兄也毫不遜色,加上她的性子剛烈,被外人稱做符門女帝。”
葉白無聲靜聽。
鍾離子羽接着道:“她在修煉,符道和禁制上都有極深的造詣,人也長的非常漂亮,極受我們幾個師兄弟的愛慕,我曾經十分熱烈的追求過她。”
鍾離子羽目現柔情,臉色微微有些紅潤。
“不過她最終選擇了白衣師兄,二人合籍雙修,做了一對恩愛眷侶,其他師兄弟們自然退去了,但只有一個人還不死心,心中嫉恨交加。”
葉白微微看了他一眼。
“你該猜到了,那個人就是我!”
鍾離子羽咬了咬嘴脣,目光愧疚道:“有一天,我趁着他們兩人不在山上,偷走了他們的孩子……”
葉白身軀一震,不敢置信,瀟灑孤傲的鐘離子羽,當初也曾做出這種卑鄙齷齪之事嗎?
鍾離子羽深深抽了一口氣,雙手掩面,聲音無力道:“葉白,我當年被嫉妒衝昏了頭腦,想要報復他們,但是我真的沒想殺那個孩子的……”
葉白震驚道:“那個孩子……死了嗎?”
鍾離子羽緩緩點了點頭道:“偷走孩子之後,我走了很遠的地方,在路上遇上了一個強敵,和他動起手來,那個孩子在我們打鬥的時候,不小心捲進了元氣當中,死了。”
葉白心生波瀾,恍然大悟,難怪衆人鍾離子羽的態度那樣古怪,換成任何人恐怕都不會原諒他。
鍾離子羽接着道:“這件事情捅出去之後,白衣師兄和千黛都暴怒異常,欲殺我而後快,是你的老師月龍道人,勸阻了白衣師兄,拼命將我保了下來,但是千黛始終不肯原諒我,後來更和白衣師兄翻了臉,一怒之下,離開了太乙門,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葉白眉頭微皺,這種老輩之間的恩怨,他自然不好多說什麼。
鍾離子羽漸漸平靜下來,望向葉白唏噓道:“你去吧,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出發去見她,此行也不全是爲了你,也是我的一場自我救贖,我逃避了上百年,終究還是要去面對。”
葉白心中一緊,此去鍾離子羽只怕有性命之憂。
“義父,也許其他門派中,也有禁制高手,未必一定要去找千黛師姑。”
鍾離子羽深深看了他一眼,搖頭笑道:“豈只是有,連我都知道幾個,白衣師兄這麼安排,只是藉着這個由頭,讓我去了結了這段宿怨,葉白,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是躲不了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