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雨浮生(3)
這劍陣無根無源,來無影去無蹤,攻擊也毫無規律,他們還真沒想出什麼頭緒。這九個人裡,除了孫得勤就是董寧孝的輕身術最差,她一直強撐着,不給別人看出來,但到了這般時候終於撐不住,左臂已經被氣劍擦破,血流不止。她亦沒有時間止血,還顧着幫別人,一面舞劍,一面在空中灑起血雨來。
“董師姐,我替你擋着,你快些用金瘡藥止血!”曹寧溪揮起劍來擋在董寧孝身周,微微怒道,“自己都受傷了還幫別人,你是不是傻!”
“多謝曹師妹。”董寧孝感激着,心中卻怪了起來:曹寧溪平時雖一貫少言,但溫婉愛笑,怎地今日變得如此冷峻,還似乎充滿了憂鬱?
董寧孝來不及多想,只得將疑惑按下。她在曹寧溪的保護下打坐療傷,功行一半,忽然有一道凌厲氣劍射來,她忙喊“小心”,曹寧溪眼看着那劍向眉心飛來,卻已經來不及格擋了。
“呼——”
那氣劍眼看要點到曹寧溪眉心,她卻漠然冷視劍來的方向,眼睛都沒眨一下。千鈞一髮之際,這氣劍竟然被大塊頭趙楚恆徒手抓住了!
趙楚恆饒是一身鋼筋鐵骨,也被氣劍割破手心,鮮血直流。趙楚恆用真氣化去了氣劍,手上傷口也顧不得包紮,只關懷曹寧溪道:“小妹子,你沒事吧。”
曹寧溪笑道:“我沒事。想不到你們天墉城的師兄弟,都愛管剛認識的姑娘叫‘小妹子’。”
“哈哈哈。小妹子也認識天墉城其他師兄弟嗎?”趙楚恆哈哈大笑,巨塔般傲立劍雨中,巋然不動。他笑着笑着,受傷的手竟顫抖起來,血滴在曹寧溪裙子上,竟是濃黑顏色!
“氣劍裡有毒!”曹寧溪急忙從乾坤袋中取出解毒靈藥給趙楚恆敷用,趙楚恆臉色已化青紫,卻滿不在乎得說道:“小妹子別緊張,我沒事!”
曹寧溪憋住怒氣一言不發,劍陣中的氣劍是沒有毒的。這肯定是有人暗算!這生死關頭能有心思暗算別人的。除了瓊華派隔岸觀火的那兩個,還能有誰!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曹寧溪招呼李君盼道:“李師姐,趙師哥現在餘毒未清不能運功,勞煩你照顧一下。”
李君盼見曹寧溪急匆匆不知要去哪裡。忙叫住她道:“你去哪裡?瓊華派那兩個的鬼鏡子實在太厲害。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
“我知道。”曹寧溪肅然道。“我打算用輕身術翻到琉璃劍臺下面,看看有沒有劍雨陣的破法。這樣耗下去咱們不被劍雨扎死,也被瓊華派害死了!”
“什麼?”李君盼還是拉住她。“不行,整個琉璃劍臺滑不留手根本沒有抓握之地,你翻下去又沒有踏腳的地方,萬一掉下去怎麼辦!”
“掉下去又不會死,若真掉下去了,我定會在被傳出去之前把破解之法告訴你們。”曹寧溪說道,“已經傳出去一個人,加上我才兩個。你們還有八個人,還是有希望破陣的!”
曹寧溪說畢,不待其他人同意,匍匐幾步又翻兩個跟頭躲過數劍,雙手攀着琉璃臺邊緣,身子已經蕩了下去。李君盼急得一跺腳:“楚言,你留下看着,我和她一塊下去!”
李君盼剛剛跳下去就後悔了,琉璃臺的背面也滑得向塊大鏡子,她掛在臺子邊緣看着還行,雙腳沒有着落,根本連一步都前進不了。她正一籌莫展,卻看到了根本無法想象的情景——
曹寧溪雙腳無所依憑,如履平地般在虛空中走着,擡頭觀察着琉璃臺,或以雙手摸索,口中唸唸有詞。這、這怎麼可能!築基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御劍,結成金丹者才能騰雲,她、她是如何做到的?凌空懸浮,難道她是鬼魂不成!
李君盼仔細看去,才明白過來。原來曹寧溪手裡握着一支羽箭,這羽箭箭尾是靈力結成的透明傘蓋,是以能載着她騰翔。這樣古怪的法寶,李君盼還是第一次見到。
既然幫不上曹寧溪的忙,她也只能趕快回劍臺上面去。此時趙楚恆和董寧孝都已經重新加入了戰鬥。李君盼趕去幫忙,好奇道:“毒這麼快就清了?又是楚言給你的藥吧?”
“哼,薄小雞瘦得跟雞仔似的,若再不會點治療之術,豈能跟着咱們出生入死!”解了毒的趙楚恆又變得生龍活虎,又是一陣爽朗大笑。
薄楚言嗔道:“趙大胖子,誰讓你當着外人喊我諢號,你這個死胖子!我以後再也不替你喂貓了!”
幾個人又支應了一陣,似乎全不覺得累,不知是趙楚恆和薄楚言的笑聲給了他們勇氣,還是曹寧溪的犧牲給了他們鬥志。過不一會兒,曹寧溪回來了,不知折騰了些什麼,累得滿頭大汗:“我、我、我找到破陣的方法了!”
“什麼?”五個人齊聲問道。
曹寧溪說道:“那破解的劍招我尚有辦法,只是還有個機關我扳不動,還需各位協助。”
“力氣活麼,交給我就是!”趙楚恆拍了拍胸口就要跟曹寧溪走。李君盼攔住他道:“你留下,讓楚夕去吧。”
聽到李君盼發令,嬌嬌弱弱的季楚夕才從趙楚恆身後鑽出來,她竟還沒趙楚恆的腰高。曹寧溪愣道:“這……”
“相信我,楚夕的力氣比趙師哥差不了多少。”李君盼信誓旦旦道。曹寧溪抱拳道:“好,那季師妹跟我去,你們要小心瓊華派那兩個人。”
曹寧溪於是撐起羽箭飛傘,揹着不到七十斤重的季楚夕再次來到琉璃劍臺下面。曹寧溪說道:“這劍臺下面刻着劍雨浮生陣的解法,只是最後一招被機關蓋住了,你來看看。”
季楚夕仰頭望去,這劍臺下面畫着九宮格,每一格密密麻麻寫着劍陣破法,最後一格卻倒吸着一印章狀的大石頭,把文字擋住了。季楚夕道:“曹姐姐你靠近些,讓我試試。”
於是曹寧溪飛近些,季楚夕一隻手摟住曹的脖子,一隻手探上去,摸到了那印章石上的麒麟。那印章側面分明刻着:“重三千六百斤。”季楚夕說道:“姐姐你頭矮下去一些,我要用力了!”
“等一下。”曹寧溪想了想說道,“三千六百斤重的東西,我的飛傘無法承受。若是你取下印章,咱們恐怕便會跌落下去。”
“啊?那怎麼辦,姐姐我好怕高啊!我不想掉下去!”季楚夕一害怕,手又縮回來摟住曹寧溪的脖子。
曹寧溪安慰道:“你別害怕,我有辦法。你把印章挪動後不要取下來,移到一邊去,然後用雙手撐住,堅持一息就夠,可以嗎?”
“好,我試試。”季楚夕也不明白,才一息時間,曹寧溪怎麼可能記住那麼多文字,但看她如此篤定,只得照做。
季楚夕一隻手摟住曹寧溪,一隻手抓緊了印章,發了力,才喘口氣道:“不行,我得用兩隻手才能挪動。曹姐姐你一定要抱緊我,別讓我掉下去了!”
“好,你放心!”曹寧溪一隻手抱緊季楚夕,另一隻手將羽箭飛傘插進自己髮髻中,待保持平衡,方從懷中掏出一支毛筆來。季楚夕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一心一意挪動了印章石,待到文字完全露出,方用盡全身氣力,將印章頂在琉璃臺上。
印章石一經挪離原位,整個琉璃臺便都劇烈晃動起來,說時遲那時快,曹寧溪握了毛筆在露出的文字上輕輕掃過,急道:“好了,楚夕快挪回去!”
小楚夕咬着牙將印章石推回去,印章便重新吸住了。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但剛纔那場震動過去,上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兩人收攝心神,急忙趕回支援。
曹寧溪和季楚夕回到劍臺上方,都嚇了一跳。劍雨飛得明明比方纔慢了三分,但王得碩和戚得淵的盤古鏡陣法竟然破了。王得碩已經不見蹤影,似乎因爲重傷被傳送了出去;而戚得淵口吐鮮血,也是受傷不輕,一手勉強支持半個防護陣法,一面狂吞靈藥治傷。
“剛纔怎麼了?”曹寧溪問道。董寧孝嘆氣道:“唉,剛纔你們在下面扳動機關,臺上劍陣忽然變化,他們兩人來不及變陣,陣法被破不說,還都受了重傷。我本想去相助,卻被這位孫師妹攔住,說她這兩位師兄是罪有應得活該報應,不叫我管……我們只得看着王得碩被傳送出去,戚得淵這傷也不輕,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啊。”
戚得淵依舊吐血不止。他在幻境中受傷是假,受疼卻是實實在在的。董寧孝又不忍心,想上前幫忙,又被孫得勤攔住:“慢着,我剛纔已經說過了,誰敢救這個賤人,就是與我孫得勤爲敵。董師姐,你以爲剛纔救過我,現在就可以例外麼?”
董寧孝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唉,戚道友好歹是你師兄,你這是何苦!”
“誰叫他剛纔不救我來着!”孫得勤怒道,“我孫得勤雖然不是什麼英雄好漢,但也是恩怨分明恩仇必報。若不是看在同門份上,我早讓白狐咬死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