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隨其後,兩條黃色巨龍躍出雲層,行蹤捉摸不定,在空中灑下一道道虛影。
水若蘭玉手一揮,一條湛藍厚實匹練迎風暴漲,繞着她和任仁煥快速飛舞,承受着密密麻麻的雷電。
交錯的一瞬,水若蘭隨手遞過一個筒狀物伯,輕聲喝道:“拿着!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說完,腳下一催,向西面疾射而去。
“滋滋”,交睫之間,電光環繞的黑色巨龍怒目張須,攜勢不可擋的銳氣奔襲而下。
方天語面色一凜,駭然思道:“這位女子是哪個門派的高手?水系法術運用到如此境界,竟然能夠吸收、儲蓄電能並加以運用,天下誰能及之?”
衆目睽睽之下,方天語自恃‘天一教’元嬰長老身份,當然不甘勢弱,五行靈力快速運轉,一輪眩目的五色光罩亮起,綠、紅、黃、金、藍依次交替,基中綠色最是濃厚,金色最爲稀薄。
下一刻,兩條五光十色的巨龍嘶吼一聲,猛然躍出光罩,張牙舞爪向上衝去,體型比墨龍大上三倍之多。
“轟!”一聲炸雷震耳欲聾,其中夾雜“噼裡啪啦!”的電擊暴響。
霎時,颶風四肆,一望無垠的高大樹林彷彿聽到天神的怒號,顫慄着低垂腦袋,苦苦支撐不被無上的威勢掀翻。
瓢潑大雨如遭炮擊,化作千億道利箭四下飛射,擊在綠地、巨樹、衆修士的光罩上,“噗噗噗”作響。
驚天動地的一擊,五色光龍以身強體壯佔得上風,墨龍卻以靈巧機動屢屢躲過致命一擊,全力與之周旋。
方天語面色一沉,暗怒道:“此人修爲非同小可,如果誠心與我‘天一教’作對,此時不除,必釀大禍。”
想到這裡,方天語半眯的眼中射出兩道精光,打定主意要留下兩人,順藤摸瓜,尋出背後支持的門派。
“嗖”,兩條黃色巨龍憑空繞現方天語下方,張嘴一吐,十幾枚黃光射向土面,佈下“藏土銷金九宮陣”。接着,長嘯一聲,氣勢洶洶向他轟去,形成首尾夾擊之勢。
立時,方天語怒不可遏,堂堂一位元嬰高手被兩位蟊賊戲耍,久攻不下豈不被天下英雄笑話。
“哼!”方天語怒哼一聲,不再縮手縮腳,全力運轉法力,澎湃的靈力猶如脫繮的野馬在經脈中狂奔。
剎那間,天地交感,電閃雷鳴,銀蛇亂舞。強大的威勢有如實質般暴發,一波一波,好似滔天的巨浪,令人心驚膽戰。
“籲!”三大門派弟子只覺身上一緊,肝膽俱裂,倒吸一口涼氣,全力運轉功法竭力相抗。
“天澤門” 門主宗越澤面不改色,可心中卻極不平靜,忖道:“唉,‘天一教’有元嬰高手坐鎮,如果拂逆他的意志,肯定討不了好。罷了,烏辛神礦一事就不再堅持,交由他處理,雖然所獲利益少些,卻勝在省心省事。”
“御風宗”宗主高子騫心中也有一番心思:“既然‘天一教’強勢插手,我宗還是暫避鋒芒,與他們合作爲妙,反正好處少不了。如果‘天一教’利益分配不公,就與他鬧,與他耍潑,煩也煩死他。嘿嘿,老子就不相信了,實力強不過他,耍賴的心機也不如了?”
“紫嶽宗”顧志希心中一喜,漸漸驅散之前的擔憂:“有‘天一教’作宗門的後盾,想來那些老鬼不敢不服,由本宗主導開發烏辛神礦之事必然一帆風順。不過,馬長老率領幾百位弟子去挖礦芯,這裡驚天動地,而他們卻沒有絲毫反應,不合情理呀!”
電光火石之間,方天語宛若天神般大喝一聲,兩個璀璨的五色光團耀亮黑暗天地,猛然脫離雙拳,攜毀天滅地威能閃電般向上轟去。
“噗噗!”如擊敗革,甫一接觸,墨龍避無可避,立時形散神潰,嗚咽一聲,煙消雲散。
“是時候了!”任仁煥面色平靜怡然不懼,虎目透出熾烈的目光,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意,喃喃道:“若蘭不要擔心,我來保護你了!曼玉,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既使用生命來交換也再所不惜。”
下一刻,任仁煥雙手緊握“引雷神針”,屏氣凝神,進入古井不波的空靈境界,狂風暴雨消失了,波濤起伏的森林消失了,所有修士消失了,無盡的黑暗消失了。
天地之間只有亙古存在的漭泱靈力,無處不在瞬間包圍他的身體,滋潤經脈,與心神共振,進入玄之又玄的韻律,滔滔不絕的靈力宛若九天銀河倒掛而下。
“啊……”任仁煥身心舒暢幾欲引吭長嘯,汲取,拼命汲取,貪婪而又孜孜不倦地汲取。
霎時,狂風止住腳步,暴雨停下哭泣,雲層凝滯不動,沛然的天地靈力飛蛾撲火般向任仁煥匯去。
“不好!”方天語仰面凝神,變幻莫測的天象既熟悉又陌生,強烈的危機感油然而升:“這廝不要命了,強行激發潛能,妄圖突破結丹之境,引動天雷降臨,借天雷之手攻擊老夫。”
“暫避鋒芒!”四個大字閃現腦海,方天語不再猶豫,一個轉身,掉頭向下遁去。
“啪”一聲輕響,任仁煥手中法寶“引雷神針”發動了。立時,數十枚銀光閃閃的銀針直衝雲霄,迎風暴漲,轉瞬化作百丈長、拇指粗的銀棒。燦爛的光華把昏暗的大地照得雪白。
“啊……引雷神針!”
遠遠觀看的三派修士其中不泛見識廣博者,猛然見到這一幕,心臟如打鼓般狂跳,驚得魂飛魄散,狂吼一聲,全力運足法力,頭也不迴向地面射去,生怕沾染上一絲天雷。
剎那間,高高在上的天雷停止漫無目的地遊動,受到強烈的牽引,化作兩尺粗的銀色蛟龍順着銀棒流竄而下。
“轟隆隆!”蒼穹好似撕開一個大口,鬼哭狼嚎的嘶吼聲傾泄而下,奪人心魄。
“啊……”方天語驚得魂不附體,天雷之威他可是深有體會,此時此刻,腦海僅有一個念頭:“逃,逃到地面,越深越好!”
“哐當!”一聲巨響,石屑亂飛,如撞南牆,曾幾何時地面變得鑄鐵般堅硬,方天語面色蒼白,嚇得魂飛天外。
“咻!”半米粗的天雷如期而至,從任仁煥身旁擦身而過。物競天擇,人若逆天而行,上天當然要強加考驗。自然而然,天雷忽視始作俑者,選擇更強大的人類作爲攻擊對象,逆天就必須承擔逆天的後果。
“轟!”天雷瞬間擊在方天語厚實的五色光罩上,光華四濺,稍頓,縮小爲一尺粗的天雷狠狠擊在身上,硬生生轟入地表一丈。
巨石飛濺,“啊……”方天語慘叫一聲,喉管一甜,噴出一口血。不敢懈怠,方天語迭忙取出一枚“九轉還魂丹”服下,運足法力向下竄去。
“咻!”沒有停頓,又是一道半米粗的天雷照亮整個天際,烘襯死寂的大地。
“轟”接着一聲巨響,地面現出一個二丈深的大坑,一聲悽慘的悲鳴聲隨之而起,聞者無不膽戰心驚,爲之捏一把冷汗。
天雷接二連三落下,天地間一片肅殺,此時此刻人類的力量顯得如此渺小,宛若一朵朵無根的浮萍在狂風暴雨中飄零。
三大門派的高手雖然知道天雷自動選擇法力高深的修士做爲攻擊對象,可是,面對深不可測的天威,誰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倘若方天語身死當場,或是成功逃過一劫,天雷失去目標,會否徑直射向自己?
一時間,三大門派修士人心惶惶,本着未雨綢繆的心思,作鳥獸散般四下散開,遠離這兇險的是非之地。
水若蘭全力向西遁去,扭過螓首,向銀色亂舞的天空望去。俄而,明眸升起一團薄紗,縹緲迷離,被任仁煥捨生取義的壯舉感動了,潸然欲泣。
這一刻,天地之悠悠漫長,萬物悲泣,僅有天雷肆無忌憚地呼嘯着,順着百丈銀棒轟然而下。
“唉!”水若蘭輕嘆一聲,收拾心情,頭也不回,化作一道黑芒消失在崇山峻嶺中。
任仁煥面如冠玉,下頜三綹鬚髯微微飄動,一副古井不波、仙風道骨表情。此時,他的心神完全沉浸於將破不破的道法天地,玄妙的感覺洋溢全身。
驀地,腦海浮現一個玄之又玄的感應,水若蘭已經安全撤離,身下的方天語身受重傷,想要追上曼玉一行是不可能的。
立時,欣喜若狂的愉悅潮水般涌上心頭,於心中吶喊:“我成功了,我成功守護若蘭的安危,實現對曼玉的諾言,我成功了,哈哈!”
“不,還差一點,我答應曼玉要回宗門相聚了。嗯,可以停下來了,是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下一刻,任仁煥靈智漸漸清醒,退出玄妙的道法天地,回來現實。
痛,撕心裂肺的痛楚,噬骨蝕心的痛楚,靈力在經脈中橫衝直撞,翻江倒海,任憑他如何努力也無法制止這種糟糕的狀況,天地間靈力潮水般涌入經脈,興風作浪。
膨脹,再膨脹,任仁煥只覺身體愈來愈大,變作巨大氣泡,充滿靈氣。迴天乏力,無數次努力,無數次失敗,任仁煥心力交瘁,頹然放棄,黯然神傷,勉強振作精神,利用最後寶貴時間作一次心靈旅遊。
接着,無數清晰的畫面浮現腦海,曼玉薄怒含嗔的嬌妍笑靨,婉約綽然,若蘭氣吞山河的颯爽英姿,傾國傾城。兩人的音容笑貌走馬燈似地交替出現,宛若涓涓清泉滌過身心,撫平的創傷,心靈昇華,如入仙境。
思念無窮無盡,可心神卻波瀾起伏,驀地,一個巨大疑問彷彿晴天霹靂炸響腦海:“曼玉曾問我,心裡是她多些?還是若蘭多些?”
“啊……我是喜歡曼玉多些?還是喜歡若蘭多些?心靈深處,她們孰重孰輕?”
“曼玉?若蘭?若蘭?曼玉?”悲哀之情油然而升,如煙如霧湮沒全身。
“如果世界沒有盡頭多好,就讓我一直想下去……”
這是任仁煥心中最後一個念頭,接着,漫天雷神失去目標,開始咆哮,開始憤怒,半米寬的閃電順着銀棒奔騰而下,獰笑着撲向他。
“轟!”一輪巨大的光華閃耀,宛若初升的太陽瞬間驅散黑暗,照亮大地,帶來一片寧和,風暴徐徐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