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水若蘭排除這種可能,因爲她心裡清楚,傅漢星所屬的“鏗金宗”兩百年前在“天一教”高手的圍攻下,灰飛煙滅,嫡系弟子僅有他一人逃過此劫。
而傅漢星身負血海深仇,若想在有生之年手刃元兇,除了心無旁騖勤修苦煉,爭取早日結成元嬰別無它法。據此推測,他根本沒有功夫遁入凡塵,尋找資質絕佳、緣份天賜的衣鉢傳人。
“唉!”水若蘭微蹙蛾眉,思緒好似千丈煩絲,總也沒個盡頭:“如果凌雲不是他派來的,可身上若有若無的氣質隱約浮現他的影子?如果凌雲與他沒有關係,我心中爲何會有莫明奇妙的波瀾?難道我真的能淡忘那個負心漢,在心中留下一道空隙?”
“不,絕不可能,凌雲不過一位毛頭小夥子,相貌勉強算得上清俊,氣質中上,我怎麼可能對他產生漪念?難道修煉《奼女玄魔經》,卻一直清心寡慾,由此產生心魔了?”
“這實在令人難以費解,倘若如此,憑仁煥氣宇軒昂、英俊瀟灑的翩翩風采,以及對我的如海深情,更能誘引心魔。可事實完全相反,我對仁煥毫無心慕之情,無法生出煥無上魅力讓其臣服之心。”
“然而,這個凌雲卻能矇蔽我的靈智,讓我犯下如此膚淺的錯誤判斷,這其中必有道不明的緣由。修煉到這個境界,除了法力不及‘天一教’那些老鬼,智慧、衍算不如‘聖女教’的聖主,以及傅漢星這殺千刀的能讓我失算外,天下誰人能惑我?”
“唉”水若蘭心中苦澀,憂道:“可如今名單上又多了一人,凌雲,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不能小看天下英雄呀!”
水若蘭思緒飄蕩,一時間兒女情長,失去往日的果決,變得多愁善感起來。迷離的目光穿過天井,凝視變幻莫測的雲空,癡了。
半晌,水若蘭明眸清澈如泉,嫣然一笑,剎那間,百媚叢生,天地黯然失色,容光煥說道:“凌雲,不管你是什麼人?何人派來的?都逃不脫我的手掌心!”
……
又過了一年,風平浪靜,宗門內一派祥和安寧的氣氛,弟子們如處桃源仙境,修着精奧的法術,過着開心的日子,只盼永遠這樣,無憂無慮。
然而,事情總有例外,凌雲就過得極不開心,整天提心吊膽的,茶不思飯不香,美女映入眼簾也要打上些許折扣,嫵媚減上一分,笑容淡上二分,神態憂鬱三分。
此時此刻,凌雲心中火急火燎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內不停地走來走去,口中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最近右眼皮跳個不停,難道有什麼災禍要降臨?”
“不行,得儘快想個萬全之法逃離‘落星門’,現在心如牢籠,長此以往,非得逼瘋不可。”
“可是,如何才能安全脫離‘落星門’呢,難呀,堪比登天呀!”
沉吟半晌,長變成雞窩,雙手把頭皮撓破了,仍是一無所獲。“唉!”凌雲長嘆一聲,無奈地垂下雙手,悻悻然作罷。
“叩叩”,忽地,石門兩聲輕響,猛然驚醒凌雲,整理好儀表,努力平復心情,輕輕拉開房門。
舒倩俏生生站在門前,柔聲說道:“凌師兄早上好,範護法有請。”
凌雲現在如驚弓之鳥,心念一轉,不禁使出渾身解數,溫柔問道:“啊,今天倩倩師妹特別漂亮,遇着什麼好事了?”
難道遭受如此風度翩翩的襲擾,舒倩秀眉含春,羞赧應道:“今天凌師兄嘴兒特別甜,可是吃了蜂蜜了?”說着,腳步明顯放慢,恨不能把這十幾步路來回走上數遍,細細享受凌雲的露骨的逢迎。
凌雲嘻嘻一笑,若無若事問道:“不知範護法叫凌雲前去有何事?”
舒倩略感失望,含笑說道:“師妹不知,凌師兄去了便知。”
說話間,凌雲來到堂主室,打個招呼,推開石門走了進去。
範憐花雙手扶椅,輕鬆愜意向後靠着,玉手一揮,柔聲說道:“坐吧!”
凌雲見她美靨如三月春花,心中一鬆,中規中矩走上前,正襟端坐,耐心等候。
範憐花緩緩挺直腰桿,流轉目光,細細打量凌雲,軟聲問道:“凌雲,來宗門多少年啦?”
聲音溫婉柔膩,蕩人心魄,凌雲怦然心動,緊鎖的心靈放鬆片刻,配合地掰着手指數道:“十、十一、十二……啊!不知不覺來宗門快十三年啦!”
範憐花微微一笑,道:“是呀,日子過得真快,眨眼間過去十三年了。當年你參加新生比武大會,僅僅築基初期的修爲,憑一手爐火純青的水系法術,連挫築基中期的高手,漂亮得很哪。”
凌雲不知她葫蘆裡買的什麼藥,大嘴一咧,訕訕一笑,蚊鳴道:“是築基中期修爲好不。”
“噗哧!”範憐花忍俊不禁,輕笑出聲,俏目生輝,瞪了凌雲,勾得他三魂六魄丟了幾縷:“還嘴硬,也不知你是如何欺上瞞下,混得一個築基中期的頭銜。”
“哼!”想到這裡,範憐花對凌雲的好奇心又增一分,輕嗔道:“我當時可是在場,明察秋毫看得清清楚楚。看來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居然敢頂嘴狡辯了。”
凌雲不敢造次,低眉順眼應道:“弟子不敢!”
“不敢!”範憐花面色一繃,輕喝道:“你敢得很吶!”
“弟子……”凌雲百口莫辯,自食苦果,支支吾吾道:“弟子……”
範憐花面色稍霽,不煩地擺擺手,說道:“好了,這件事過去就算了,如今你修爲大進,想覈實也不可能。”
“短短十數年的光陰,你一身修爲突飛猛進,抵達築基後期的境界,度之快讓人羨慕不已。當然,這與你的鍥而不捨的勤奮和上佳的天賦分不開,不過,宗門優越的修真環境和不留餘力的栽培,也起到關鍵的作用。”
頓了頓,範憐花和顏悅色說道:“你這些年來的表現突出,可圈可點,宗門很是滿意,決定讓你成爲核心弟子,進行重點培養,如何?”
“咯噔”,凌雲心中一突,暗恨道:“不想什麼,就偏偏來什麼,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按照凌雲最壞的打算,如果沒有尋着外出開溜的機會,只好乾等入門十四年期限。時間一到,便理直氣壯向宗門提出請求,討一個月的探親假,藉機逃遁。
可聽範憐花這麼一說,凌雲心如明鏡,知曉宗門根本不想放他下山,用提升地位的辦法牢牢控制起來。屆時,縱然提及出山要求,他們也會用此藉口來搪塞。
雖然悔得腸子綠了,可表面卻要裝作歡天喜地的模樣,凌雲感覺自己很有做戲子的潛質,不禁在心裡長嘆一聲。
凌雲先是一愣,接着嘴角迅向上、向外翹,眼瞼張得大大,笑逐顏開,傻乎乎地撓着後腦勺,硬是不答,好似歡喜之情無以復加。
範憐花饒有興趣瞅着他,總感覺缺少了什麼,沒能十全十美。忽地,腦海開竅似的冒出一句:“嗯,少了聲音,少了歡呼雀躍。”
於是,範憐花笑眯眯問道:“怎麼,不願意?”
凌雲心中一凜,迭聲說道:“怎麼會呢,怎麼會呢,這等好事弟子求之不得呢。只是喜訊來得突然,巨大的幸福把弟子瞬間湮沒,忘乎所以,於是……於是……”
說到這裡,凌雲心中一陣噁心,恨道:“都是你們害的,讓我不停地撒謊,不停地圓謊,非要讓我勇奪那表演大獎。”
想到這裡,凌雲決定反戈一擊,嘻嘻哈哈涎着臉說道:“範護法,剛纔弟子沒聽錯吧,弟子現在歡喜得腦海一片空白,什麼都記不起了,您能否再說一遍?”
聞言,範憐花笑容微滯,微嗔道:“凌雲你好大膽子呀,不要得寸進尺,以爲成爲核心弟子便可以忘記尊卑長幼了。”
“完了!”凌雲心時哇涼哇涼的,忖道:“範護法向來率真,很難掩飾心中的情緒,看她的表情,對我的怨恨、懷疑潛伏已久,只是一直沒有暴的機會。被我一激,情不由己流露出來。”
“而我對她向來溫順恭敬,鞍前馬後侍候得服服帖帖,交待的任務也是圓圓滿滿完成,甚至捨己求她,可是……看來她已經得到水若蘭的授意,要時刻保持警惕,隨時隨地注意我的一舉一動。”
凌雲面色一黯,感覺前途一片昏暗,低頭不語。瞬時,屋子異常安靜,兩人皆不說話,無奈、尷尬的情緒在肥沃的地壤裡滋長。
半晌,範憐花輕嘆一聲,淡淡說道:“好了,你先回去吧,等候門主的召見。”
凌雲緩緩昂起腦袋,雙目如電緊緊盯着她的雙瞳,軟聲求道:“範護法,弟子離家十餘載,近些日子思念之情宛若藤蘿瘋狂滋長,以至難以靜心入定打坐,恐是思念過度心魔叢生。您看,能否……能否讓弟子回家一趟,看看爹孃,於跟前端茶遞水略盡孝道。”
範憐花微愣,目光閃爍,偏過面頰,忸怩道:“這個嘛,這個嘛,人之長情,不是宗門不允,我們修道之人必須時刻保持思澄慮靜,如此這般親情折磨,本身就是一種考驗,只要你能克服這點,修爲、心煉必定大有進展。”
“再說,你入門不及十四年,不符規定,我很是爲難。這樣吧,你先回去,我和各位堂主商量一下,看看能否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