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見,摸不着?”
黃昶悟性極佳,當即明白了師父的意思,長青子點點頭:
“不錯,修仙路上,並不是不能走捷徑。你以比較差的靈根資質,卻能夠勝過宗門內大部分師兄弟,到如今已經與那些天賦最佳,進展最快的天才弟子並駕齊驅。便是由於你這一路上佔了太多便宜……”
“這主要是師父多方提攜之故。”
黃昶恭敬道,長青子哈哈一笑:
“確實,我幫了你不少,但你自己的聰明機靈則更重要——那些遠超於同門師兄弟的修煉資源可是你自己賺來的。沒有大量的資源投入,所謂捷徑就無從談起……嗯,不扯遠了。還是談眼下吧——依我之見,阿昶,最近一兩年中你最好先別急着突破,細細把這些外來法力打磨圓熟,完全煉化,徹底收爲己用之後方可繼續。”
“另外,以你的靈根天賦,光修乙木功法,達到六重天境界,原也差不多到了盡頭。接下來若想有所突破,恐怕要另闢蹊徑,再練一門水行功法,借水生木,以求突破了——正好可以與這回打磨法力的要求結合起來……嗯,在山下多有不便,阿昶你回山以後還是再閉一回關吧,好好把基礎夯築堅實了,這樣日後纔不會後悔——走捷徑固然痛快,可有些時候,有些關隘,還是得踏踏實實,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過去,纔是正道。”
“是,弟子明白。”
黃昶一口答應道,而長青子隨後又將一根手指點在他的額頭,似乎是在感受他的靈識,同時問道:
“智慧果不僅僅是法力遺存,那位智廣大師留下的心靈殘念,對你可有影響麼?”
黃昶笑了笑:
“記憶中好像多了若干片段,知道了很多過去的事情……另外,看到這棵樹忽然覺得親近了許多。”
黃昶轉頭看向那棵菩提樹妖,這時候的樹妖已經絲毫沒有先前那種妖氣沖天,獨霸此界的豪氣了——西崑崙山修士本就是最擅長收拾各類妖怪的,樹妖爲了活命向老瘸腿乞降,雖然保住了小命,卻從此將永遠受制於人,是好是壞還真難說。
不過此刻,至少從外表上說,那樹妖跟先前倒也沒太大變化,只是樹幹主體從上到下,被釘了七枚亮閃閃的銀釘,另外還貼了一張符籙,似乎僅此而已。以黃昶的見多識廣,只能辨認出那七枚釘子應該是“七星鎮魂刺”,仙俠界中很出名的一套魘鎮法器,至於符籙是什麼就不知道了,另外宗門還有沒有其它鎮壓手段現在也看不出。
看着那棵似乎已經陷入到沉睡之中的樹妖,黃昶心頭中泛起一陣非常古怪的情緒——就他本人而言當然對這樹妖絕無好感,但感受到智廣大師的念頭則並非如此。在得到了智慧果中的部分記憶之後,他對於那位智廣大師當年爲何會造就這樣一棵菩提樹妖已經完全瞭解——其實這根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月影界中永遠沒有太陽光,把一棵菩提靈樹栽種到這裡,當然就只能吸收月華與陰氣作爲滋潤,成妖化魔乃是理所當然。本來這個問題倒也不難解決——智廣大師活着的時候經常前來念經超度,延緩樹精的魔化。等到他日益老去,不能再管控樹妖的時候,再找個有能耐的僧侶或道士過來繼續也就是了。
然而智廣大師並沒有這樣做,因爲此地乃是大周王朝,被西崑崙山所籠罩,所控制的地盤。他本人由於某些特殊原因,獲得了在西崑崙山控制區內開闢道場的權利,但這份權利並不能轉讓給其他人。所以如果他要找人來繼承這份基業的話,還只能是崑崙山的人。
那時候月影界已然快要成型,而一旦形成了小洞天,便可以作爲一個宗派的立身基礎。智廣大師縱使已修成羅漢金身,佛法高深,卻也終究免不了心存慾念。他不想自己辛苦開創的這份基業落入他人之手,於是便作出了一個非常冒險的決定……
自知時日無多的智廣大師主動坐化於菩提樹下,在圓寂之前,他試圖通過某種秘法將自己的畢生法力與靈魂統統注入菩提樹內,從而讓自身與樹妖融爲一體,以菩提樹妖的軀體繼續承載自己的靈魂,從而獲得某種程度的永生,同時也能長期控制這月影界。
融合成功了,但卻並非他吞噬了樹妖之魂,而是恰恰相反——智廣大師自己反而變成了樹妖的餌食,連同他的佛家功法,經文寶冊,甚至於遺骸本身,都一併成爲了樹妖姥姥的護身絕技。菩提樹本來無所謂性別的,但在成妖之時會有雌雄之分。這棵樹妖原本是雌性精怪,可在吸收了老和尚的魂魄之後卻變成了不男不女,便是黃昶他們先前聽到的那種古怪聲音。
黃昶在智廣大師的殘存思緒中感受到了後悔與慚愧之情,但也正是因爲他的存在,百餘年來樹妖始終不能影響到月影界外面,或者說是不願——老和尚的殘魂終究在某種程度上抑制住了樹妖的兇性與殺心,使其只在月影界,最多隻是金閣寺範圍之內“狩獵”。
總體來說,這還是位不錯的老和尚——這是黃昶的感受。雖然自己也是崑崙山弟子,但在他看來智廣大師爲了維護自家產業而做出的冒險決定並不算什麼錯誤,只不過失敗了而已。在他前世人們爲了保護自己的私有財產,往往可以幹出更加激烈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黃昶將自己在記憶中得到的訊息稟報給長青子,後者聽了以後微微一笑:
“那位智廣大師啊……倒還有些印象呢。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名低階煉氣士。某日忽然被一位宗門前輩指派,前往鎬京城龍首原道觀前的大廣場上伺候。當時滿心納悶,去了之後才知道原來是本門修士和外宗道友切磋,讓我們這些白衣弟子去開闊眼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