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平淡無味的過去。
這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一行車隊行走在通往張家村那唯一的一條泥路上。
馬車是四輪高棚馬車,車輪足有一尺來寬,行走在地上使得車身穩健而不搖晃。用名貴紅木製作的車棚長寬各達一丈,拉車的是兩匹雄健的黃驃馬,行走的不疾不徐。
駕車的是一名六十左右的黃瘦老者,一雙渾濁的老眼,一身粗糙的打扮,右手握着馬鞭,左手提着一個酒葫蘆,老者不時的揮一下馬鞭,喝一口葫蘆中的酒。
在馬車的四周,一羣騎着高頭駿馬的勁裝大漢緊緊的跟隨着。
這羣大漢約有十人,相貌各不相同,但是他們胯下的馬,皮毛髮亮,神駿非凡。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神駒。他們的衣飾也都很是華貴,腰間或跨刀、或佩劍、或是長槍,軟鞭等各種兵器。
從他們不時閃爍精光的雙眸和高高凸起的太陽穴可以看出他們都是江湖中的好手。
在他們簇擁的馬車頂棚上方插着一杆三尺來高的錦旗,上面描金秀銀的書寫着“威武鏢局”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如果是常年走江湖的人見到這杆錦旗,頓時會赫然變色。
威遠鏢局,是段天他們所在的國家岐國境內三大鏢局之一。鏢局內不僅有好手數百人,更有三位赫赫有名的當家。
老大江湖號稱鐵掌萬崩,一對鐵掌絕技外加精湛的內功修爲,徒手開石裂碑宛如切豆腐,縱橫江湖四十餘年,從未有過敗績。
老二號稱飛羽劍陸傑,一手飛雨劍法施展出來宛如滿天飛雨落地,讓人防不慎防。
老三號稱草上飛沈衛青,輕身功夫與一身柔功冠絕江湖。
這三人二十餘年前合力開創了威遠鏢局。二十年來,但凡是他們保的鏢,走的貨,從來沒有失手過。
“爹,張伯伯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厲害嗎?”馬車內響起一個男孩略顯的有些驚異的聲音。
這輛馬車內部面積約有近十個平方,不僅寬闊,而且顯得極其華貴。車內上首的軟凳上坐着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此人一身錦衣玉袍,相貌堂堂,頜下幾縷鬍鬚,一雙微眯的眼睛內毫無精光,兩邊的太陽穴平平無奇,這是內功到了一定境地後完全內斂的地步,纔有的外在表現。
而在此人身邊放着一把三尺來長的劍,青竹劍鞘,黑布纏繞的劍柄,同樣沒有任何出奇之處。
此人正是威遠鏢局的二當家飛雨劍陸傑。
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着一名男孩,他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一身華麗的衣袍,面容英俊,身體壯實。男孩正用那雙眼望着中年男子,眼中滿是莫名崇拜之色。
“呵呵!”陸傑手指扶動了一下鬍鬚,面上帶着淡笑道:“風兒,你張伯伯的工夫只比爹爹說得還要厲害,你可知道,當年江湖中提起“霹靂刀”張震嶽,誰不是肅然起敬。記得爹爹跟你講的十幾年前那幾個採花大盜的故事嗎?”
三十年前,岐國的江湖中出現了七個武功奇高的採花大盜,他們無惡不作,專門進行採陰補陽之術,但凡被他們糟蹋的良家女子死狀極慘。當時的引起江湖震動,一些名門大派無數的高手曾追殺過他們,但是他們各自身懷絕技,又是飄忽不定。一干名門大派不僅沒有抓到他們,反而被他們滅殺了不少的人。
這個故事在男孩小的時候,他爹爹就告訴過他,所以男孩自然知道。
“難道,十幾年前攪得整個江湖不得安寧的七大淫賊就是張伯伯滅殺的?”小男孩聞言目光閃過一絲精明之色,驚訝的猜測道。
“嗯!沒錯,他們就是你張伯伯殺得,當年他單人單刀,追殺七個採花大盜一年之久,方纔將他們一一斃滅。對了,你看看爹爹這裡。”中年男子輕微的點頭說道。說着的同時,他將左臂衣袖捲起。露出臂彎處一道猙獰的傷疤。
“呀!爹爹,你這是……”男孩小眼圓睜,面色微變吃驚道。
“唉!當年要不是你張伯伯救了我一命,爹爹這條手臂連同性命恐怕早就沒了。”中年男子嘆息道。
“真的。以爹爹的工夫,能在爹爹身上留下這麼深的傷疤,對方顯然武功奇高,而張伯伯能救下爹爹看來功夫更高了。”小男孩小臉凝重的點頭,顯得一副很在行的樣子,卻不知他這個樣子很是可愛。中年男子寵溺的笑了笑,輕拍着小男孩的頭卻沒有說什麼。
“爹爹,張伯伯的功夫這麼厲害,可他爲什麼卻住在這樣偏僻的山村呢?江湖中但凡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誰不是鮮衣怒馬,高門豪宅呢?”車中安靜片刻,男孩忍不住心中好奇,擡頭望着中年男子問道。
“爹爹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一會兒見了你張伯伯要有禮貌點,如果能夠讓張伯伯收你做弟子,我就放心了。”中年男子摸着男孩的頭,目光閃爍了幾下,含糊其辭的應付過去,接着他又低聲囑託男孩幾句。
男孩聞言重重的點點頭。
接下來,馬車內父子倆人誰也沒有再交談,中年男子眯着眼不知在想着什麼。
小男孩則趴在車窗上望着外面的風景。馬車靜靜的向前行去。
……
“天哥,你說他們看見灰土會不會大吃一驚吶!”李順望着身邊的段天眯眼笑道。
此刻,正是午時剛過,頭頂上陽光直直的照射着大地,兩人抱着灰土朝學堂而去。
“行了,行了,你就別再我面前說這話了行嗎?到了學堂你可別讓他們隨便的揉弄灰土,它身上可是有傷的。要不是放在家中不放心,我纔不會讓它隨咱們去學堂呢。”段天拍着李順的肩膀,叮囑道。
“天哥,我知道的,我只是忍不住心中喜悅而已,你看灰土它多可愛呀!”李順一邊點頭應着,一邊手指輕點着灰土上翻着的鼻頭,灰土口中不滿的低鳴着,伸出一對前爪撓向李順的手指。
……
“段天,李順你們來啦!一位趴在學堂外槐樹上的小男孩遠遠地看見段天兩人,大聲喊道。
“李順哥來啦,狗蛋快點下來,我們來玩官兵抓匪的遊戲,你來當我們的頭吧。”另一個孩子衝樹上的男孩喊道。
“咦!李順你手中抱着的是什麼?”趴在樹上的男孩突然指着李順喊道。接着他身形一蹦,從離地一米五六的樹枝上蹦到地上,並立刻朝段天他們跑過來。
其他小孩子見狀,也都好奇的呼啦一下全都圍了上來。
“哎呀!好可愛的小東西,大家快來看吶!李順抱的這個小東西。”首先跑到李順身邊的小男孩突然大聲嚷嚷起來。
“這是什麼小動物?”
“哇!好可愛呀!”
“快看這小東西的鼻子……”
“還有這毛髮……”
“咦!這小東西的腿怎麼了?”
一羣小孩圍着李順,望着李順懷中的灰土,七嘴八舌議論道。一個個顯得驚奇不已。
“哎!哎!哎!我說你們別亂摸呀,它身上可是有傷呢!”李順一邊嚷着一邊揮手打開準備撫摸灰土的小孩的手。
“嘿嘿!順子哥這小傢伙哪兒抓住的?等明兒我也去逮一隻。”一個小孩諺着臉,帶着討好的笑容,問道。
其他人也都支起耳朵,望着李順。
“這是我與天哥上山撿柴時救下的,可不是逮到的。”李順搖頭晃腦,滿臉得意洋洋的說道。
聞言一羣孩子臉上全都露出失望之色。
“這是什麼小獸哇?我們從來沒見過。”一個小孩突然說道。
“對呀!我也沒有見過這種動物,說它像狼,它卻長着猴子一樣的鼻子,說它像猴子,但它卻又不像猴子?”先前趴在樹上,被人稱之爲狗蛋的男孩面色驚奇道。
段天無語的望着被小孩們圍在中間,滿臉得意洋洋的李順,剛纔這些小孩子撲上來時,自然而然的將他擠到一邊去了。
突然,一陣馬蹄“嘚嘚”聲伴隨着車軸碾壓路面的沉悶聲傳來。
段天詫異的循聲望去,一眼就看見那輛高大寬闊的馬車,以及四周幾名跨在健壯的高頭駿馬上的勁裝漢子。
坐在馬上的勁裝大漢目光四處掃視。
段天目光落在了馬車頂上的那杆鏢局旗幟,面色滿是驚奇。
圍着李順身邊的小孩也都被蹄聲驚動,紛紛伸長脖子望着走來的車隊,目光充滿驚奇。
從小生長在山裡的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一羣裝扮的人,不免有些稀奇。
就在衆人發愣的時候,車隊走過段天等人身邊,走到張員外家的大門外停下。
一名勁裝大漢乾淨利落的翻身下馬,幾步走到大門前,抓起紅漆大門上的銅環“咚咚”的敲了起來。
段天他們一羣孩子趴在牆角邊上,目光偷偷的瞧着這羣勁裝大漢。
段天目光流轉,忽然和馬車車窗探出的一個小男孩目光對視了一下。微微一愣後,段天移開了目光。
對面的小男孩也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
這時張員外家的大門被從裡面打開,一名長得粗陋,身體稍胖的僕婦打開門,目光詫異的掃過門外的一羣不速之客,甕聲甕氣的用俚語問道:“你們找誰?”
門外的勁裝大漢顯然得到了囑託,自身上摸出一張燙金拜帖,面帶微笑的遞了過去,客氣的說道:“麻煩大姐將這個拜帖遞給你們的主人,就說有一位故人來見。”
僕婦粗魯的接過紅色封面,鎏金描紅的拜帖,目光再向他們身上掃視了幾眼後,極其傲慢的說出一句“等着”,然後啪的一下將大門合上了。
門外的勁裝大漢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怒氣。他闖蕩江湖何時受到過這樣的怠慢。
“封兄弟,何必和一介鄉野村婦一般見識呢?”這時,從馬車內傳來一道淡淡的男子聲音。
“知道了,二當家。”被稱爲封兄弟的漢子,無奈的搖了搖頭,退後幾步走到他的馬匹前佇立不語。
其他的騎在馬上的勁裝大漢一個個扭頭望着這處在他們看來顯得寒酸的宅院,低聲交談着什麼。
趴在窗口的男孩將東張西望的目光掃到那羣趴在牆角的孩子身上,不屑的癟了癟嘴角,如果有人靠近他就能聽到他口中低聲咕道:“一羣土包子……”
段天他們一羣孩子則望着停在張員外家門前的車隊議論紛紛。
“這就是江湖中人,有朝一日我也要像他們一樣……”段天目光掃視着這羣人,心中默道。
就在這時,張員外家緊閉的大門突然大大的敞開,
一名身體微胖,約莫四十左右,身高只有六尺的男子走了出來,男子滿臉洋溢着親切的笑容拱手抱拳,說道:“各位朋友遠道而來,張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在微胖的男子身後,張大威目光驚奇的打量着門外的一羣人。
“張大哥,小弟冒昧來訪,大哥可不要見怪啊!”馬車的門簾突然被掀起,錦袍男子探身而出,落在地上,抱拳微笑說道。
緊隨男子之後那名趴在窗口的俊秀少年也連忙鑽了出來。
其他的勁裝大漢也都紛紛下馬,口中連呼張前輩的抱拳行禮。
“陸兄弟遠道而來可是稀客,張某豈會見怪,諸位朋友請進寒舍小坐。”張員外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說道。
一干人客套了一番,便連人帶馬和馬車都駛進了張員外家院子內。好在張員外家的大門夠寬,院子也夠大。如此多人一點也不擁擠。
“咳!一羣小孩子都在那兒看什麼看,都給我進來上課。”張秀才威嚴的呵斥聲響起來。
段天他們一羣孩子回頭望見站在屋檐下,面色微沉的張秀才,呼啦一下全部跑回到學堂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