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到了不盡山周圍,周全和公孫薇就沒有見到過一個活人,連死人都沒有見到。不想怪物剛殺死,立即就有人出現了,來得也太巧了一些吧?
更巧的是來的居然是熟人!三個道人一瞬間到了眼前,踏劍凌空停在周全一百多米外的空中,驚訝地看着他們,前面的人矮小而枯瘦,氣勢卻如高山大海,身穿紫色道袍,腳踏青蓮流水劍,不是知秋子還有誰?後面兩人一個相貌堂堂,一個有些陰森,胸口都繡着紫色龍紋,正是知秋子的兩大高徒容天鬆和朱天良。
周全不由心中一凜,知秋子怎麼會在此時此地出現?以他現在的修爲自然是不怕知秋子,但一時半會未必能殺得了知秋子,而公孫薇卻擋不住容天鬆和朱天良合擊。公孫薇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一閃到了周全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雙方劍拔弩張,氣氛極爲緊張,知秋子強笑了一下:“原來是這異物在作怪,卻已被你除了。道友別來無恙啊?”
周全冷冷道:“誰是你道友了?我當然無恙,但你們可能很快就有恙了。你們來這兒做什麼?”
容天鬆與朱天良大怒,便要動手,卻被知秋子攔住了。“周國主如今當了皇帝,自然不能稱道友了。吾等今日不是來找你復仇,也不想再與貴教、貴國再結仇,只是聽說此地出了妖物,猖獗之極,所以趕起來看看,想不到周國主卻早來一步了。”
周全說:“你不想找我復仇,我卻要找你算算舊帳,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也省得我再去找你們了。”
朱天良戟指怒喝:“住口,難道我們還怕了你不成?往日你仗着人勢衆,今日卻沒人可以幫你了。”
知秋子轉頭橫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少多嘴,由我來說話。”
“是,師尊。”朱天良嚇得忙躬身稱是,後退了一些。
知秋子說:“往日些許恩怨何足道哉?我們有着共同的危難,所以不但不是仇敵,反是盟友。周國主乃是處大事的人,想必不會因小仇而誤大事吧?”
周全心中一動,莫非知秋了說的是妖道的事?知秋子又說:“此地不可久留,也非細談之處,周國主若有心,三日後的午時可到此地東方約有千里的海島上相見,貧道恭侯大駕。”
周全不置可否,知秋子已踏劍轉身向高空飛去,兩個徒弟也跟着飛起。
公孫薇說:“相公,真讓他們走了?”
“嗯,我們先回去再說吧。對了,這火光獸的毛看起來頗爲不凡,看樣子也確實可以織布,不如帶回去。”周全說着就使開“乾坤一袋裝”之術,把火光獸的屍體給收了進去。
公孫薇有些擔心地問:“他們約你,會不會設了埋伏誘你前去。”
“我看不象,而是他也有了危機,青龍門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們也活到頭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也許他們會有些用處。”
兩人很快離開了不盡山,回到洛陽皇宮中,前後不過兩個小時。周全放出火光獸的屍體,在大殿中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宮人都來看稀奇,大和國的使者也被請了過來。
衆人咋舌不已,那個大和國的使者更是目瞪口呆,磕頭不停,讚頌不絕,一謝再謝。周全說:“妖獸既除,火山很快就會冷卻,災難已經過去。舉手之勞,也不須多客氣了,快回國去重建家園吧。”
送走了使者,衆人又圍到一處研究如何處理這獸屍。火光獸的毛本就是罕見的寶物,這一隻大概活了千萬年,都快成了精怪,毛更是長得出奇,細如蠶絲,赤紅如火,無風也能動,飄逸之極。
褚蒜子說:“這毛煞是可愛,用來織布不比絲綢差,用來作爲衣帽的裝飾也不錯。”
謝雨卓說:“既然它不怕火,製成衣服也必定不怕火,穿着可以入火無傷了。”
公孫薇笑道:“用它的毛織成的布叫做‘火浣布’,前朝曾有西域外國進貢過,能不能隔熱不知道,不用洗倒是真的,穿髒了往火裡一燒又光彩如新。”
衆人摸着獸毛驚歎,愛不釋手,周全笑道:“反正毛多得很,一人做一件衣服都夠,我倒是對它的肉更感興趣,卻不知好吃不好吃?”
衆女大多吃過火麟獸的肉,猶未忘卻美味,正好一家大小嚐嘗奇肉,於是立即召來能工巧匠和御廚,拔毛分屍,鼠毛拿去織布,上好的肉切了一塊去烹煮。
不一時掌管膳食的總管跑來,一臉誠惶誠恐,跪在地上直磕頭:“陛下恕罪,娘娘恕罪,小人,小人無法烹煮此物。”
“爲什麼?”
“此肉入水即化,蒸、煮、燉、滷都是化了不見蹤影,油炸火燒卻都不能熟,小人實在無法可施,罪該萬死。”
周全道:“赦你無罪,這本不是世間正常之物,不是你廚藝不精,倒是我不該讓你調製如些稀奇古怪之物,下去吧。”
既然肉吃不成,那就留着給天師教煉丹組的人當藥材用吧,多試一試也許另有妙用。揮退了無關人員,周全這才小心翼翼放出盒了,打開盒蓋。
蓋子還未完全打開,一股紅光和熱氣便急泄而出,殿內的布簾之類瞬間就捲縮焦化,只要再稍停一會兒,只怕整個大殿都會着火燃燒起來。周全大吃一驚,急忙以真氣將它包裹住,隔絕熱量的外泄。那顆約有籃球大小的火紅珠子跳了出來,懸空浮着,簡直象個太陽從天上墜落。
幾個皇后站在周圍爲周全護法,周全催運神功,就在大殿中淬鍊起妖丹來,以真氣將它的火之元力逼回珠內,表面的能量也向裡壓縮,並使這個能量穩定下來。煉製過的內丹便成了寶珠,平時只發出微量的光和熱,一旦受到應有的刺激,能量使會瞬間暴放。。。。。。
煉製法寶也有多種講究,過程複雜,一般的法寶,只要受到真氣的激發就可以暴放能量;而極品的寶物,煉製的人也會加入特殊的限制,只有受到特定的牽引和刺激才能發揮功用,這種法寶一般只有主人能使用,或是與主人功法完全相同的人才能使用,拿在別人手裡就是廢物了。
倒也不是所有這樣做的人都是出於私心,而是因爲只有主人能用的寶物往往與主人有着特殊的感應,甚至是收入體內,就象是先天級的寶劍一樣,可大可小,變化無窮,使用起來更方便,威力也更大。
約有半個小時之後,妖丹紅光收斂,熱氣全消,縮小成一顆碗口大小,紅中透黃的珠子落在周全手上。衆女鬆了一口氣,上前細看,只見珠子發出淡淡橙色光芒,朦朧而神秘,表面也僅是一股溫熱,與剛纔的威勢全然不同。
周全大喜,“這顆珠子威力比火焰珠更勝十倍,有了它去北極挖冰核大約不成問題了。”
司馬文鳳說:“難道火麟獸的內丹還不如這個?”
“火麒獸大約是火麒麟的雜交種,並不算強大,它並非完全的火獸,只明帶了火性而己;火光獸卻是完全生活在火中的異物,在火山內住了千萬年,吸收的熱量非同小可,說它比火焰珠強十倍只是泛泛而論,事實上應該還不止。有些奇寶,冰層再也擋不住我們了,三日後赴了約會,便再到北極去。”
衆人忙問什麼約會,周全把遇見知秋子的事說了,他已料定是爲了吸血妖道的事,但並沒有說出來,這事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幾位夫人自然是極爲擔心,都勸他不要去,或是多帶些高手去,但周全執意要去,並且要一個人去。
接下來三天都在試測新的破冰神舟以及新得來的火光神珠,果然威力比之前大不相同,並且有了兩顆珠子備用,可以萬無一失了。
這時工匠已經織出了一塊火浣布,鮮紅如火,如絲如緞,迎着陽光一照,霞光萬道,美崙美煥。並且這火浣布極爲奇特,透氣性極好,卻又能隔絕熱量的傳遞,夏天穿在身上署熱全無。除此之外,這奇布還有很好的柔韌性,刀劍難入,穿着它又好看又舒服,還不怕刀槍水火。
周全靈機一動,即然可以隔熱,那麼也可以隔冷,用它在破冰神舟內蒙上一層,隔絕外面的奇寒冷氣,無論火焰珠還是新得的火光神珠都可以更持久地工作了。說幹就幹,他令工匠加緊織制,幾位夫人動手蒙在艙內,他自己則往東海會知秋子去了。
這一天近午時,周全找到了知秋子說的島嶼,這個海島並不大,在大海中並不明顯,不過周圍幾百裡內都沒有海島,應該就是這個無疑。
島上鳥語花香,風景優美,卻是半個人影都沒有,也沒有看到任何人造的建築。周全運起天視地聽之神通,搜索整個海島,鳥獸不少,就是不見一個活人,難道知秋子騙了他不成?
正在他犯疑之時,海中突然一道劍光分波劈浪而出,海水分裂兩旁,站在劍上的正是知秋子,原來他是躲在海底下,也算是別出心栽了——他要躲躲藏藏,更加證明了他也害怕吸血妖道。
“周國主果真信人,準時赴約來了。”
周全道:“詭詭祟祟做什麼?今天你要是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怕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了。”
知秋子毫不動氣,“周國主何必咄咄逼人?此地不是說話之所,且隨貧道來。”說着劍光一旋又向海中鑽入。
周全也不怕他玩什麼把戲,掐了個避水訣,如魚鷹獵食,也一頭衝進了海水中。
知秋子在前引路,一路斜向下潛去,向下潛了足有百米以上,在海島水下的“山腰”停了下來,凝神探查附近,確定沒有人跟蹤後,這才帶着周全在山谷岩石中鑽來鑽去。繞了好一會兒,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洞穴,他作了個請的手勢,領先向洞內飛去。
周全跟着飛入,沒想到這個洞穴出有意料的深,石壁上鑲着夜明珠,微有些亮光,裡面乾乾淨淨,連海澡和魚類都沒有。前進了約有十幾米,知秋子停下來往石壁上一推,一塊看似不可動的石壁居然輕飄飄地移開了。
往裡面一看,周全着着實實吃了一驚,裡面是個寬廣的石室,亮如白晝,滴水全無,真難以想象海底下還有這樣的地方。原來石室門口的上方鑲了一顆海碗大的珠子,發出耀眼的白光,海水到了這兒就象遇到了玻璃無法前進了。
“好一顆奇寶避水珠!”周全不由讚了一句。知秋子肯把他帶到這麼隱密的地方,可見確實是有誠心的,所以他語氣已經緩和了很多。
知秋子笑道:“米粒之珠,身外之物而己,快請進。”
容天鬆和朱天良在裡面,見周全進來都有些緊張,暗中戒備着,周全也不理他們,昂首而入。
裡面本來是個天然空間,然後經過了人工的修造,石桌石凳俱全,清爽宜人。知秋子請周全坐下,說道:“貧道要躲在這深海中,想必周國主已知原由。”
“那妖道無所不能,在這兒就能避得過他麼?”
知秋子臉色有些難看,“這個我也不能肯定,但這兒是吾等唯一可以藏身之所了。這幾年來,我們換了不少地方,都是不久就出現他魔蹤,所幸貧道早設了脫身之計,才得以保全性命。住進這兒已有近一年,都沒有見到他出現,估計是找不到這兒了。”
“那麼你是怎麼會到不盡山去的?”
“貧道還有些弟子分散在各處,會定時傳遞消息到海島上,前幾日得知不盡山出了巨妖,便想去看看能否找些寶物,不想遇到周國主了。”
周全沉吟了一會,“你即然把我找來,就該坦誠相告。他是什麼時候找上你的,都有過什麼樣的接觸,說過了什麼?”
“這事。。。。。。說來就話長了。”知秋子摸着稀疏的白鬍了,眯着眼想起了往事,“簡單地說吧,貧道年輕時太過張揚,在中原無法立足,便獨自漂流到海外,數十年後才定居下來,並收了三個徒弟,就是我的三大弟子了。大約是在五十年前吧,有一日我正在打坐,眼前突然出現了一人,似有似無,臉目卻看不分明。貧道自持有幾分功夫,怎能容別人侵入密室?便一劍向他攻去,誰料我跟本傷不了它,反而被他輕易制住。他以神音告之,要我成立門派,廣收門徒,並且還指點了我一些劍術。。。。。。”
“初時我本以爲是某個前輩高人垂憐於我,前來渡化我,所以照他所說成立了青龍門,廣收門衆。此後二十多年他都未出現過,而我門下人丁漸旺,日見強盛,我也沾沾自喜。約三十年前他又出現了一次,責我發展太慢,要我加快收徒速度,並且要煉製兵器鎧甲,準備殺入中原。此言正合我意,於是抹兵礪馬,練功煉劍。。。。。。也就是在此時,我聽得一些傳聞,說是有許多修仙之人無故失蹤,或是突然慘死,卻沒有任何人知道是誰做的。死的都是一些奇絕高人,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殺得了他們,而他們卻毫無反擊之力死了,修道界中驚惶不安,但人間尚無人得知。當時我便起了疑惑,指點我之人,強大到了令我恐懼的程度。。。。。。”
“五六年前,他又出現了,還是責怪我發展太慢,並要我開始入世,於是青龍門開始在瀛洲島上傳道,並且準備進入中原,此後發生的事你大多知道了。”
周全說:“原來他那麼早就找上你了,四五十年才發展成這個模樣,確實也太慢了。那後來他還出現過沒有?你又是如何知道他是元兇?”
知秋子嘆了一聲,“後來又出現過幾次,一次是要我與彌勒教結盟,給你極大的壓力,但卻不許毀了你們總壇,若不是他的安排,你的總壇如何能保得住?一次是要我攻進長安的妖霧內,無論如何都要滅了那些妖物;否則我何必差徒兒去求你和解?竺法曠雖然沒有說過,但我卻知道他也是受他指使成立彌勒教,種種可疑之處,令我猛然醒悟,青龍門、彌勒教、以及迅速崛起的五斗米教都是他的安排,他要我們培養大量高手、成仙人級的高手以供他吸血,他就是元兇首惡!等到我二徒弟臨死被他帶走,再也沒有回來,我就完完全全確定了。”
“那麼你爲何不早說?我之前並不知道,一直在迷霧中摸索,也是在靈隱寺之戰後才明白過來。”
“說了又有何用?就算你相信我的話,我們兩教能不鬥麼?一切盡在他掌控中,我們無法不鬥,不勤修苦練過了不眼前的難關;努力精進了,卻是加速了死亡。所以貧道並末把你當成仇人,而是當成同路人,一直都沒有對貴教中的人下死手。進攻妖霧無功而返,貴教聲勢驚人,我便知道自己已是過河卒子,大限已到了,於是急急逃遁。貴教如今看來風光,只怕也是懸崖奔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無可奈何吧?”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周全苦笑着搖了搖頭,對他敵意全失。他們確實不是敵人,而是盟友,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多一份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