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天門內傳來了細微的震動。
“司神部的人來了——”一雙迷人的眼睛清澈的像兩潭春水,“千年後,你要記得我這個樣子——”玉虛公主說着,趁葉軒博不備,右手揚起,擊在他的天靈穴上。
——墜落,墜落,彷彿向萬丈深淵跌下,又彷彿行走在無邊無際的荒漠之中,永遠沒有盡頭。
無盡的血液過後是曲折蜿蜒的奈河,彼岸花開如血如火,花叢中一間青翠的小屋,納蘭瓔珞身倚門扉,望向黃泉之畔的那棵慾望樹。
低聲的哭泣伴着哀歌,不是納蘭瓔珞,而是東方芝珠。
眼睛,慢慢睜開,眼中的影像漸漸清晰,不錯,正是東方芝珠那張熟悉的臉龐,只是消瘦了許多。
“軒博,你真的醒了——”不待他說話,東方芝珠已經驚喜地跳了起來,興奮地聲音都有些異樣:“姨媽,姨媽,表弟醒過來了——”
不一會兒,葉夫人由葉丹葉蘭攙扶着,顫顫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兒呀——你可醒了——老天有眼哪——”葉夫人已然蒼老了許多,兩鬢如霜,身形消瘦,此時激動地慟哭起來。
“孃親——”葉軒博掙扎着坐起身來,抱住母親。
經過了生離死別,親情纔是最可貴的東西。
“弟弟——”葉丹葉蘭也是喜極而泣。
“姐姐——珠兒——”葉軒博此時才知道,人活着,真好。只有活着纔可能牽掛每一個牽掛他的人,只有活着,纔可以享受同他所愛的人在一起的快樂。
“好徒弟——我就知道你不會舍師父而去的——”又有兩人進來,卻是紫陽真人和黃陽真人,說話的自然是紫陽。
“師父,你怎麼會在這兒?——這是哪兒——我昏迷後發生了什麼?”葉軒博這纔想到有好多事情自己還不知道。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最後葉夫人對東方芝珠道:“還是由你告訴博兒吧,這三年來,你日夜守在他的身邊,你纔是最關心他的人。”
“是,姨媽。”東方芝珠臉色微微現出一絲紅暈,答應一聲。
“三年——難道我整整昏迷了三年麼?”葉軒博愕然道。
“三年還要多一些——這三年來,有多少人爲你傷心,爲你操勞,你可知道?”東方芝珠紅着眼睛神情地望着葉軒博,嘆一口氣,娓娓言道:“那日劉瑾那廝將你和納蘭擊暈後,正欲將你們斬盡殺絕,紫陽師父、紫龍、胡靈兒和我便趕到了,紫龍拾起了地上的仁愛之劍,胡靈兒收回了舍利狐皮,我則拿到了青銅古盾,而師父此次亦帶來了智慧之劍,憑藉這四樣寶物,我們勉強將劉瑾擊退,之後在溫祥的引導下,揹着你和納蘭退入地道中同葉家堡一百多口會合。
密道甚爲寬敞,一百多人亦不覺侷促,難得的是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盞油燈,在這密道中走了半日,出現了三個岔口,大家對路線的選擇發生了分歧。”
“怎會有三個岔口?”葉軒博奇道:“作爲逃生用的密道,絕對沒有道理存在三條。”
“是呀,大家也都納悶,但最奇的卻是那三個路標,分別用篆文寫着‘天道’、‘地獄’、‘人間’——”
“哦,這密道竟然有此古怪,你們走的卻是哪條?”
“天道——,除了溫祥和幾名家丁,衆人最終選擇了天道。約莫走了大半天時間,終於走到隧道的盡頭,密道出口隱藏於山澗密林之中,初始衆人自以爲到了仙境——這裡遍地奇花異草,到處珍禽異獸,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我們付出了九個人生命的沉痛代價,這才知道這裡尚有不少劇毒植物,也有許多兇禽猛獸。三年來,百餘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慢慢知道這兒便是世人傳說中的迷魂谷——”
“迷魂谷,這兒便是迷魂谷嗎?”葉軒博掙扎着要起身走出木屋。
“軒博,別急,聽我把話說完。這是一片聖地,抑或,一塊邪谷——我們曽派一名精明能幹的家丁外出打探消息,出去的路線自然還是那條密道,誰知這名家丁剛入洞口,便頭顱爆裂,死於非命。從此百餘人困在此間,直到上官大哥和丹姐蘭姐到來,才帶來了一些外界的消息——”
“上官大哥也來了嗎?他在哪兒?”葉軒博很想念這位結義大哥,他和東方芝珠的救命恩人。
“上官大哥、紫龍、胡靈兒去了北部雪域尋找夢中的天道,已經離開一個多月了——”
“夢中的天道?”
“正是,近百人晚上竟然夢到同一個地方,因爲密道的標記是天道,我們自然想到夢中的聖地便是天道——”
“哦,珠兒,我記得黃陽真人是在我的內世界裡,怎會出來了呢?”
紫陽沉不住氣,笑道:“三年前我來葉家堡本是爲救掌門師弟,故而差海信、海爾攜了他們師父的身體,並且一直帶到迷魂谷。當天,紫龍便將他給你的那顆龍珠煉化,餵了進去,不多時,你們這位師叔就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像個殭屍,嚇了我一跳,直到他叫我師兄,我這才意識到他原來是元神歸位了,奇的是師弟手中握有一道金光,遇風竟然變爲一粒種子,後來師弟向我們說出了他在你體內的奇遇,我們真是羨慕的不得了。所以我對他們說,什麼天道仙界,不用尋,定然在我這位好徒弟體內,他也定然死不了的,怎樣——貧道所言不虛吧?”
“師父,你有所不知,天道確實存在,她豈是我這狹隘的內世界所能比擬?”葉軒博不想現在就將天欲毀滅人間的事情告訴他們,令衆人徒增困苦。
“天道如何我且不管,好徒弟,我跟你商量個事,什麼時候讓我的元神也去你的內世界,見見那兩位老神仙,讓爲師也鍍鍍金,好不好?”顯然紫陽真人非常羨慕黃陽掌門的奇遇。
“師父,博格和南希兩位古神是否願意見您,我也不清楚,所以這不是強求的事——”葉軒博見紫陽一臉的失望,轉而說道:“——但這兩位古神還是比較好客的,您又是我的恩師,我相信您還是有機會的。”
“好徒弟,你可比珠兒強多了——”紫陽歡喜地忘乎所以。
“過河拆橋,一點都不像個師父——”東方芝珠撅着小嘴嘟囔道。
“珠兒,葉家堡現在怎樣了?我父親可有消息?”葉軒博依然放不下葉家近兩千年的家業,更加惦記父親葉知秋的性命安危。
“最後的信息是丹姐蘭姐她們帶來的,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葉家堡落到溫祥之手——他背後的主子正是劉瑾。上官大哥及丹姐蘭姐能夠找到咱們也是有溫祥相助的原因,他似乎並非真正與劉瑾一條心,至少在掩護我們和保護密道這方面是這樣——”
“珠兒,還記得在安陽你的猜測嗎?你是對的,溫祥的確是管家南安之子,南安與劉瑾勾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可恨皇上小兒竟然昏聵到如此地步,我定然與正德勢不兩立。”葉軒博咬牙恨恨而道。
“軒博,你中了劉瑾的奸計了,那道聖旨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韓忠信也不是劉健劉大人的屬下,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圈套,劉瑾滅絕葉家的毒計。那道被你劈爲兩段的聖旨我也撿了回來,上面只是敕令葉家堡出資重建保和殿,並且尋找龍珠下落,並無其他責罰——而你卻——”
葉軒博明白她未說出的話——只因他的魯莽,導致葉家堡落下個欺君罔上的罪名,劉瑾以此堂而皇之的控制了葉家堡,倘若沒有祖宗留下的那條密道,葉家可能已經遭到滅頂之災了。
“劉瑾狗賊,總有一天,我要讓他血債血還。”葉軒博終於明白,即便是自己的眼睛、耳朵也不要輕易相信——因爲即便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也未必都是真相。
他的心智確實需要進一步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