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把鐵木藤丟在一邊,寶玉疑惑道:
“能從孤兒混到這種地步,你們竟然以爲自己沒什麼能耐?申哥兒你知不知道,單從你想坑我的那一次看來,這青廬山文院裡,你就能排在前三。
你對別人夠狠,對自己也夠狠,有心機,有氣魄,我當你是梟雄般的人物,你竟然,認爲自己是廢物?”
“還有你樂陽吟,他們叫你牛哥哥吧,是因爲你是牛妖的緣故?
牛妖又怎麼了,能以青牛妖族之身修成一血老妖,這起碼是和舉人老爺齊平的存在了,怎麼會想到去做炮灰?”
聽到寶玉的問話,樂陽吟的鼻孔呼哧冒出兩股子白氣,恨道:“妖族被人看不起,我又只是個牛妖,在妖族裡也是墊底的!”
“墊底?”
寶玉好像聽見了人世上最好聽的笑話一樣,指着樂陽吟的鼻子大笑。
“能在這座大山裡找到我的居所,又能把營地隱藏了那麼久沒被發現,你以爲你是墊底?
哈哈太好笑了,你知不知道現在的外面,到底有多少個人在找我?”
樂陽吟懵懵的瞪大了眼珠子。
寶玉冷笑道:“周雲和刀郎的居所夠隱蔽的吧,他們經營了兩年,換了七八個地方,可還是被人翻了出來,要躲到咱們這裡歇着。
你知不知道慕容馳驅趕了第一峰、第二峰、第三峰的所有人來翻找這座大山,就是要找到我,跟我算賬!
好個慕容馳啊,這前三座山峰就沒個王道文人,全被他擰成法道文人了。
你別看他是個度量小的,但他的才學、能力,在整個大周都排得上號,這種人物召集了上百個秀才翻找咱們這麼大的地方,十幾天了,硬是沒有找到!”
寶玉拍着樂陽吟結實的肩膀,讚道:“你還覺得自己沒用?是不是懷疑我寶二爺瞎了眼?懷疑整個青廬山文院的秀才都是廢物?”
“我這麼有能耐?”
樂陽吟傻乎乎的看向申哥兒。
申哥兒和鐵蛋、二狗子都使勁點頭。
隨後,申哥兒看向鐵蛋和二狗子,同樣傻乎乎的道:“我這麼有能耐?”
鐵蛋和二狗子再次點頭。
突然,樂陽吟仰天嚎了一嗓子,罵道:“某不去做炮灰了,那些法道文人看不起某,某要讓他們好看!”
“哥~~”樂陽申委屈的哭了聲。
眼看樂陽吟的臉上從未有過的張狂和快樂,樂陽申低頭想了會,一拍大腿跳了起來。
“我也不做法道文人了,哥哥要和法道文人拼命,我還做他們個狗/屎!寶二爺,您就說吧,跟着您到底給多少好處?”
“你開山多少丈?”
“五十丈!老子沒敢開百丈的山,撿了個舉人的遺物,有他麼的運氣好挖了那個舉人的祖墳,這才攢夠五十丈文山的書籍,老子這輩子的願望就是做舉人大老爺,吃香的喝辣的,乾脆開山五十丈,也沒想過要開第二座山峰!”
樂陽申把兩排不怎麼齊整的牙齒磨得咔咔作響,眼珠子比牛妖還紅。
“好處,必須有足夠的好處!只要你能讓哥哥不再被人欺負,老子敢把這些個法道秀才全給殺了!反正老子最多是個一膽舉人,等你再強點就沒用了,只要你給哥哥足夠的好處,我這條命就送給您玩!”
聞言,樂陽吟猛然呆滯,蒲扇般的大手揚起來,要去呼申哥兒的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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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哥兒也就挺着臉,等着樂陽吟的巴掌落下。
可是此時,寶玉往前一步,三千斤力氣的手掌,一把扣住了樂陽吟的手腕。
“別急,”
寶玉看着一臉悲壯的樂陽申,眼睛閃着精光,好像發掘了什麼不得了的寶貝一樣。
開山五十丈?
本以爲孤兒出身,樂陽申最多是個心性上夠厲害的,沒想到還有如此潛力。
不管是趙貴寧還是那個有點邪門的翟明生,全都是開山十丈。
而十幾個圈子裡的秀才,最多也只是王星德和寥寥的數人敢開山三十丈而已。
這個樂陽申,還真是個大寶貝!
寶玉大笑道:“只要你做的夠好,別說舉人,就算成爲進士又有何難?我有足夠的書籍,有精妙的註解,你樂陽申,難道就沒有吃苦的能耐?”
此話一出,彷彿平地起了驚雷。
簡陋木棚裡的三人一妖,全都好像被雷劈了十幾次一樣,淚水混着眼角崩裂的血痕,嘩啦啦的摔了出來。
眼見寶玉轉身離開,樂陽申連忙大叫道:“寶二爺,我有吃苦的能耐,我我我,我一定好好做,我要成爲進士!普通的進士就好!”
“您別小看我,攀登文山的時候沒趕上秀才大考,我可是自己登上的文山!”
寶玉的身子突然一頓,隨即,加快了速度離開。
開山五十丈?
自己登上的文山?
沒用時辰香?
寶玉曾經受過那樣的痛苦,自然知道其中的千難萬險。
好寶貝,真是撿到了好寶貝!
寶玉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裡,終於有一個堪用的大將了。
就如同慕容馳說的那種,屬於他賈寶玉的,
左膀右臂!
…
一先一後,隨着兩道神唸的傳遞,在半空交相碰撞,整個大周,就掀起了一股隱秘的暗流。
居於中央的中都軍,位於大周極北側的北天軍,以及西海和東方邊境,全都引起了一股十分隱晦,但也暗潮不斷的洪流。
其中以北天軍最爲平靜,但是在北天軍的首腦中,卻是最爲震撼。
此處是一方大城,四面綿延數百里,建築層疊,唯獨沒有城牆。
而在城池中央的一處宅邸中,那高高的主廳之上的琉璃彩瓦上面,迎風站着一名三縷長髯的文士。
“爲情生,爲情死,爲情癡苦一輩子,我陳某人一生破城過百,爲何卻堪不透一個情字?”
陳長弓今年七十有三,以他封號進士的五百年壽元,如今正值壯年,可是那棱角堅毅的脣下的三縷長髯,被晚風吹蕩,不時泛起點點灰白。
“老爺,您還說堪不透一個情字,這世上多少大能,都比不過老爺您的堅毅性子。”
身邊落下一個穿着員外大褂的老者,雙手掏在袖口裡,有點駝背,是陳長弓府裡的老管家。
老管家搖頭勸道:“我知道老爺您心裡苦,可是您也想想看吶,這浩瀚大周,除了老爺您,哪個能抵過白狐娘娘的魅力?
您不只是爲了陳家香火娶了妻室,還爲了大周安定,從來不肯對境內的王道儒家和妖族出手呢。
論起忠孝兩全,這整個天下,哪個比得上您?”
“可我…..”
陳長弓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向着南方青埂峰的方向遙遙相望,眸中,悄然有了幾分悽楚。
白狐娘娘的魅力,哪個能擋?
世人只知道他娶了妻室,全了忠義,但是又有哪個能夠明白,他陳長弓,爲何堪悟不透一個情字?
“老爺,您就甭想那些了。”
老管家低聲勸道,從袖口掏出一個卷軸,遞了上去。
卷軸色澤蒼黃,上面用火漆密封,陳長弓乍眼看到,立馬拆開火漆,目不轉睛的看了過去。
“老爺,上面說了什麼?”
老管家是陳府上百年的家生子,從來不需要避諱。
陳長弓笑了兩聲,嘆道:“好個有趣的賈寶玉,好個有趣的賈府,還有,好個有趣的水溶三殿下。”
說着,陳長弓揮手丟出卷軸,吟了一個滅字,整個卷軸就在半空灼成飛灰。
隨後笑道:“賈寶玉得到一種難得的藥方,竟然讓賈府和水溶三殿下一起呈上了陛下的殿前。很好,如今三方邊境軍以及中都軍,全都欠了他們一個好大的人情,這是兵部侍郎通行天下將領的警文,特別警告了我,不許對賈寶玉出手。”
“這……老爺向來不對境內的妖族下手,爲何要特別警告老爺您?”
老管家的眼神有點閃爍。
“我也不知,等等,謀國最近去了哪裡?”
“這……”
“說實話!”
老管家噗通跪下,埋頭道:“老爺恕罪,是小老兒見老爺進來神情恍惚,知道您是念着白狐娘娘籌辦亂心詩會的事情。小老兒知道老爺無心寫詩,又聽您總是念叨那兩句,就起了心思。”
“哪兩句?”
陳長弓剛剛問了一聲,驀然明白過來,驚叫道:“你讓謀國去找了賈寶玉?”
“這……”
老管家抖若寒蟬:“小老兒也沒想到賈寶玉一介秀才在,頂多是有點詩才的,怎麼會搞了這麼大的事情出來啊。”
“罷了,找了就找了吧。別看謀國性子莽撞,但這種求文章的事情,他從來不會用強。
對了,賈寶玉應該趕上了秀才大考吧,成績如何?”
“首榜首席。”
陳長弓的呼吸猛然急促了一下,抓住老管家的肩膀,兩個手掌,全都青筋冒起。
“那他,去了哪裡?”
老管家幾乎是哭着回道:“老爺,您還是打我一頓吧,賈寶玉做了首榜首席,現在自然是在青廬山文院了。”
“老爺,您就打我一頓吧…….”
陳長弓哭笑不得,聽得不遠處傳來狗吠,更是神情古怪到了極點。
“老管家,水馳的惡狗又出來咬人了?”
“嗯。”
“你說水馳要是招惹賈寶玉的話,會不會吃虧?”
“本來就不會吃虧,這謀國過去了,咱們肯定吃虧。”
老管家捶胸痛足,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