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歇息!”
寶玉悶悶的吼,把頭埋進碧藍色的綢緞被。
到了清晨,襲人送上洗漱的物什,就見寶玉長吁短嘆的走了出來。
而黛玉……
順着青紗帳窺覷一下,碧藍綢緞被子遮着臉,那是什麼都看不清楚。
寶玉先是洗刷了,又問問秀才們是否安置妥當,就喊了茗煙往外面走。
許久沒見寶玉,茗煙這猴子可算安穩了些,似乎有點生疏。
“怎麼了?怕了爺?”
寶玉打趣他問道。
茗煙訕訕的縮着腦袋,笑道:“不怕,就是爺做了好些個大事,茗煙沒跟着,覺得對不起爺。”
“少來這一套。”
寶玉給了茗煙一個爆慄,這猴子就熱乎了起來。
“爺,昨個,可還舒坦?”
“我聽說抱着女人睡覺很舒服的,還沒試過,改天把姻香樓……”
寶玉恨不得把這潑猴的嘴巴縫上,省得提起傷心事。
舒坦?
上下其手真的挺舒坦,可是自己才十三歲啊,十三歲,是做那種事的時候?
寶玉覺得自己別說十三歲,就算只有三歲,以現在的身子骨也不怕,但是耐不得黛玉跟他同年。
自己無所謂,但要憐惜黛玉。
所以昨個晚上,那是……
想到不開心的地方,寶玉又敲了茗煙一次,讓茗煙找幾個耳目靈通的僕役過來。
豪門大院,要說笨的傻的沒有幾個,可是耳目靈通的,幾乎個個都是。
茗煙只是往內儀門穿堂那邊走了一圈,就帶來十幾個僕役丫鬟過來。
見到寶玉,這些個僕役丫鬟,不管是做雜事的,還是各房各院的,全都排成一排,十分恭謹。
寶玉輕聲問話:“鳳奶奶抓來的人關在了哪裡?”
只是一句,卻讓十幾個僕役丫鬟全都抖了身子,不敢說話。
但是偷眼看看寶玉比以前成熟許多的臉,就爭先恐後的稟報起來。
關押的地點就在鳳姐院,僕役丫鬟們把鳳辣子想要殺一儆百,把放利錢的事情做大,甚至連想開地下錢莊鋪子的猜測都說了出來。
寶玉讓衆人退下,想了一想,把茗煙也趕了回去。
他就一個人,穿過南北寬夾道邊的粉油大影壁,敲響了鳳姐院的大門。
開門的是平兒,鳳辣子的貼身大丫鬟。
平兒早晚是賈璉的填房,平日裡見着只是招呼一聲,今個卻很是恭敬,按照奴婢的身份行了禮。
迎着寶玉進去,平兒想喊一聲寶二爺來了,被寶玉淡淡的掃了一眼,閉嘴沒敢開腔。
幾個小丫鬟從廂房走出來,看見平兒低眉順目的樣子,都很奇怪。
平兒樣貌清俊,讓丫鬟們都羨慕得很,一股子聰明勁兒也把丫鬟們管得死死的,平日裡雖然心善,但也很有手段,做好事的時候連鳳奶奶都瞞過了。
而且平兒被老爺們看重,沒對誰這麼膽怯過,爲何面對寶二爺,那是大氣都不敢喘?
小丫鬟們也是不傻,想起寶二爺如今的地位,同樣不敢開腔,木頭似的站成一排。
寶玉瞧了眼前面乾爽利落的鳳姐房,四處看了一眼,問道:“抓來的人呢?”
平兒的眼中閃過喜色,卻是好像不情願的指了指一側最邊上的那間丫鬟廂房。
寶玉也不招鳳辣子,直接推門進去,就見丫鬟的廂房被改成了牢房,豎起來三個木樁子,綁着一老一小,還有一個邋遢的,腰上懸着破爛葫蘆的野道士。
乍眼看見野道士,寶玉突然愣了一下。
身後平兒想跟進來,見寶玉略微擡手,就連忙倒退出去,還很恭敬的兩手閉合了房門。
“呦,來主事的了,還是個俊小子!”
邋遢野道士咋咋呼呼的叫起來,亂鬍子裡的大嘴使勁撅。
“今個怎麼換了人來打道爺?換就換,道爺忍了,就是你小子看着心善,能不能先給道爺喝口酒?”
寶玉瞟了眼邋遢道士腰上掛着的破爛葫蘆,沒管他,只是上前幾步,解開了一老一少身上綁着的麻繩。
老的年約五十些許,看起來還算矍鑠。他剛剛得了自由,就把小孫子摟進懷裡,對寶玉連連道謝。
寶玉剛想問話,聽見屋外傳來疑惑的聲音,也就停住。
同時,示意老者也不要有了動靜。
外面是鳳辣子的聲音,比以前還要張揚了很多。
“你們這些野丫頭,一個個在這傻站着做什麼?去,把皮鞭子蘸了鹽水,奶奶我還就不信了,就打不死這個死道士!”
“什麼?寶哥兒來了?”
外面明顯壓低了聲音,但是低了許多也更加暴怒的話語,還瞞不過寶玉經過文火強化的耳朵。
“怎麼沒人通傳給我?我明白了,你們這些野丫頭片子,看見寶哥兒厲害了不敢通傳是不是?誰纔是你們的主子?嗯?乾脆都跟了寶哥兒,別跟我王熙鳳了!”
“該死,該死!”
只罵了兩聲,聲音就消失了去,接着有腳步聲逐漸靠近。
王熙鳳推開房門,陽光從她的後面射進來,襯得她的笑容越發燦爛。
“寶哥兒昨個睡得晚,今天怎麼起了個大早呀?一些小事,腌臢見不得人的勾當,還是讓寶哥兒給撞破了。”
王熙鳳笑吟吟的說着趣,心裡卻着實憋屈。
寶玉昨個纔剛回來,今天就找上門來,明顯是府裡都把寶玉當了主子,內事外事都要聽賈寶玉的。
外事她不管,可內事一向是她這個掌家媳婦管着的,那些個僕役丫鬟,也太不把她這個掌家媳婦當回事了!
寶玉看見鳳辣子神采飛揚,不客氣的道:“嫂子,記得我跟你說過,這放大利傷天害理,不讓你再做。”
“哎呦寶哥兒,年歲長了這氣魄也漲了,你以前可沒說死……你知道嫂子操持這偌大的府邸,銀錢永遠不夠花,不做這個,難道讓府上餓死不成?”
寶玉搖了搖頭,道:“我給了你五成紅利,洗漱方面的物什,一年也有個幾千兩銀子進項,應該夠了。”
“不夠呢。”
鳳辣子用娟紗擦拭眼角,訴苦道:“要說以前,節省點也算夠用,可最近託你的福氣,你鏈哥哥升了正千戶宣慰僉事,處處都要花錢。你那個生意……”
提起生意,鳳辣子的眼睛冒光,好像有火要噴出來。
“有人跟咱們搶生意,把價錢都壓低了去,要不是賈芸和紅兒有能耐,弄出個捆綁買賣,還有抽獎的好方法出來,咱們的生意早就黃了!對了,紅兒……”
鳳辣子突然笑了起來,很熱乎的靠近寶玉。
“嫂子很喜歡紅兒,不然把她送給嫂子吧。”
寶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仔細一想,也就笑了。
紅兒,應該是他屋外面的小丫鬟,原名林紅玉,因名字中含有林字,衝撞了林黛玉,名字中的玉字,又衝撞了他和林黛玉兩個人,也就改名紅兒。
他對這個小丫鬟有點印象,觀感不錯,沒想到還真是個有本事的,能跟賈芸聯手弄出點東西出來。
略微一想,寶玉笑道:“一個小丫鬟而已,送給嫂嫂怕是不妥,還是給你個大丫鬟吧,把秋紋給你。”
說罷,寶玉看見鳳辣子臉色一變,就擺手擋住。
“就這樣說定了,回頭我讓秋紋自己過來。另外,放利錢的事情不許再做,我說,絕,不,允,許!”
隨着聲音過去,寶玉的口吻態度越發強硬。
鳳辣子幾次想要開口,注意到寶玉冰冷的眼神,竟然怯懦了。
“好,依你,有總比沒有強。”
鳳辣子嘴裡嘀咕着,聲音越來越小。
天子門生、煤煙香墨、免死金牌,還有全府的官員官升一級,想到這些個事情,鳳辣子不難明白過來,爲什麼連着平兒都不敢向着她。
別說丫鬟僕役,就算她自己,也不敢跟寶玉硬懟。
寶玉見鳳辣子服軟,態度略微溫和,指了指那一老一少,道:“事情的經過我都清楚,你雖然放利錢,但顧忌我的文名,沒敢做過分的事情。這次本來只是過去要賬,被人橫插一手,你火氣上來我也原諒,但是,沒有下一次。”
寶玉見一老一少的身上沒有傷痕,火氣本來就消了不少。
鳳辣子又對他服軟,他也不能對兄長的婆娘不依不饒。
又仔細叮囑了鳳辣子幾句,鳳辣子也聽話的連連點頭,寶玉就喊了平兒進來,讓她帶着一老一少離開。
“喂,這事就這麼完了?你們逼迫……”
“逼迫?”
寶玉聽見邋遢道士叫喊,猛然盯了過去,正氣加身,巨大的力量在掌心炸起狂大音爆。
“我已經問清楚了事情的起因,鳳奶奶派人要賬,雖然去的奴才惡形惡狀了點,但是沒打,沒罵,沒掀人家的攤子,是你橫插一手打傷了我們府上的奴才,這才把事情鬧大,把這一老一少的炊餅攤子都給掀了!”
“道爺是看你們收利錢…….”
“必須要收!”
寶玉打斷邋遢道士的聲音,擺手丟給了那個老者一個不小的銀錁子。
“以前的利錢多少我不管,你一共欠下三十兩銀子,以後按照年利一分來收。這二十兩是賠給你的攤子錢,你可以拿去再弄攤子,賺錢還賬。”
年利一分,這已經是整個中都城都沒有的好事了,老者撲上去抓住銀子,千恩萬謝,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
可是這時候,寶玉眯起眼睛,冷笑道:
“但是你如果再賭錢賴賬,我就打斷你的老腿!”
此話一出,老者只說萬萬不敢,帶着小孫子跟平兒去了。
而那個邋遢道士,卻好像被鐵鉗撐開了嘴,大張着嘴巴,一副驚訝難受的樣子。
良久,邋遢道士略微用力,身上的牛皮索連着纏繞結實的鐵鏈,噼裡啪啦的接連崩斷。
鳳辣子嚇了一跳,頭頂驀然長出七八跟五彩斑斕的羽毛,扯着寶玉往外走。
一扯,沒動;
再扯,自己打了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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