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威浩蕩,鐵甲成山。
鐵甲妖兵泛着黑冷的寒光,似乎在這豔陽高照的天氣下都是一片森寒。
他們踏着正氣的步子,甚至連呼吸都整齊一致,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把他們牽連在一起。
此時,八千鐵甲妖兵就是一個整體,是一個人!
而把他們牽扯在一起的,是頭戴氈帽的雷七!
雷七跨乘在戰馬之上,也不與黎清說話,氈帽下的兩隻眼睛一陣幽黑,又是一陣蒼白。
隨着眼眸明滅,他的手指也牽扯出微弱卻十分強韌的才氣絲線,控制整整八千鐵甲妖兵的妖氣、力氣。
乃至於所有妖兵的呼吸和心臟跳動,乃至於血脈牽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瞳中人真是厲害,不過你小的時候,我還以爲你要變成瞎子呢。”
黎清在旁邊笑了一陣。
雷七的臉龐微弱的抽動了一下,朗聲笑道:“那時候我萬念俱灰,還是六哥你陪着我,才讓我活了下去……
不過我的運氣真的很好,竟然又得到了一個瞳中人。”
聞言,黎清含笑點了點頭。
所謂瞳中人,就是居住在人的瞳孔裡的小人。
誰也不知道它的來歷,只知道如果被瞳中人進了眼睛裡,這個瞳中人就會封閉雙瞳不見外人,宿主自然也會變成瞎子。
可是如果有一對的話,它們會居住在一個瞳孔裡,另一個通開透氣。
用來透氣的眼睛自然可以看見,值得一提的是,那一隻居住了兩個瞳中人的眼睛……
這隻眼睛十分特別,上可以析清日月星辰,下可以通透人骨。
雷七就是把人的思想、情緒,以及氣息的運行全部看透,這才能把八千鐵甲戰兵,控制得宛如一人……
鏗鏘的前進聲中,他們到達了火楓山。
毫不意外的,看見了半山腰遮蔽的無數柳樹枝條。
雷七朗聲笑道:“六哥,今天我讓你看看我控制的妖兵的真正實力。”
說着,雷七張開雙手,十指如同撫琴一般跳動起來。
他用不着發令,也用不着鳴鼓出擊或是鳴金收兵,只需要挑動十指,八千鐵甲妖兵就大聲呼喝,聲音彷彿要震碎天邊白雲。
鐵甲妖兵的齊人大盾也豎了起來,充斥妖氣,反射寒光,似乎只需要一擊,就能粉碎火楓山的整座山頭。
可是這個時候,黎清突然輕咦了一聲,按住了雷七的手掌。
“我們來遲了一步,”
黎清苦笑着搖了搖頭,指了指火楓山的山巔,嘆道:“已經掛了賈寶玉的羽林郎將寶字軍旗,咱們要是打了這裡,那可是攻擊友軍。”
雷七猛然咳嗽了兩下,氣得臉色發白。
他挑起氈帽,擡頭看見火紅的山巔之上,正飄蕩一張褐紅色底子,一邊寫着‘羽’字,一邊寫着‘寶’字號的軍旗。牙關就咬了起來,恨得雙眼通紅。
“六哥,你不是說柳樹妖魔很難對付嗎?賈寶玉怎麼做到了?”
“或許他有別的底牌。”
黎清嘆了口氣,讓自己飛上高空。
他看見柳枝成林,看見火楓漫山,也看見了一個漆黑的洞口。
當他落回戰馬的馬背上,眼眸卻是一陣低沉,不肯說話。
雷七匆忙問道:“六哥,你發現了什麼?”
“哦,沒什麼,就是覺得賈寶玉挺厲害的。”
“沒事,最多算他搶先贏了一局。六哥,咱們去掘石部落,掘石部落離這裡最近,就從那裡開始,我替你掃除所有的中立蠻夷。”
“你有把握?”
“小菜一碟”
雷七神色張揚,重新遮蔽的氈帽下,全是信心滿滿。
百里距離的急行軍,對雷七控制下鐵甲妖兵好像散步一般,竟然沒有一人露出疲乏的累相。
可是這一次,仍然讓黎清苦笑搖頭。
雷七看着眼前‘憨厚’、‘老實’,渾身髒兮兮的,好像鄉下老農的掘石部族的族長,氣得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掘石部族跟木蠻部族一樣,屬於比較弱小的部族,其族長也都傳承一個名字,叫作掘山。
而此時,掘山很認真的洗乾淨臉,很認真的用就算剛剛洗過也很乾枯的大手捧着一面軍旗,很認真的遞給黎清看。
這面軍旗布料粗糙,明顯是掘石部族自己製造。
可就算人家自己做的,上面的‘寶’字號,仍然讓黎清和雷七覺得刺眼。
黎清把旗子還回去,笑問道:“賈爵爺來過了?”
“沒吶。”
掘山吧嗒一口旱菸,美美的吐出灰色的煙氣出來,笑道:“可俺們掘石部族也想過好日子吶,跟着賈爵爺,那是吃飽穿暖,俺們族長傳承了幾百年的旱菸袋,說不定也能鑲幾個金片片。”
黎清看了眼四處開裂,四處冒煙的旱菸管,點了點頭,笑道:“沒錯,賈爵爺可是財神爺,那就祝你們掘石部落欣欣向榮了。”
他把雷七扯開,好不容易纔讓雷七斷了滅人全族的念頭。
“怕什麼?賈寶玉沒來,他又不知道,咱們就算滅了掘石部落又怎麼了?”
雷七怒火中燒的言語,嚇得掘石直打哆嗦。
差點把旱菸管擦成火團,把自家的祖靈召喚出來。
可是這時候,黎清搖了搖頭,笑問道:“賈寶玉的能耐,咱們懂了幾分?”
這話就有味道了,雷七略微一想,就自個兒打了個哆嗦。
雖然掘山說賈寶玉沒來,但是天知道,這是不是賈寶玉挖了個坑,就等他們往下跳?
如果他們攻打掘石部落的時候,賈寶玉突然帶着鐵槊戰兵出來,那就是攻打友軍,罪同叛國!
雷七哆嗦了一陣,怒道:“沒關係,還有八個中立蠻族,打完了還有更北邊的惡蠻,都交給我!”
不等黎清說話,雷七就控制鐵甲妖兵,向着附近的水渠部落行去。
…
天可憐見,他們真的冤枉了寶玉。
事實上,寶玉十分辛苦,十分謹慎的把萬年木心運回掛甲塔,一直在處理萬年木心的隱藏事宜。
他把六千鐵槊戰兵留在了火楓山,一方面守護送秋梧桐,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萬年木心的事情暴露。
“想不到啊,”
寶玉悵然嘆道:“我以爲萬年木心就是巴掌大,哪想到差點連紫紗香車都裝不下。”
白南煙也在車廂之外,哼了一聲,這才接了話。
“大了纔好啊,這塊萬年木心,怕是能補充紅袖仙子三十點珠淚。”
“真的?”
寶玉興奮起來。
白南煙冷哼一聲,從小石頭手裡接過茶盞,淺斟慢飲。
她喝着熱乎乎的香茶,還不忘給寶玉潑盆子冷水,冷笑道:“別以爲三十點很多,以前紅袖仙子的實力弱小,一點珠淚就是一年壽元,可咱們從賈府離開的時候,林妹妹已經是兩點珠淚,才能得到一年壽元了。
我大約的算過一次,就算加上萬年木心,林妹妹也只能活一十三年。”
聞言,寶玉渾身發冷,如墜冰窖。
這時候白南煙想了一下,搖頭道:“我是按照林妹妹實力的自然增長速度算的,如果林妹妹有任何突破,或者再用紅袖仙子的能耐幫你,怕是活不過十年。”
寶玉猛然咬牙,咬的如此用力,甚至聽到了金鐵撞擊的大響。
“沒關係,”
寶玉惡聲道:“大周還有許多有靈氣的寶貝,只要我實力夠強,就算去偷,去搶,也能給林妹妹延續珠淚!”
“你還是先過這一關吧,那麼大的萬年木心,紙鳶肯定送不出去,先想想怎麼藏。”
白南煙意味深長的道:“私藏萬年木心,導致送秋梧桐這般的祥瑞縮小了籠罩範圍,那可是欺君之罪。”
“藏了再說,你可別小瞧我的份量,陛下英明神武,英明神武,英明神武……”
重要的話說三遍,要做‘偷雞摸狗’的事情,寶玉不介意狂拍馬屁,只希望水英光真的英明神武,別犯了老糊塗。
寶玉覺得,要是水英光糊塗一次,這個欺君之罪,還真的要夯在他的腦袋上。
他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自己的這顆腦袋還脆着呢,真真的擔不住欺君之罪這般沉重的份量……
皮毛、絲綢、絹布鋪上幾層,再用靈脂墨刷上一遍。
直到感應不到木心的氣息,寶玉才讓趙貴寧、木秀兒、小石頭挖了個大洞,把木心埋了進去。
爲了保密,他只帶了趙貴寧和樂陽申回來。木秀兒本來就知情,小石頭是白南煙的親近人,跟他也是,那就沒什麼避諱。
等藏好了,寶玉回了掛甲塔塔頂,等待陳長弓的到來。
可他沒想到的是——
他沒等到陳長弓,反而等到了掘石部族的族長掘山。
掘山先是說明了來意,讓寶玉很是歡喜。
他知道掘石部落是挖山居住,卻不知道在掘石部落中,也有如暖煤大窟一般的優質煤礦。
掘山把這件事情一說,他就明白了掘山的意圖:
想過的好,想跟暖煤大窟一樣,簡直不要太過簡單。
寶玉是煤煙香墨的研發人,讓掘石部落也參與進來,北天軍不會駁他的面子。
這對北天軍也有好處,不會讓陳長弓爲難。
所以寶玉很愉快的應承了,算是在他和百多個舉人的軍功冊上,重重的再添上一筆。
可是掘山接着描述了雷七的軍陣,就讓他,也讓白南煙沉吟起來。
送走了掘山,白南煙低聲道:“八千鐵甲妖兵宛如一人,就算九大文宮的用兵之術,也做不到這種地步。”
寶玉點了點頭,沉默的和白南煙一起踏上了紫紗香車。
小石頭駕車,木秀兒和水兒在車廂裡伺候,然而不管是寶玉還是白南煙,都沒有悠閒享樂的心情。
他們看着窗外,等到了水渠部落,突然交換了一個眼神。
兩人的眼底,全是滿滿的驚豔神色…..
水渠部落,顧名思義,是擁有控制水的能耐的蠻夷部族。
他們的部族處在渾河之中,水面寬有二十多丈,深有三十多丈,而他們的居住地點,就在水底的河牀之內。
此時,黎清正在和一個體表有魚鱗的女子交談,看那女子額頭的冠狀魚鱗,應該是水渠部落的現任族長。
好像談崩了,黎清往回撤離;
那個女子,也跳進了河水之中。
而讓寶玉和白南煙驚豔無比的,正是八千鐵甲妖兵此時的表現……
只見雷七挑起氈帽,擡起頭,一黑一白的瞳孔,恰好與紫紗香車裡的兩人對視,
隨後冷笑一聲,十根手指接連跳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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