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賢令?
錦州荒野之中,一條黃土驛道蜿蜒攀山而去。
山腳下有陋棚茶肆,大碗粗茶,一文錢三大海碗,供往來旅人歇腳解乏。
開茶肆的是年老夫妻,這月黑風高的本該歇息,可是錦州出現大批上好的緞布,引來商人無數。
這人多了,真個讓他們累彎了腰,也笑得合不攏嘴……
“老丈辛苦了,有沒有好點的茶葉,給我家官人煮上了,銀錢不是問題。”
有人喊了一聲,招呼衆人道:“要說寶二爺啊,那可是了不得的。先前是煤煙香墨,近來又讓朝廷忙着火藥爆竹的事情,真個是好大的一場功德!”
“可不這麼說呢?這個珍妮紡紗機也是寶二爺手底下的官老爺弄出來的,肯定出自寶二爺的手,還有這招賢令也是!”
“招賢令是怎麼回事?”
“對啊,快點說說!”
被衆人起了哄,說話的書生就揚起眉毛,得意的道:“你們是進錦州做生意的還不知道,我可是北巖小城的人,要出去遊學的。”
他賣了個關子,惹起一羣人笑。
有人給他出了茶錢,又叫了點心吃食,他就得意的說了下去。
“我一早出城的時候,就看見兵士調動。你們是不知道,那錦州豪商陳水志仗着自己有中都豪商沈千的關係,仿造珍妮紡紗機,真個視《知識產權令》如無物……我看吶,他是死定了,這個招賢令,就是兵士出動的時候,寶二爺手底下的官員掛出來的!”
“何謂招賢令?”
“難道是廣求文人學子?寶二爺覺得自己手裡面的官員還不夠多嗎?”
有人湊笑了一句,立馬引起了書生的譏笑。
“要不怎麼說你們沒見識呢?寶二爺手下的一百零八個舉人全都做官,要是再多了,可就引起了天大的不滿。不過招賢令嘛,這東西也得引起一陣子亂騰呢。
寶二爺招的,可是儒家看不起的衡善機巧之人,說好聽了是能工巧匠,說不好聽了,就是……”
那書生有點害怕的看了看四周,抓了下自己的生員素袍,一拍大腿!
“嗨,我一個生員怕個什麼?寶二爺招的是發明創造之人,依我看,就是匠家餘孽!”
“匠家餘孽?”
“怎麼會是這樣?寶二爺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嗎?”
有人附和出聲,恐懼之情溢於言表。
所謂廢黜百家,獨尊儒術,諸子百家早就煙消雲散,大周只剩下儒家一門。
先秦諸子百家,要麼歸化儒家一門之內,要麼——
傳言大周開國之前,諸子百家就被儒家滅了個七七八八……
“閉嘴,胡亂揣測什麼?寶二爺招的是能人,談什麼匠家餘孽?”
有人怒氣衝衝的拍了桌子,拔劍指向書生,罵道:“寶二爺頒佈《知識產權令》,定是要維護能工巧匠,讓我大周更加繁榮!你胡亂揣度,甚至四處傳揚,可謂居心叵測!我渭水陳化,定要與你爭上一爭!”
被利劍指着鼻樑,書生卻是嘿嘿的冷笑起來。
笑聲如同夜梟夜啼,陰森恐怖中讓人汗毛倒豎!
他的嘴角往上扯,竟然扯上了眼角,白森森的牙齒也開始銳利、彎曲,好像毒蛇的勾牙!
“渭水陳化,沒聽說過……無名之輩……”
書生渾身燃起黑紅色的魔焰,一口口的咬碎利劍,嚼得噼啪作響。
茶肆的衆人好像孱弱小兔遇見了兇戾大獸,竟然不能開口,也不能動彈!
書生吃掉利劍,吃掉陳化的手掌,慢慢的把陳化整個人都吃掉,然後仰天一吸,所有人的皮膚就崩裂開來,變成道道血流,衝進了書生的血盆大口!
“六城啊,六座城池,都是賈寶玉手下的舉人做官!我殺不得,動不得吶!”
書生恢復原來的樣貌,只是他的眼眸變成豎瞳,再也恢復不成原來的形狀。
他向着漆黑的山林走去,一邊走,一邊發出好像毒蛇吐信的嘶嘶聲……
“人多了,我殺不得,但是賈寶玉,你好像落單了,你落單了!我穆仁聽到府上被滅的消息,立刻棄官而走,險險的躲過了那個牛鼻子的追殺!
我穆仁不死,你賈寶玉就不可以活!”
穆仁的身體扭曲着蜿蜒進漆黑的夜幕,風聲吹起,帶起一陣蛇一般的腥味。
等他走遠,這遍地乾屍的茶肆,突然響起梭梭的聲音……
“活着好難!我綦毋懷文藏於荒野,竟然還是又死了一次!”
年老夫妻的皮膚寸寸崩裂,從裡面爬出來兩段人族的肢體,分別是上半身和下半身。
這兩個半身湊在一起,竟然成了一個風姿俊逸的濁世佳公子!
綦毋懷文不知道從哪裡抓出來一個摺扇,打開了,扇動夜風,吹拂他一頭雪白的長髮……
“我匠家不善於力,這活命的本事可是不小。唔,我活了多少年了?”
他扭頭看錦州北巖城的方向,愜意笑道:“招賢令?有趣了。這東西傳揚於世,魏伯陽肯定按捺不住;丁緩、戴逵、裴秀八成也會化名前去;歐冶子正在給干將莫邪鑄造再世之身,要是缺了天材地寶,應該也會鋌而走險……
罷了,我綦毋懷文還有三條命可以活,不怕陪賈寶玉玩上一條!”
…
斟酌客棧中,水英光吃着妙玉單獨招待的宵夜,只不過這宵夜,好像沒什麼賣相。
烏漆墨黑,直接燒糊的鯉魚,加上生冷乾硬的饅頭,還有一碗成了糊糊的,專門擱了一夜的過夜粥,水英光卻吃得有滋有味,不時的,還招呼甄公公一起吃……
“陛下,咱們還是去找寶哥兒吧?”
甄公公難以下嚥。
水英光悠閒自在的吃着從沒吃過的飯食,笑道:“不急。寶哥兒還沒消化完龍鬚,正是專心準備攀登一線天的時候,不要打擾他。”
“老奴遵命,些許難以下嚥的吃食,沒有攀登一線天重要……”
甄公公正迴應着,突然臉色一僵,好像定格在了原地。
水英光也定格了一下,驀然捏碎瓷碗,大怒道:“混賬,朕吃這種東西都不打擾他,他竟然還算計着自己的道理?玩什麼招賢令!走,去警告他一下,讓他專心攀登一線天!”
兩道劍光剛剛亮起,又是悄然寂滅。
在廂房的門口,鍾靈兒端着菜餚,敲響了水英光的房門。
水英光思量片刻,搖搖頭,掐出了一隻雪白的紙鳶……
“水公子,您說過給靈兒講更多的故事呢。”
鍾靈兒進了門,把飯菜放在桌子上,託着下巴看水英光吃。
水英光吃着香美的菜餚,幽幽的道:“話說,本公子看重了一個小子,結果這小子心思太多,到處招惹麻煩,還要拈花惹草……”
…
清冷的月光下,寶玉眯着眼睛,有一搭沒一搭的聽陶淵明絮叨。
突然一隻紙鳶飛下,嘭的爆開,炸出水英光怒氣衝衝的訓斥聲。
“寶哥兒,你給朕專心攀登一線天!別想着自己在外面弄什麼招賢令!你只是個舉人,你實行個毛線道理!”
聞言,寶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只當沒聽見。
陶淵明就不一樣,聽到這個,老眼陡然一片大亮!
他驚聲道:“賈寶玉,你只是個舉人,竟然要在外面施行自己的道理?你就不怕引起朝堂上的大員不滿?”
“怕什麼?”
寶玉笑嘻嘻的道:“那些朝堂大員都怕神魔之障,我不在這時候弄點東西出來,難道成了進士後跟他們鬥?神魔之障啊,這可是好東西。”
陶淵明眼廓崩裂,老眼一紅,一拍大腿,嘴皮子都哆嗦起來。
“我當年怎麼沒想到?爲什麼沒想到?你小子,你小子……”
他正氣得發抖,天邊又是一隻紙鳶溫婉滑落。
紙鳶落上了寶玉的肩膀,傳出甄公公舒緩的話語。
“寶哥兒,專心攀登一線天,要是能衝上更高的天外天,那裡,可是有陛下的萬載壽元。”
聞言,寶玉噌的一下跳了起來,驚聲道:“萬載壽元?老前輩,一線天的最高處,有陛下的萬載壽元?”
“哼,只是傳說。”
陶淵明還在氣憤不已,冷笑道:“傳言天外之天有文人魄玉之精,可以熔鍊百丈文山,對君王也有輔佐之能,可以平添君王萬載壽元。
賈寶玉,你想要立功,那可得快點去了,西門雪和求不得,都是有本事踏上天外之天的驕子!”
“一線天都有什麼關卡?”
寶玉冷聲問道。
“只有舉人才能登上一線天,老夫不知道。”
陶淵明遙望柔媚洛水,含笑道:“今夜,洛水可是不平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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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今夜的洛水,要被兩個瘋子折騰一夜!
寶玉眯起眼睛,看那洛水的幽靜夜空,沉沉的笑了起來。
他輕聲道:“既然有水英光的萬載壽元,遇山開山,遇水搭橋,總歸要奪個頭籌!他們,比不過我!”
萬載壽元啊!
什麼雙龍奪嫡?什麼國舅爺?
要是水英光能一直掌管大周,他的路肯定無比順暢!
寶玉在空地的中間盤膝坐下,閉目,養足精神!
明日入口開啓,他要勢如破竹,直上一線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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