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我,或者寫蓮,必須讓我滿意。}
寶玉看了看第七道關卡的橫幅題板,輕輕的笑了起來。
他見過把守第七道關卡的雨伶子,是那天隨着船孃的小舟而來,端坐舟頭的採蓮女。
單看採蓮女的模樣、氣質,真個如同一朵潔白蓮花,寫她,或者寫蓮,根本沒有半點區別。
他輕聲道:“寫蓮花,要求還是讓採蓮女滿意,求不得絕對爲難了。”
樂陽申怪笑起來,譏嘲道:“他爲難不是正好?這個不地道的,活該從頭開始!”
“那倒不會,這個求不得的人品不地道,但是腦子,真個好用的很。”
寶玉笑了一聲,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
更上面的關卡應該還有人,他得加快速度。
可是這條棧橋很是古怪,他沒法正氣加身,也沒法出口成章,只能用本身的速度,穿行不知道有多少曲的長橋……
而此時,求不得的身邊還有一人。
只見這人中等身材,也是中等樣貌,身穿普通的布衣,要是走在大街上,在人羣裡走三兩步就找不到了。
這人潑墨揮毫,連出三篇文章。
這三篇,也都沒有過關!
“採蓮女,你啊,在逼我。”
三篇,都沒有才氣靈泉,連篇名動的都沒有。
可是這人苦笑一聲,再次書寫中,靈泉竟然提前顯化。
他用身子遮擋,不讓求不得看到,也不讓採蓮女看到,等寫完了,直接撕碎了紙張。
“我寫她了,採蓮女,這樣,滿意了吧?”
‘中等’男子說話斷斷續續,一雙眼睛渾濁無神。
他書寫完畢,頭也不回的跨過關卡,直接消失。
橫幅題板上的字跡也開始消泯,求不得立馬露出笑容,期待的看了下去……
寫蓮,或者寫採蓮女?
求不得覺得,真是難爲了他這個混蛋!
他認爲自己就是個混蛋,而且是個很混蛋的綠林草莽,他要走的道路,就是前無古人的草莽聖途!
要是寫方孔花、銀子花,就算寫血肉不忌的食人花也好,他都會是一場酣暢淋漓!
可是寫蓮花……
求不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大臉湊過去,讓採蓮女仔仔細細的看看,他像個寫蓮花的君子嗎?
“快點換題目!賈寶玉還在後面呢!”
求不得使勁催促。
對於他的催促,嫺靜的採蓮女確實加快了速度。
但是新的題目顯化而出,頓時讓求不得只想一腦袋,扎進這綿延無邊的蓮花蕩中……
“寫你,或者寫蓮,必須讓你滿意?”
求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撇嘴道:“好啊,看來第七道關卡只有這一個題目。沒關係,我求不得別的不會,就是會揣摩人心。”
他明說了要揣摩採蓮女的心思,從而寫出一篇不符合內心本意的文章。
採蓮女也點了頭,因爲她知道,求不得有這種本事!
對於這種文章,採蓮女沒有半點期待……
採蓮女厭惡的挑起黛眉,卻突然站起身,旖旖的行了淑女的提裙禮。
碧青色的紗裙略微離地,其百種素潔,千般雅秀,能讓塵世間的男子盡數心折!
“奴家青蓮,問寶哥兒安好。”
採蓮女旖旖雅秀的道。
寶玉點了點頭,拱手回禮,之後在求不得的背後道:“這道題目難不住你,但也要耗費你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可以等西門雪一起了。”
求不得頭也不回,對寶玉的到來沒有半點意外,刻意帶了口音道:“麼事,我沒那麼瓜,從第六關開始就把和你爭的念頭丟掉了。提前一步趕來,就是防着西門雪。”
“哦,第一爭不到那就爭第二啊,你還挺開朗的。”
寶玉發自內心的讚了一聲,笑道:“不過第六關是我破的,你搶先一步,做事真不地道。這事我記下了啊,要是有天僱你,你得便宜一半的價錢。”
“臉能不要,銀子不能少給!”
求不得寸步不讓。
這讓樂陽申樂呵起來,拍着他的後腦勺就叫上了:“二爺,我喜歡這小子,他跟知秋一葉一樣混蛋!”
“人家知秋一葉比他單純多了。”
寶玉笑了一句,直接潑墨揮毫:
《漁家傲?花底忽聞敲兩槳》!
花底忽聞敲兩槳,逡巡女伴來尋訪。
酒盞旋將荷葉當。
蓮舟蕩,時時盞裡生紅浪。
花氣酒香清廝釀,花腮酒面紅相向。
醉倚綠陰眠一餉,驚起望,船頭擱在沙灘上。
筆收淡毫,才氣靈泉涌出三尺三寸,不過名動篇章。
然而不管是青蓮喜愛的笑靨,還是橫幅題板上抹出的一片雪白,都昭示着寶玉的文章符合標準。
對此,寶玉並不意外……
這首婉約詩是歐陽修的作品,整體清新可愛,是花底敲槳、荷葉當盞,很有生活情趣。
雖然整首詩篇沒什麼寓意,不悲情,不壯烈,也沒有刻骨銘心的表述志向,但要論起惹人喜愛,真個是少有能及……
青蓮已經抱起了十扣紙,滿懷期待的看着寶玉。
“送你了。”
寶玉隨口說了一句。
不是他大方,也不是不在乎這個首版原創,而是這篇文章只能幻化些嬌俏的漁家少女,再加上碧水蓮花一汪。
這種陶冶情操的東西,他隨口就能吟哦,幹嘛留着增幅六成威力的原創金光?
難不成讓幻化的漁家少女惟妙惟俏,滿足一種不能言語的惡趣味嗎?
【唔,不知道有沒有這樣惡趣味的文人?我不是,趙貴寧他們也不是。咦,那個錢謀學,好像……】
寶玉在心裡把愛排場的錢謀學編排了一頓,讓青蓮再次出題。
果不其然,還是同樣的題目!
對這種題目,寶玉的文山裡有一大堆,蓮花,畢竟是文人雅士鍾愛的物什。
可是寶玉想了一想,眼睛眯起來,竟然渾身涌起才氣之火,全力出手!
“二爺,這是何等篇章?竟然讓您全力出手!”
樂陽申本能的上前,要護住寶玉。
除非鏖戰,文人很少全力使用紙上談兵,那樣威力雖大,但是書寫的時候,卻沒有了半點反抗的力量。
樂陽申把寶玉護在身後,着重防範求不得,卻發現求不得只是盯着寶玉的火烏赤毫,沒有半點動作。
青蓮也是嫺雅的美眸不眨,隨口說道:“不要警戒,無端的壞了寶哥兒的心境。這裡是一線天,沒人可以動了粗手。”
樂陽申也知道這點,但是他挪動腳步,還是護住了寶玉。
不只是警惕求不得,就算青蓮,也在他的警戒範圍之內!
寶玉沒管這些,因爲此時,他真的是全力執筆!
“不地道,不地道吶!”
寶玉一邊書寫,一邊拉長了氣息。
他僅剩的力量都在說話,邊寫邊道:“求不得你這人不地道,先賢陶淵明比你好不了多少,都是種不地道的!所以啊青蓮,這君子如蓮,你得和陶淵明說上一次,就說我沒法寫他。”
話音剛落,嫺雅馨香就是隨風飄散。
這篇詩詞沒有圖形顯化,然而它的天地異象,就是這久遠馨香!
馨香雖淡,卻巧妙蔓過了此地百里荷花的清新香氣,招招搖搖,不知道覆蓋多遠……
而此時,寶玉收起火烏赤毫,看着橫幅題板上消失的字跡微笑。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
晉陶淵明獨愛菊。自周祖來,世人甚愛牡丹。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
牡丹,花之富貴者也;
蓮,花之君子者也。
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衆矣。”
寶玉端起紙張,極爲喜愛的唸了一次。
雖然‘李唐’改成了‘周祖’,整體看來,仍是不減半分韻味……
…
八尺九寸的才氣靈泉分化三段。
一段消散在天地之中;一段飛進了碎花軟黃玉四方硯,被林修竹和小君子共同吸納;
最後一段,則是飛進了寶玉的文山,增添了文火威能……
寶玉感應了下吸收的才氣靈泉,十分惋惜的嘆道:“可惜了一篇好文章。雖然是煊赫頂尖的篇章,但是隻寫君子,只說個人,對天下百姓用處不大,名揚四海不可期。”
這話一出,求不得真想啃下寶玉的幾塊大肉。
他也是很有才學的舉人,煊赫頂端不敢想,普通煊赫,卻也曾出過幾篇。
他很想書寫一篇十城共舉的文章,用來金殿面聖!用來加官進爵!
然而……
“寶二爺厲害吶!多少才子欲求一篇十城不可得,您吶,只想着名揚四海!”
求不得笑容燦爛,看起來半點虛情假意都沒有的讚美道。
這種表現,讓寶玉覺得他是個有能耐的人,也是真心想要交往(利用)。
不過,總得壓上一壓……
“求不得,”
寶玉喊了求不得的名字,笑道:“我也給你出個題目如何?”
“寶二爺儘管說,俺還得抱您的大腿吶。”
求不得笑得很是燦爛。
於是,寶玉眯眼問道:“那麼我就問上一問,你現在笑得如此天真爛漫,那麼……
心底的陰影面積,又是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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