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城有東西兩城,西城居住普通百姓,東城則是包括皇城在內的達官貴人的居所。
在兩分城中都有一座門臉,西城的門臉有三間,沒有牌匾,東城的只有一間,牌匾書寫着瘦硬通神的大字,用金粉刷了,映照陽光閃亮。
“願爲天下蒼生謀……”
過往的文人都要品讀一下,露出或是敬仰,或是不屑的目光。
然而那些露出不屑表情的,只要想起腰間的佩劍,總是有那麼一兩個人會臉色發紅,加快遠離這間門臉……
門臉沒有名字,卻被人叫作‘紅袖閣’。
這名字的來歷,就要提起寶玉還是生員的時候寫的半首詩了……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燭成灰淚始幹!哈哈,柳兄弟,你現在做的行當,可是真個全了這半首詩!”
紅袖閣內,柳生全一身秀才的白袍,做的卻是賬房那種對文人來說很是粗鄙的活計。
他時不時的看向滿屋子的錦緞布匹,露出很滿足的笑意。可是突然間,七八個白衣秀才魚貫涌進,當頭的竟然是個藍袍舉人,大聲笑着,言語中特別拿捏他。
柳生全把賬本一摔,憤恨的道:“王英泰,你叫柳某什麼?”
“當然是叫你柳兄弟啊,”
在那些秀才的大笑聲中,王英泰故意捋平了身上的舉人藍袍,大笑道:“你看我都是舉人了,再叫你柳兄不太合適。再說了,賈寶玉在姻香樓作出《詠麻雀》的時候還是生員,你屈尊降貴幫他招攬了火炕的生意,又委身做從商者鄙的跟隨賬房。
哎呦,賈寶玉當了官,你可是春風得意!對吧,做賬房的柳兄弟……”
王英泰一邊招搖藍色的舉人長袍,一邊把那聲‘柳兄弟’的音調拉長。
一般來講,文人之間都是互相稱呼兄臺的,一個家族的稱呼什麼兄弟、哥兒的也是正常。
王英泰和柳生全非親非故的,一口一個柳兄弟,就是把柳生全當成了那些不是文人的商人、工匠,或者草莽之徒了……
‘兄弟’二字聽着親近,但是對柳生全這種秀才,那可是奇恥大辱!
柳生全氣得臉色發白,拳頭攥起來,又不敢真個起了衝突。
秀才跟舉人打架那可是絕對吃虧,而且吃了虧,還要背上一個沒有禮儀教養的殘破名聲!
王英泰就喜歡看柳生全這種憋屈的樣子,得意的道:“你還沒聽說吧?賈寶玉又升官了,從五品,好大的官位!可是他被派去處理地龍翻身的事情……
我聽長輩說啊,地龍翻身的地方特別難做官,就算賈寶玉他去,那也是要麼死了,要麼處理不好來個貶官殺頭!你的後臺沒了!”
“我柳生全何曾攀附權貴?我是敬仰寶二爺大舉!”
柳生全氣得渾身發抖,怒道:“沒錯,我是天賦不高,一輩子都不一定能做上舉人!寶二爺弄出了珍妮紡紗機,硬是降低了綢緞布匹的價格,少了多少百姓穿着上的花用!我柳生全甘願做一個賬房,招你了還是惹你了?你要來這裡放肆!”
“你值得我來放肆?哦對了,賈寶玉還掛上了招賢令,好厲害呢。”
王英泰擡起衣袖,怪里怪氣的道:“看見沒?我也是舉人了!你該慶幸賈寶玉不在中都,他要是在了,我就直接把他給收拾了!你一個墮落成賬房的秀才,還沒資格讓我針對!”
每一句都在炫耀,每一句都紮在柳生全的心口,王英泰逼近櫃檯,甚至拐過去,跑進裝銀兩的櫃檯裡隨意翻看。
那幾個秀才就到處亂扯,把滿架子的綢緞扯得到處都是,弄得遍地凌亂。
王英泰正氣加身,霸道的撞開了柳生全,又抓上了紅袖閣做生意的賬本……
“我看看賈寶玉賺了多少錢,商人逐利嘛,真是賤鄙之輩!咦?你還想動手?”
看見柳生全拿出紙筆,王英泰直接出口成章。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吟哦聲中,柳生全被劍鞘重重的砸倒在地,筆墨紙硯都落在了王英泰的手裡。
王英泰摔碎了硯臺,撅斷了筆毫,撕碎了所有的造竹紙和幾張價值五十兩銀子的低等十扣紙,略微喘息的狂笑起來。
以他的才氣,很勉強才用出了《俠客行》,他一邊恢復才氣,一邊翻看賬本。
“別急,你看啊,賈寶玉肯定要栽在三奇大城上,到時候樹倒猢猻散,一百零八個舉人也得散掉了,我再告他個文人從商有辱斯文,肆意斂財不知羞恥……這纔是牆倒衆人推嘛,多好的事情!”
他一邊笑着,一邊謄抄賬本,只當是自己的家裡一樣。
他早就打聽清楚了——這裡是賈寶玉自己的生意,平常少有賈府的人來,只要謄抄了賬本走人,他背後的大樹纔不怕什麼賈府……
可是此時,一聲冷哼從門外響起,有人沉聲笑道:“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好久,沒人敢在二爺的地方鬧事了。”
王英泰詫異擡頭,就聽見同樣是《俠客行》的吟哦聲。
比聲音更快的,卻是雪亮的一道劍光。
他在門口沒看見人影,好像想起了什麼,連忙轉頭看去。
這腦袋一動,脖頸立馬浮現紅線。
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眼睛模糊間,看見一個威風甚重的背影,正站在紅袖閣的貨架中央……
百里鳴反手抽開了王英泰的腦袋,轉身的時候,屋裡亂扯貨物的秀才也都是渾身冒血,一聲不吭的倒在了地上。
他把柳生全扶起來,笑道:“放心吧,這件事我會去報官,打劫商鋪的匪類嘛,死了也是白死。”
柳生全何曾見過這等殘酷的景象,嚇得目瞪口呆,回過神的時候忍不住的打了幾個寒顫。
他擡頭看着百里鳴,只覺得百里鳴的官威越發重了,讓他的後背直冒冷汗。
“那是自然,自然……”
他訕訕的道,冷不丁的看向凌亂的貨物,連忙要問:“又到了補貨的時候了?您稍待,我去喊賈芸和紅兒。”
“貨物的事情還用不着我來……柳兄,我是接了二爺的紙鳶傳信,專門聽吩咐找你的。”
“找我?啊……寶二爺還記得我?”
柳生全十分詫異。
百里鳴噗的一下笑出聲,拍着柳生全的肩膀道:“二爺怎麼會不記得你啊?當初火炕生意的時候二爺還只是生員,是你找了各家的工匠幫忙,還騙二爺說白幫忙的,不要工錢,其實是你把銀子墊上了,對或不對?後來各種忙裡忙外的,二爺都記着呢。”
“這……見外了!太見外了!我天資愚鈍都成不了舉人,也幫不上什麼忙,幫不上……”
柳生全激動的滿臉通紅。
他正激動得手足無措,百里鳴遞來了幾張十扣紙,接過去看了,立馬變成了木樁子一樣。
百里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二爺可是記得的。他說你熔鍊文山應該差不多了,就是才氣、文火的質量不足,讓我給你幾篇名動的。哈,拿着!別小家子氣!別說咱們二爺了,就算是我,現在也不在乎區區的幾個名動篇章……”
彷彿想到了什麼,百里鳴補充道:“別怪我小氣,煊赫的二爺和我也願意給,但是你寫不出來……”
話沒說完,柳生全已經笑得涕淚橫流,哽咽說不出話。
良久,他紅着鼻子道:“我知道,我明白,以我的才氣寫不出煊赫級別的首版原創,這些名動篇章都隔絕了天地才氣的匯聚,我可以寫,我可以做舉人了,我可以……”
他哭着,喊着,整個人跟瘋了一樣。
百里鳴笑了笑,招手喊過來玉柱兒——這也是寶二爺吩咐的,找人鎮場子而已。
等玉柱兒找地方歇了,他就去了趟中都府衙。
“天氣真好。”
從府衙出來,百里鳴看着藍藍的天空,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他低低的笑着:“好了,中都城的事情處理完了,就是不知道貴寧兄那邊怎麼樣?三奇大城啊,那可真他麼的遠……”
…
雲揚鶴的羽翼揮動,就是一日萬里。
所謂的一日可不是一整天的十二個時辰,而是白天算成一日,晚上算成一夜。
也就是說,雲揚鶴在一天的時間內,可以輕飄飄的飛出兩萬裡的距離。
就算這樣,足足好些天過去,寶玉等人還是沒能落下地面……
雲揚鶴背上的木屋分成十個廂房,夠住人,但是自從上了雲揚鶴,西門雪他們就沒從寶玉的廂房裡出去過。
他們看着寶玉連發好幾只紙鳶,要猜測寶玉安排了什麼事情,另外寶玉修行的時候,也真個驚了他們幾回。
只見寶玉是四象大獸環身——
青龍在寶玉的頭頂盤旋,白虎做了靠背,玄武做了蒲團,朱雀就落在了肩膀上。
寶玉一邊理解經意,一邊熔鍊文山,他的血管中還發出好像瀑布夯砸岩石的聲音,蘊藏極爲恐怖的大力!
【自從吞服了文人魄玉之精,理解經意的速度又快了幾分,哦,也可能是跟黛玉***的關係……】
寶玉從文山世界退出,身體內部澎湃的力量,讓他很舒坦的吐出口濁氣。
力量的提升有點緩慢了,但是沒關係,龍鬚還沒消化完全……寶玉感覺到血液在不斷吸納龍鬚的力量,好像每一個細胞都在進化,飛快變得嚴實緊密。
他睜開眼,要喊申哥兒看茶。
“申哥兒,”
剛喊了一聲,寶玉條件反射性的呼出了手掌,大臉湊他面前的求不得倒翻了個跟頭,指着他笑了起來。
“看看,我就說寶二爺卡着時間吧!雲揚鶴在降落了,他立馬清醒!”
西門雪和薛道衡一起點頭,樂陽申在旁邊陰陰的道:“要不是二爺吩咐過要同心協力,你湊二爺這麼近,我就得和你打上一回。”
“你打得過我?”
求不得驕傲的擡起頭,鼻孔朝着申哥兒。
寶玉立馬笑了,站起來,擺手道:“真的打起來我就拉偏架,你打得過我?”
聞言,求不得的臉色耷拉。雖然他比寶玉高了一膽,但是打起來,還真沒有幾分的把握……
此時,雲揚鶴已經降低到了足夠的高度,他們對視了一眼,縱身跳了下去。
以他們的能耐,已經可以翱翔在六百多丈的高空,只是下落了一陣,就是化作雪亮的劍光……
西門雪長笑問道:“雲揚鶴不敢飛進地龍的地盤,咱們直奔三奇大城?”
求不得立馬興奮起來,大聲道:“地圖上有標註,三奇大城以三奇得名!山奇!水奇!民風奇!走,做事前,也不耽誤咱們觀花賞景!”
這話說的在理,但是寶玉看了眼薛道衡,竟然拒絕了。
他搖頭道:“先去河東汾陰,那裡也在震波的範圍內。”
聞言,薛道衡一個顫抖,差點摔下劍光。
先去河東汾陰?
薛道衡是本地人,知道汾陰在三奇大城的東側,按照他們所在的地點過去的話,得多繞六百里的距離。
他連忙道:“不用了!身爲臣子,咱們當以忠君爲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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