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娟兒用一種十分平靜的語氣,說起了當年在萬元山營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可是聽在阿巴心中,每一字都彷彿一道驚雷,劈在他的身體上。
阿巴的嘴角不斷的抽動,醜臉的臉頰都變的有些扭曲。
他慢慢的低頭,似乎想將腦袋縮回罈子裡。
這是他十年來經常做的一個動作。
只要他感到羞愧痛苦時,都會將腦袋縮進罈子,似乎那個黝黑的大罈子,成爲了他最後的港灣。
這一次,楊娟兒沒有讓他如願。
楊娟兒伸手拽住了她的後脖頸,將他的腦袋從罈子裡又給拽了出來。
動作並不粗暴,也不野蠻,甚至沒有看阿巴,只是伸手隨意的將阿巴的腦袋拽了出來。
阿巴醜陋的臉頰,似乎因爲痛苦而變的猙獰。
他阿巴阿巴的低叫了幾聲,似乎在哀求,又似乎在懺悔。
楊娟兒輕輕的道:“玲瓏前些年問過我很多次,我什麼一直不殺了你。
後來,她不問我這個問題了,而是一直在對我說,讓我別殺了你。
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阿巴搖頭。
楊娟兒道:“是因爲長風。在我們所有人的眼中,你都是一個罪無可赦之人,但在長風眼中,你是一個長輩,是形影不離十年的親人。
所以,玉玲瓏讓我別殺你,你若死了,沒人會感到痛苦傷心,只有長風會痛苦。
其實你該滿足了,起碼你若死了,世間還有一個人,真心的爲你流下眼淚,你並不是孤獨的死去。
這一點你比我幸運的多,我很清楚,我若死了,這個世上沒人會爲我掉下一滴真心的眼淚,更沒有人會爲我感到傷心。”
阿巴口中不斷的叫着,腦袋搖頭。
似乎在告訴楊娟兒,這個世上是有人真心在乎她的。
楊娟兒再一次的側目看向了阿巴。
她忽然笑了。
笑的有些傷感,有些無奈,有些辛酸。
她道:“阿巴,這些年來我從沒有問過你,今天我問問你,當年你對我做的那些事兒,可曾後悔過?”
阿巴痛苦的點着腦袋。
楊娟兒見狀,道:“你後悔,是因爲我折磨了十年,還是你自己內心中真正的認識到自己的野獸行徑感到後悔?”
阿巴口中再一次的大叫起來。
楊娟兒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實楊娟兒心中早就有了答案。當年初到客棧時,葉小川與王可可曾經檢查過阿巴,那時阿巴裝在罈子才幾年時間,如果打斷他的骨頭重新用黑玉斷續膏連接,阿巴是極有可能重新站起來,像正常人一
樣生活的。
楊娟兒那時已經不恨阿巴了,同意這個作法。
但最後是阿巴自己拒絕了。
他在懺悔,他在贖罪。
只有真正認識到了自己過往犯下的罪孽,纔會有這種方式懺悔贖罪。
楊娟兒忽然伸手,將身邊的罈子抱了起來,然後,她緊緊的擁抱着。
她的臉頰,貼在冰冷的罐壁上。
她輕輕的道:“我不能說出那句話,一說出了,你就死了。
你給我帶來了最不堪的經歷,我恨你,我恨你啊。”
說着,她的淚水便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就在這時,獨孤長風拉着胡兒的手,朝着這邊跑來。
原來已經是中午了,他們每天中午都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休息。
獨孤長風怔怔的看着楊娟兒,道:“娟姨,你在哭嗎?”
楊娟兒驚醒,將大罐子放下,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
道:“沒,娟姨是大人,大人是不會哭的,只是沙子進了眼睛。”
獨孤長風心中有些狐疑,但小小年紀的他,怎麼會理解大人的複雜感情呢。
在他看來每天和小夥伴們在一起玩耍,一起讀書,就是最幸福的。
楊娟兒道:“長風,你娘與你葉叔他們在客棧談論正事兒,你別去打擾他們,你們過來,陪娟姨聊聊天。”
獨孤長風與胡兒來到了楊娟兒的身邊坐下。
楊娟兒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些糕點與清水,分給他們二人。
獨孤長風接過糕點,拿出一塊給了楊娟兒,一塊給了胡兒,然後就掰開一小塊餵給阿巴。
看到這一幕,楊娟兒內心中五味雜陳。
她強打着精神,看了一眼胡兒。
道:“長風,閨臣和你娘說,你最近和一個叫做胡兒的小姑娘關係不錯,這位就是胡兒吧。”
胡兒似乎有些羞澀,低聲道:“是的娟姨,我是胡兒,鍾胡兒。”
楊娟兒露出了一絲笑意。
道:“長風的眼光不錯啊,胡兒長大後一定是一個大美人。”
胡兒更加羞澀了,但心中卻是歡喜無比。
以前的胡兒又黑又瘦,最近跟着獨孤長風混吃混喝,看上去精神多了。
尤其是她已經十一歲了,骨架開始張開了,身體也開始發育了。
除了皮膚黑了一些之外,其他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
尤其是她有一雙長腿與一對大眼睛,這可是美人的標註。
從小就是美人胚子,再過三五年,必定會成爲一個小美女。
獨孤長風給阿巴又餵了一些水,道:“娟姨,我很喜歡胡兒姐姐,我長大後要娶胡兒姐姐做我的妻子,你說好不好啊。”
楊娟兒笑道:“小小年紀,就想娶妻子啊。”
獨孤長風道:“我已經馬上就十歲了!”
楊娟兒道:“十歲了還是小孩子,想娶妻啊,等十八歲以後再說吧。”
獨孤長風一臉的期待,道:“好想馬上就十八歲啊。”
楊娟兒無語至極。
不愧是玉玲瓏肚子裡掉下來的啊,果然和他一個德性,小小年紀就想着睡女人,不佩服都不行。
忽然,獨孤長風道:“娟姨,你有喜歡的人嗎?”
楊娟兒臉上的笑意忽然僵硬,漸漸的變的有些苦澀。
獨孤長風可不傻,立刻道:“原來娟姨有喜歡的人啊。娟姨喜歡的男子一定是和葉叔一樣的英雄好漢吧。”
楊娟兒苦笑,眼神忽然變的有些迷離。
阿巴的表情也似乎有些古怪。
二人的腦海裡,此刻都浮現出了一個男子的身影。阿巴知道,在楊娟兒的心中深藏多年的男子,就是當年在萬元山營地那個木屋裡,和楊娟兒瘋狂了一夜的那個俊俏的蒼雲門弟子……李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