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路邊,半天也沒有開走的意思,郁馥心從百貨公司出來,一眼就看到路邊停了輛限量級跑車,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車她眼饞了很久了,只可惜家裡給的零用錢有限,她買不起。
結果這一看,就發現駕駛座裡坐着的人有些眼熟,她走近一看,那張對街癡望的可不就是葉雨晴。她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卻只看到一些路人走過,她在看什麼?
敲了敲車窗,葉雨晴回過神來,目光許久都沒能聚焦,郁馥心見她這模樣,與昨日見她時大有不同,難道她跟蕭俊亦吵架了?
“葉子,是我。”郁馥心又敲了敲車窗,她這才降下車窗,對她笑了笑,說是笑,也不過是輕扯了扯嘴角,“心腹,你怎麼在這裡?”
郁馥心想說什麼,她已經按下車鎖,“先上來吧。”
將車開上路,葉雨晴心不在焉的問:“你要去哪,回家嗎,我順路送你。”
郁馥心奇怪地看着她,研究半天,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她小心翼翼地問她:“葉子,你跟蕭俊亦又鬧翻了?”
“沒。”葉雨晴專心開車,卻更想說,他們之間的問題比鬧翻了更嚴重。
郁馥心放了心,可是瞧她的神情又很不對勁,既然他們沒鬧翻,她幹嘛一副被全世界拋棄的模樣?“葉子,你當我是你的朋友嗎?”
葉雨晴終於回過頭去看了她一眼,然後鄭重地點頭,“當然。”
“那你在煩惱什麼你可以跟我說說,就像以前一樣對我推心置腹,可以嗎?”郁馥心臉上的笑容春光明媚,似乎要將她頭頂的烏雲驅離。
可是隻有她知道,那些烏雲,沒人能夠驅走。
沉默,車廂裡死一般的沉默,郁馥心見她不說話,倏然想起自己做過對不起她的事,一時心裡惴惴,她們終究還是無法回到過去了,是嗎?
嘴脣動了動,她卻沒有衝動的問出口。就算是短暫的維持着這種朋友的關係,至少能夠讓她彌補自己內心的歉疚。
將郁馥心送到樓下,郁馥心下了車,半晌欲言又止,也沒有邀她上去坐,揮了揮手,然後轉身沒入小區的樹蔭後。葉雨晴並沒有立即離開,再說離開她不知道該去哪裡。
心裡被那個秘密沉沉地壓住,快要透不過氣來。她真想將車飆到疾速,然後鬆了方向盤,仍它失控的向前衝去。可是即使她很絕望,她仍舊捨不得,捨不得小魚兒童真的笑顏,捨不得他的深情。
可是叫她如何回去面對他們?一看到小魚兒的藍髮,她就會想起爺爺惡毒的詛咒,她心裡就會生出怯意。叫她如何面對那樣的沉重?
郁馥心自己煮了意大利麪來吃,吃完麪將碗放回水糟時,她不經意地看了眼窗外,那輛惹眼的跑車還靜靜停在原地,她秀致的眉頭輕輕蹙了蹙,返回客廳拔通她的電話,卻提示關機。
她心頭頓時猛跳,也顧不上換鞋,匆匆奔出去,大意的連門都沒關嚴。
跑到小區外,一眼就看到那輛跑車,她心定了定,疾步走過去,繞到駕駛座玻璃窗外,她舉手敲了敲,門內門外人對視許久,然後郁馥心看到她眼裡的傷痛,像是雨後春筍,瘋狂的冒出來,漸漸淹沒了她眼裡最後的光亮。
哭?與其說她是在哭,不如說她像受傷的小獸在嗚咽,她趴在沙發背上,“嗚嗚”地叫着,郁馥心站在沙發旁,手足無措。以前,她總覺得自己最拿手的是哄人,可是現在,她卻毫無用武之地,葉雨晴的悲傷與絕望,不是任何言語能夠安慰的。
她蹲在旁邊,心頭酸澀,想問卻又毫無頭緒,只能默默陪在她身邊,等她哭夠了再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慢慢地平復下來,郁馥心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她接過,卻沒有喝,半晌道:“馥心,我回去了。”
將水杯擱在桌上,她起身往門外走,郁馥心怔了怔,往常她都叫自己心腹,只有這一次,她叫的是馥心,陌生的稱呼,熟悉的聲音,郁馥心知道,她與她從此隔了萬丈洪荒,再也回不到從前。
看她一步步走出去,背影挺得筆直,再也沒有回過頭來,她隱忍許久的淚水流了下來,她匆匆地追了幾步,“小葉子,無論如何,我們還是朋友,是嗎?”
葉雨晴後背一僵,她緩緩轉過身來,“我們一直都是朋友。”曾經,現在,今後,她們永遠都是朋友。
看着那輛惹眼的跑車疾速驅離,郁馥心環抱住雙臂,只覺得寒意從心底漫延開來,小葉子今天太不同尋常了,她與蕭俊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轉身拿起桌上的車鑰匙,直飆到蕭達集團。
郁馥心勢如破竹,秘書前來相攔,被她掀到一邊,她一腳踢開了會議室大門,裡面衆人齊刷刷地望過來,蕭俊亦坐在主位上,眼眸半眯,危險地盯着她。郁馥心不懼,走過來一把摔了他桌上的文件與平板電腦,大罵:“蕭俊亦,你這個王八蛋,你說會給她幸福,你給她的幸福都給哪裡去了?”
蕭俊亦不是君子,當年郁馥心招來狠揍他的人,他都一聲不響地讓他們在Y市再無立足之地,放過郁馥心,只是因爲她是她在乎的朋友。
還不等蕭俊亦發話,聞訊趕來的保安已經將郁馥心拽住,她狠狠地瞪着蕭俊亦,怒道:“蕭俊亦,我再也不會相信你,小葉子瞎了眼死心踏地愛你,我他媽也瞎了眼助紂爲虐,你,不要栽在我手上,否則今日小葉子的痛苦,他日我必加倍奉還。”
郁馥心脾氣火爆,罵完甩開保安的手,大步往外走。蕭俊亦聽出她話中有話,眉頭鬆動,他疾步追出來,拽住她的手腕,冷聲問道:“你說什麼?你見過小九?”
郁馥心用力想甩開他的手,卻怎麼也甩不開,她回頭惡狠狠地道:“放手!”
“小九在哪裡?”蕭俊亦昨晚打了一晚的電話,卻找不到她的人,他心情本已煩躁到極點,偏偏郁馥心又登門大罵他,這越發讓他覺得事情不對勁。
昨日早上他走時,他們還情意綿綿的擁吻,他沒惹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郁馥心再次忍無可忍的爲她出頭。
郁馥心疼得冷汗都流出來了,卻仍是倔強着不肯說,蕭俊亦冷冷地跟她對峙,手指緊了再緊,郁馥心疼得嘴脣都白了,拼不過眼前這變態,她終於屈服,“她很絕望,蕭俊亦,如果你無法給她想要的愛情,求你,放過她。”
葉雨晴在外面轉悠了一圈,最後還是回到了山頂別墅。天大地大,她突然發現,自己除了這裡,再也沒有地方可去。
這一份自己小心翼翼守護的愛情,就算是死,她也無法放棄。
將自己蜷縮在牀上裡,這裡有他的氣息,即使很痛,卻讓她的心很安寧,眸輕輕闔上,漸漸睡沉。
蕭俊亦聽到吳嫂說葉雨晴回來了,他立即拋下一屋等着開會的下屬,瘋狂飆車回來,下車時,他踉蹌了一下,卻不影響他前行的速度,他心口劇烈跳動着,撞着他的心一陣悶生生的疼。
手握上門把時,他的手卻在微顫,四年前,她悄無聲息地離開他的世界,讓他從此在思念裡沉淪。如今,他以爲他終於讓他的愛情將她牢牢的留在了身邊,卻突然發現她更像天邊的雲,可望而不可及。
毅然開門進去,吳嫂聽到動靜,連忙走過來,輕聲道:“少爺,我剛纔去打掃臥室時,看到葉小姐在裡面睡着,我沒敢打擾她。她的樣子看起來很疲倦,您上去看看她吧。”
蕭俊亦擺擺手,然後迅速上樓,來到主臥室外面,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擰開門走進去,一眼便看到蜷在牀中央的嬌小身影,那樣的小,整張被子蓋在身上,不注意看,都不知道牀上躺着個人。
他的心在觸到她的身影時,穩穩地落回了心腔,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在牀邊坐下,牀塌陷下去,她似乎驚了一下,整個人抖了一下,卻沒有睜開眼睛。
蕭俊亦看着她在一夜間憔悴下來的臉,心裡悶悶的疼,大手撫上她的容顏,他無聲問:“這一天一夜,你都去了哪裡?你在傷心什麼,你在絕望什麼?”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驚擾到她休息,她緩緩睜開眼睛,擡眸望進他的眼裡,她睡眼惺鬆地爬起來,揉了揉眼睛,澀聲道:“你回來了?!”
蕭俊亦看她這樣,責怪她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一把將她擁進懷裡,她的腦袋撞到他的胸口,他只覺得心頭一陣大痛,葉雨晴掙扎,“你怎麼了?你快要將我勒死了。”
“你昨晚去了哪裡?爲什麼打電話你不接?”
“電話丟了。”她輕飄飄一句話,頓時將他所有的疑問都堵了回去,蕭俊亦受不了了,他咬了咬牙,鬆開她撥通了李方涵的電話,命令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把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拎到別墅來。”
葉雨晴愣住,連忙去搶他的電話,慌忙對李方涵說了一句“他開玩笑的”,然後掛了電話。她捏着手機,手指緊得發白,若是昨天以前,她十分願意嫁給他,但是昨天改變了她現在擁有的一切,她不能嫁他。“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
蕭俊亦氣得直冷笑,“好,你說什麼好?當年我就不該答應與你離婚,才讓你無牽無掛地說走就走,葉雨晴,你想沒想過,我是人,不是一件物品,你說扔就扔,你想過我的感受沒有?”
昨晚找不到她,他幾乎瘋了,一夜的悄無聲息,若不是她的護照還安靜地躺在抽屜裡,他會以爲她又一聲不吭地拋棄他走了。
葉雨晴默默承受他的怒氣,蕭俊亦見她不解釋,氣得砸了屋裡所有能砸的東西,哐啷之聲不絕於耳,屋裡一片狼籍。葉雨晴嚇得瑟瑟發抖,眼淚不停地落,可仍舊死死地咬着脣,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你倒是說話啊,你不是很能說嗎?到底是什麼該死的事情,讓你如此絕望?”又是一聲巨響聲伴着他的咆哮聲傳來,葉雨晴只是咬着脣,如果說出來,痛苦的是兩個人,那麼就讓她一個人痛苦吧。
就算下地獄,也讓她一個人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