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初見細娘
第二天,金色的陽光方纔破開湛藍的天空,南洛瓔就在幾個丫環家人的扶助下先上了馬車,這次或是體貼南洛瓔身子不好,裴府準備了一輛由雙馬拖動的大馬車,裡面也早就備好了被褥,南洛瓔一進馬車便在柳兒的伺候下躺了下來。
說來也奇怪,自昨天四喜送雲非煙母女兩人去了夫人那裡,便再也未見着了,南洛瓔心裡也曾暗暗猜度莫不成這個丫頭還有點良心,既然幫着雲非菸害過自己,便也不好意思,再來見自己,隨即又暗笑自己想多了,加上病的暈暈沉沉的,也懶得再這事多費心,索性裝做不知,反是裴彬玢曾在出發的時候問了一兩句,不過後來裴家兩兄弟,還有幾個長輩都來送行,便也放下此事,未再提了。
馬車搖搖晃晃的向前,南洛瓔正在養神,突然聽到柳兒在一邊輕聲說道:“就要回家了,小姐不開心嘛?”
回家,真是一個普通而又溫暖的字眼,南洛瓔嘆息的望着隨着車子的行駛而來回蕩動的窗簾邊際處露出的那一抹蔚藍的天際。
像自己這樣的人,什麼時候,纔能有一個真正的家呢?
一路上南洛瓔病着,裴彬玢似乎也不喜歡說話,兩人就這樣不冷不熱的趕了兩天路,第三天,便到了柳兒所說的將細娘姑姑安置下來的小鎮,這時候,南洛瓔甚至有些感謝這一場病,因爲正病着,所有的一切關於去接細娘的事情,都是裴彬玢吩咐柳兒去操辦了,免去了要讓南洛瓔去試探柳兒,過去的南洛瓔是將細娘安在那個客棧的心思。
到了客棧裡,柳兒照料着南洛瓔躺下便稟了裴彬玢帶了兩個下人一起去接細娘。
這個小鎮的客棧裡總是漫着一股淡淡的藥香,讓南洛瓔嗅着昏昏欲睡,可是初到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大大的房間裡又只有自己一個人,南洛瓔雖然知道其實晚晚還有多多這兩個丫頭就在對面的屋裡收撿行裝,卻還是強打着精神,不敢真正的睡過去。正在迷迷糊糊間,聽到門口傳來柳兒的聲音“細姨,小姐只怕是睡了,不如你歇歇,晚點再去看看小姐。”
“不瞧瞧,我那裡放的下心。”一個微有沙啞的聲音回着話,緊接着南洛瓔就聽見門吱呀的響了一聲,想到馬上要看見過去南洛瓔身邊最親近的人,南洛瓔不由有些緊張,下意識的便閉上了眼睛,微側過身,假裝已經睡了。
不多會便感受到一隻乾燥指尖卻又有些細繭的手撫在頭上,這樣一個充滿溫情的動作,讓南洛瓔的心不由快速的跳動了一下。
接着就聽到柳兒壓低聲音說道:“細姨。”
“噓,小聲些,不要吵到小姐。唉。”接着腳步又輕輕響起,不一會又聽到那個沙啞的聲音壓低的說道:“柳兒,去把我的被褥搬過來,我就在這屋子裡守着小姐。也好隨時照顧。”
“細姨,那怎麼成,你都這般歲數,那裡經得起折騰,還是讓我來照料小姐的好。”柳兒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急燥。
“哼,你要真是照顧的好,小姐又怎麼會清減成這般模樣,你不要忘記你娘與我是同族,你真的以爲我不知道是誰害了小姐?”這幾句話說的時候,雖然還是壓着聲音,但聲音卻有些粗了。
南洛瓔聽到這裡,心裡一緊,一直以來自己都在猜度是誰在下毒害自己,可是左思右想都沒有線索,現在細娘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麼?
“細姨,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細姨,細姨......”說着說着,柳兒的聲音輕若無音,聲音裡還隱隱帶着泣音。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唉,只是柳兒,小姐一向待你雖不算親厚,也不曾薄待,咱們做人,不應該忘恩負義。”這句話說完後,柳兒的泣音更大,好半天才聽到哽咽着說道:“細姨,我爹死後,哥哥嫂子就要把我賣掉,要不是你看我可憐讓小姐買了我,只怕我現在不是在那個青樓楚館裡,也是在那家府裡做粗使的奴才,我跟着小姐......不論是在那裡,都不曾讓我真正幹過什麼粗重活計,我又怎麼會不心存感念。”
“你知道好壞就好,唉......”似乎細娘又輕聲嘆息了幾句,又說了些什麼,只是讓柳兒的泣音給掩住了,一時間,南洛瓔卻是沒有聽清。
南洛瓔卻是再也不困了,心裡全是一片涼意,躺在牀上,睜着眼望着藍色的牀幕出神。
不多會便聽見腳步聲再次響起,南洛瓔下意識的一側首,正看見一箇中年女子走了進來,很纖瘦的一個女子,一身淺藍色的衣裳,雖然是下人的打扮,但衣服的做功衣料卻明顯可以看出來與南洛瓔屋裡的那個丫頭比起來,要強上甚多。
這女子的皮膚有些微黑,但還看不出來過多歲月的留痕,只是眼角額上有些淺淺的細紋。她一瞧見南洛瓔醒了,便笑道:“瓔姐兒,你瘦了。”
聲音如之前與柳兒說話的一般無二,南洛瓔低聲試探道:“細娘?”
細娘又笑了笑,走到南洛瓔牀前,理了理南洛瓔有些凌亂的額前碎髮,麻利的將南洛瓔扶了起來,又在她身後疊了幾個枕頭,扶着她靠在上面坐定,這才繼續說道:“瓔姐兒,你的事,我在路上都聽人說了,唉,瞧瞧你現在瘦成這樣了。以後你的起居還是讓我來打理吧,唉,可憐啊。”細娘一邊說着話,一邊輕輕摸了一下南洛瓔瘦的尖尖的下齶。
南洛瓔有些彆扭的側了側頭,又淺淺笑了一下,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輕輕說道:“細娘,幫我倒杯茶吧,我有渴了。。”
細娘看見南洛瓔躲過自己的手,不由愣了一下,但隨即又強自笑着說道:“瓔姐兒,剛纔我去拜見了姑爺,姑爺待我們這些下人也和氣,瞧着像個好人”
好人,好人,聽到細娘將這兩個字與裴彬玢聯在一起,南洛瓔不由驚的張了張嘴,最後卻只是在心裡默默的添了一句,那是因爲你還不知道什麼叫衣冠禽獸。
南洛瓔瞧見細娘說着話,人也站起來去一邊的八仙桌旁拿起茶壺倒茶,只是持茶壺的手卻有些輕顫着,心裡不由也跟着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