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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偏偏趕在這個時候!

這才叫屋漏偏遇連陰雨。

秋秋兩腿發軟,拾兒把她打橫抱起來快步進了屋,一邊放下她,一邊就急着傳訊出去。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秋秋額頭全是冷汗,肚子一陣陣發緊,重得象石頭一樣。

剛纔還是豔陽當空,現在從窗子向外看,已經一點兒陽光都看不見了。

她還以爲是自己看錯。

等她閉一下眼,緩了口氣再睜開,窗外顯得比剛纔更暗了。

明明該到正午時分了,現在看起來,外頭居然象是要天黑的光景。

“你不要急,千萬別慌,來,跟着我念。”

秋秋一頭是汗,氣喘得很急。她也說不上來是因爲疼,是心慌,還是因爲恐懼。

她馬上要失去拾兒,偏偏這個時候孩子居然又要出世。

現在明明還不該到臨盆的時候,孩子爲什麼會早產?她能平安生下孩子嗎?

秋秋覺得全身的靈力抓不住一點頭緒,象是決堤的洪水一樣亂衝亂撞。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形。一切都脫離了控制,她的身體,她的愛人,她的孩子,好象一切在剎那間都不屬於她了,她將要失去一切。

明明早上一切還都是那樣美好,她甚至在爲了鄭長老他們的過分關心而苦惱。可是一轉眼,什麼都沒了,幸福結束得那麼快,那麼短暫。

拾兒念着功訣,他從來沒有象現在一樣焦急,喉嚨裡象塞着一塊火碳,聲音沙啞。

秋秋的眼睛看着他,可是焦距並沒有停留在他的身上。他用力握住秋秋的手,秋秋體內的靈力胡亂衝撞完全失去了控制,他現在都沒有辦法替她調理。

最先趕來的是管衛。

他並不是接到拾兒的傳訊纔過來的。

就在剛纔,在天空即將出現異象之前的一剎那,管衛就察覺到了異狀。

那種感覺他無法用言語來描述。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連師父講到師祖悟道飛昇的時候,也沒有詳述。

師父那時說,一旦有人要悟道飛昇,那必定天地氣機都會被牽動,在那附近百里之內的修道之人都會有所觸動。

這種觸動,言語無法描述。

管衛沒有經歷過,可是做爲一個多少年來都在潛心劍道修行的人,他能夠察覺到師父所說的那種改變,竟然就在這樣一個時刻。毫無預兆的發生了。

管衛連絲毫的猶豫都沒有。立刻就往奉仙閣趕去。

九峰最有可能悟道飛昇的人就是峰主。

現在這變故又發生在奉仙閣的方位。不用問,管衛也知道將會發生的事情。

可是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秋掌峰纔剛有了好消息,九峰上上下,從昨天到今天。所有人都被這件事情牽動。

如果峰主真的在此時飛昇了……

管衛緊緊抿了一下脣,擡頭仰望。

太陽已經隱沒,只有一個淺淺的影子還殘留在天幕上。已經轉暗的天幕上出現了點點的星光,彎月的遙掛在天際。

管衛幾乎控制不住劍氣,險些一頭撞在前方的山壁上。

日、月,星,這三者竟然同時出現在了空中。

管衛定了定神,卻突然發現自己的靈力完全不受控制了。

修真者從第一天踏入這條路,體內的靈力就開始在身體的經脈中奔淌循環。日夜不停。可是現在他覺得自己體內的靈力卻滯澀得難以運轉,就象中間什麼地方卡住了一樣。

可是整條循環都出了問題,他一時也找不出來癥結的所在。

不能御劍,管衛索性撒開兩腿展開身法向前疾奔。

他是第一個趕到奉仙閣的人。

天空已然漆黑如墨,有微弱的光亮從奉仙閣的門窗透出來。就象在黑暗的海面上,亮着一盞脆弱指航燈。

管衛深吸口氣,大步走了進去。

拾兒緊緊握住秋秋的手,跪坐在榻邊。他正取出鄭長老剛纔送來的平順丹要給秋秋服用。藥丸有龍眼般大,拾兒將藥傾倒在掌心,自己低下頭來,用力將藥咬成兩半,然後讓秋秋分兩次嚥下。管衛守在一旁,不等拾兒吩咐,倒了水遞了過來。

拾兒托起秋秋的頭,緩緩的給她喂水。

照料人的事情他從來都沒做過,可是現在他做得那樣熟練。

如果不是管衛在這裡,而是換一個和他不那麼熟悉的人,大概還看不現拾兒平靜的外表之下,早已經方寸大亂。

可是管衛對他太瞭解了。

拾兒的異狀能瞞得了別人,瞞不過他。

“秋掌峰這是……”管衛昨天明明聽人說,還有月餘纔是秋秋分娩之期,不該是這個時候。

拾兒沒有出聲。他固執的又開始從頭念起功訣,要求秋秋跟着他一起念。他念一句,她跟一句。

她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

體力的靈力完全不受她的約束,即使她跟着拾兒一起誦唸功訣,也完全無濟於事。

又是一波陣痛。

秋秋唸了半句功訣,下面的話變成了一聲竭力壓抑的呻吟。

這一聲呻吟象一把刀子,狠狠紮在拾兒身上。

他的眉頭緊皺,臉色顯得煞白。

管衛看着面前的兩個人。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現在……什麼安慰寬解的話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爲什麼偏偏趕在了這個時候?

峰主真的要飛昇了?

餘下的時間還有多少?

秋掌峰能平安生下孩子嗎?可是,孩子即使生下來,他們一家人,夫妻,父子,也是天人永隔,再無相見之期。

鄭長老和李長老也一同趕來。

他們也顯得非常狼狽,完全不象平那樣氣定神閒。

管衛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們遇到了自己差不多的情況。

天現異象,靈力大亂。靈禽現在只怕也不敢靠近奉仙閣周遭。鄭長老素來懶怠動彈,這一段路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趕過來的。

李長老是女子,不象他們那樣需要避諱。她三步並做兩步趕了過去,替秋秋大略察看了一下,斷言:“這是要生了。”

不用她說,其他人也能看出這一點來。

鄭長老又看了一眼天空。

漆黑如墨的天空中,星光撒滿了天幕,月亮也顯得愈發皎潔,四周一圈渾然圓潤的光暈。

而在天空的另一端,太陽就象一枚燃燒的火球。閃爍着赤紅的光亮。一圈又一圈的光紋象漣漪一樣緩緩擴散。

這種天象……這種天象……

鄭長老兩手直抖。

他在這時候突然想起早年間看過的一本書。上面就記着幾位真人分別飛昇成仙的情形。

每個人的修爲不同,走的道路不同,最後悟道飛昇的方式也有差異。

象第七峰曾經的掌峰尚真,就是她筆下的靈鶴破紙而出。載着她悠然遠去,自此再沒有在這個世上出現過。

還有的人飛昇時的情形卻要激烈得多。有人遠遠看到不遠處有人飛昇,過後走到近前,才發現山峰從中齊腰而斷,就象有人拿着利刃從中間給乾脆俐落的切開了一樣。而山峰下那曾經碧水泓泓的水潭,卻已經乾涸了。

這種完全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曾經發生過。

而日月星同時出現在天際,這又比那山崩水枯的異象還要震憾。

峰主要飛昇了?

在九峰的各處,衆多門人弟子都看到了這奇異的天象。

秋秋卻顧不上那麼多了。她在疼痛的間隙裡,抓住僅有的一點時間,定定的看着拾兒,眼睛都捨不得眨。

也許下一刻,她會就失去他。

他會永遠。永遠離開她,去一個她追不上,也找不到的世界。

看一刻,就少一刻。

看一眼,就少一眼。

孩子……孩子還沒有見過他父親呢。

“拾……拾兒……”

“我在,我在這兒。你想說什麼?疼的厲害嗎?”

“給孩子,取個名吧。”秋秋有些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該把名字取……

可是當時,她以爲他們還有大把的時間,完全不用急在一時。名字嘛,什麼時候不能取?能孩子生下來了再取也是一樣的。

可是誰能料到,他們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突然而決然的分離。

拾兒覺得喉嚨象是被什麼東西塞住了,讓他喘不過氣,也發不出聲音。

秋秋所有的感覺,他都一樣感同身受。

他不想就這樣離開,他不能離開。

他的妻子即將臨盆,他們昨天晚上還一起期許未來,認認真真的說了那麼多在別人聽來很傻氣的話。

他以爲他們還有許多年,幾十,幾百年,他們會長長久久的相守,看着孩子出生長大……

“取個名吧。”秋秋又重複了一次。

他,他們做父母的,總得給孩子留下點什麼。

“好。”拾兒伸手進懷裡摸索。他的手有些抖,第一次沒有拿穩,第二次才把他想掏的東西拿了出來。

上面寫滿了字。

墨跡尚新,都是昨天晚上這對將爲人父母的新手夫妻討論出來的。拾兒就把它們都記了下來。

“我們一起挑。”

拾兒拉着秋秋的手,兩人緊纏在一起的指尖從白紙上一個個黑字間劃過。

秋秋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看得拾兒心中痛得無法呼吸。

他們的手指停了下來。

秋秋的指尖對着一個字。

拾兒唸了出來:“容。”

這個字他們昨天晚上也曾經認真的討論過,可是終於因爲選擇太多,期望太大,這個字最後也沒有被確定下來,只是做爲備選。

ps:

這個文,確實也到了尾聲了,還有幾章就會完結。突然覺得很捨不得。每個人物寫着寫着,他們在我心裡都會越來越豐滿鮮活。突然間要分別……

番外也有,但是還沒有確切想好。

另外,新文正在謀劃大綱中,歡迎大家提供構想和素材……不知道我最近想寫的和大家最近想看的是不是能剛好湊得上……

小聲求票票……雖然快完結了,但是仍然希望大家不要這麼快就捨棄了秋秋和拾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