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
這一日,小琬兒正拿着她的小漏葫蘆在房子外頭圈起來的籬笆地裡澆她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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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西先是拔了她的小漏葫蘆上面的木塞子,又拿起一半葫蘆瓢,從小木桶裡舀了水,往它的小漏葫蘆裡面灌水。
那水一面往裡灌一邊往外噴,就像那蓬蓬頭花灑一樣。所幸往外噴得也不多,那小漏眼也小,倒不至於灌滿就漏完了。
小東西見那水往外噴,忙站起身,把小漏葫蘆往木桶裡壓低,又把漏葫蘆往水桶裡沒去。只是這樣,那水還是灑在她的衣服上。
小東西往身上看了看,哎,衣服又溼了。
娘又該說她了。
她老是記不住要把那漏葫蘆往水裡壓,老是提起來。那水就老是往她的衣服上噴。
不過只轉瞬間,小丫頭又偷偷地笑了起來。
現在都是小姨在家洗衣服呢。一會找小姨去換,娘今天一早就進山去了。娘看不見。
小東西歪着腦袋轉着黑黝黝地眼睛想明白後,便高高興興地伸直了手,提溜着她的小漏葫蘆去澆她的菜地去了。
這裡的菜都是她管的呢。
娘說要是菜菜長得好,就獎勵她,帶她去城裡吃麪。到時她就可以去看大舅舅小舅舅,還有……
小東西忙用手捂緊了嘴,緊張地左右看了看。
差點說出來了。這是她的秘密!不能讓人知道。娘也不可以。
她好久好久沒看到爹爹了……
小東西癟了癟嘴,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
忙用手背往眼睛上抹了一下,又往菜地裡蹲了下去。
不能讓娘知道,娘聽了會不說話,可能還會生琬兒的氣。
這是琬兒一個人的秘密。
小東西立刻又埋頭在她的那一片菜地裡。
小漏葫蘆裡的水澆完了,又起身去小木桶裡裝。灌完一葫蘆又跑過去澆菜地。
娘說不能澆多了,不然它們會死的。就像琬兒喝水喝多了。小肚肚也會脹脹,會難受,菜菜難受了,它們就會死的。
小東西拿着小漏葫蘆,這裡點一下那裡點一下,生怕澆多了。看到菜葉上有蟲,也不怕,撿了兩根棍子就把它們夾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裝在竹筒裡。等着晚上拿去餵雞雞。
娘說雞吃了蟲蟲就會多生蛋,這樣每天大家就能吃到蛋了。多的還能拿去賣錢!等有了多多的錢。娘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娘說再等一些時間,雞雞就會生蛋了。不過到時若是雞雞在林子裡生了蛋,就會找不到了。
娘說會把雞帶回來養。可是家裡又沒地方。
不過可以放在菜地旁邊啊!把它們關在籠子裡。到時琬兒天天都要來撿雞蛋。
小東西想着就高興了起來。
又努力去翻看菜葉上有沒有蟲蟲。有的話就用棍子夾下來。娘說要用棍子夾下來,不要用手去捉。說有些蟲子會讓人癢癢的,還會咬人呢。
琬兒可不怕它們。娘說它們比琬兒小,是它們該怕琬兒,纔不是琬兒該怕它們呢。
哼。琬兒纔不怕呢。
那菜是琬兒照顧的,琬兒那麼辛苦,你們還來吃我家的菜葉,吃成一個個洞洞,又難看,還害得我們都沒得菜吃了!哼。我要把你們全捉了,餵我家的雞雞……
嶽仲堯站在籬笆門口,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他的女兒。小小的身子正蹲在地上,嘴裡不知唸叨着什麼,一隻手拿着一個漏着水的葫蘆瓢,一隻手拿着兩根小棍,地上還放着一個小竹筒。
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一隻腳一隻腳地往前挪。在菜地裡穿梭。那菜葉子都快蓋過她了。
嶽仲堯看得鼻頭髮酸發脹。
他的女兒,還這麼小。就會做事了。也沒個人陪她,一個人在菜地裡玩……
“琬兒……”
小東西一直在念叨,一方面爲有蟲子餵雞雞而高興,一方面又覺得蟲子太多了,要害得她和她娘還有小姨沒菜菜吃。
一臉的糾結。
並沒有聽到嶽仲堯叫她。
嶽仲堯又喚了一聲:“琬兒。”
小東西這回聽到了。扭着身子向着聲音處看去。
看到籬笆門口站着的嶽仲堯,愣了愣。眼睛睜得大大的,眨了又眨,良久才怯怯道:“爹爹?”
“哎。是爹爹啊。琬兒不記得爹爹了?”
小東西聽了便一手撐着膝蓋一手撐着地迅速地直起身來,轉身就朝嶽仲堯撲了過去。
手上的棍子、葫蘆都不要了。那裝着青菜蟲的木筒也被她碰倒了,那蟲子高興萬分地正往外爬。
小東西全然不顧,就只朝那個她念叨了好久的人撲了過去。
嶽仲堯看着女兒小小的身子朝他飛撲過來,也是眼眶發熱。往前疾走幾大步,一把接過女兒小小的身子就騰空抱了起來,緊緊攬在懷裡。
小東西剛被父親抱在懷裡,就圈着父親的脖子哇得大哭了起來。
嶽仲堯也是心頭髮澀,忍着淚意手足無措地安撫女兒。
一手託着女兒小小的身子,一手在女兒小小的軟軟的背上撫摸安撫。喉頭哽澀難言,話都吐不出一字來。
“哇啊啊,哇啊啊……”
小東西在父親的安撫下哭得越發大聲。
嶽仲堯顯然也從沒見過女兒哭得這麼傷心過。抱着女兒就在菜地裡顛着轉起圈來,嘴裡也只會哦哦地叫喚兩聲。
他那大大的身子在種得滿滿的菜地裡轉圈圈,那青菜都被他的一雙大腳踩壞了不少。
在廚房忙活的明琦豎着耳朵聽了兩聲,確定是琬兒的哭聲,忙扔下東西飛奔了出來。
琬兒還從沒來沒哭過這麼大聲呢。是誰欺負她了?還是被什麼東西嚇着了?
明琦跑得飛快。被門檻拌着差點往地上撲去,穩住身子又踉蹌着往外頭跑。
很快她就止住了。
那個之前叫做“姐夫”的人正抱着琬兒笨手笨腳地哄呢。
這人都消失好久了,什麼時候出現的?是他惹得琬兒哭了,還是他救了琬兒?
明琦遠遠地站住了,埋頭想了想。才提步朝他們走了過去。
“琬兒?”
“小姨。”
琬兒帶着哭腔從嶽仲堯的肩上擡起頭看了看她家小姨。
若是往常,小東西早就朝明琦伸手要抱了。
“是明琦啊。”嶽仲堯朝明琦笑着說道。
明琦瞪了他一眼,又看向琬兒:“琬兒爲什麼哭?”
小東西立刻又趴回她父親的肩上,兩隻小手緊緊地圈着她爹的脖子不說話了。
嶽仲堯安撫地拍了拍女兒的後背,對明琦說道:“沒事,許是太久沒見到我了才哭成這樣的。沒事,一會就好了。”
明琦狐疑地看了看兩人。又抻着脖子往菜地裡看了看。
除了琬兒扔在地下的葫蘆和竹筒及嶽仲堯踩壞了一大片的菜地之外,並沒什麼異樣。
明琦看了那被踩平的菜地,氣呼呼道:“你把琬兒的菜地踩壞了!”
嶽仲堯往地上看了看,訕訕地想去摸鼻子。只是一時又夠不到。只嘴巴張了張。
琬兒聽了這又直起身子,扭着身往地上看了看,才道:“小姨。一會我和爹爹會把它們種好的。”
明琦站了一會,沒看到琬兒朝她要抱抱,恨恨地跺了跺腳就往屋裡跑了。
真是小白眼狼。她和她姐天天都陪着她,還沒她這麼念着呢。哼,小白眼狼。白疼她了。
碎碎念地往廚房裡鑽去了。一會不給她做好吃的。哼。
廚房的鍋碗瓢盆被她弄得噼啪作響。
而琬兒也在她父親的安撫下平靜了下來。
“琬兒想爹爹了是嗎?”
小東西對着嶽仲堯連番點頭。那眼淚幾乎又要滾了出來。
嶽仲堯又是高興又是難過。
眼前這個小小的人兒就是他嶽仲堯的女兒。是他的骨血。他在外奔波了這麼久,也不知還有誰惦記着他的,惦記着他的安危。
如今看到女兒這麼依戀他。嶽仲堯只覺得也值了。這一生也不算太遺憾了。
“是爹爹不好,這麼久纔回來看我們琬兒。琬兒打爹爹兩下。”
嶽仲堯抓着女兒的手要往他身上拍。小琬兒卻把手掙脫了出來,小手摸了摸他的臉,說道:“爹爹。你怎麼曬黑了?”
嶽仲堯心裡脹得滿滿的。
抓着女兒的小嫩手親了好幾下,絲毫都不管那上面帶着的泥印。
“爹爹去做事去了啊。要攢錢給我們琬兒買好多東西呢。這次爹爹有給我們琬兒帶禮物回來哦。”
嶽仲堯本以爲女兒聽了會很高興。
他一到家,他家那幾個侄兒侄女都圍了上來。分走了禮物點心。所幸他吃了一次虧,這次給母女倆的東西都放得好好的。
嶽仲堯只看到女兒淚水漣漣的大眼睛眨巴地望着他。
“爹爹說好了過十天就見琬兒一次,可是爹爹說話不算數。”
說完哇得又大聲地哭了起來。
嶽仲堯心裡又是酸又是澀。
他也沒想到他這次走了這麼久,以爲小孩子都是把話聽在耳裡過後就忘的,都是過眼不過心的。沒想到女兒竟把他的話記在心裡了。
“琬兒乖啊,是爹爹不好。爹爹做事去了啊,下次爹爹去得久就會告訴我們琬兒一聲好不好……”
“看,菜地都被爹爹踩壞了,我們快把它再種起來好不好?不然你小姨要生氣哦。琬兒跟爹爹一起種好不好?”
“好。”
小東西也很心疼自己的菜地,聽嶽仲堯這麼一說就扭着身子下了地。
父女倆便蹲在菜地裡忙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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