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周府送禮來,喬明瑾神色如常,並無二致,對她來說這不過是很平常之事。
但對嶽仲堯而言,這實在是件讓人很不愉快的事。
他的妻女,憑什麼讓別人這麼惦記着,他的妻女爲何要讓別人來照顧?
正月十四日晚,嶽仲堯並沒有回喬明瑾處。
喬明瑾也不覺得奇怪,她倒沒想別的,只以爲吳氏又起了什麼娥子。
倒是琬兒想跑去村裡找她爹,可她又不敢,她怕她奶奶。
小東西只好在門口往村裡的路上徘徊了數遍,在院門口走來走去。直到夜風漸涼,喬明瑾強行把她抱回房間這才罷了。
次日是正月十五。
在鄉下也沒有何處有花燈可看,自然也是如常一樣在家裡吃吃喝喝,守着炭盆子吃些炒貨,聊幾句家常。
喬明瑾這天倒是到村裡幾個相熟人家那裡坐了坐。中午飯也在蘇氏的盛情之下,在她家裡吃了。
直到下晌該燒晚飯時纔回了自家。
母女二人回到家時,嶽仲堯已在家裡了。
“爹!”
琬兒很是高興地撲了上去。
摟着嶽仲堯的脖子絮絮叨叨地問嶽仲堯昨晚去哪了?爲什麼不回家來住。
嶽仲堯抱着女兒,往喬明瑾那邊望了一眼,期待妻子也能像女兒一樣問一問他的行蹤,表示一下關懷之意。
只是喬明瑾只看了他一眼,就轉身去做旁的事去了。
嶽仲堯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再次像被人狠心割了一刀般。
嶽仲堯痛苦地閉了閉眼。似乎一夜未睡,今日補了一天眠,那眼睛還是乾澀得厲害。
嶽仲堯元宵這天並沒有再回岳家,而是留下來幫着喬明瑾準備了晚飯。一家三口安安靜靜地吃了,然後嶽仲堯再抱了女兒到廂房陪着女兒玩耍。
正月十五,喬明瑾家裡就那樣平平淡淡地過了。
而青川城裡,氣氛就要熱烈得多了。
青川城不大不小,從正月起街上各門面就掛起了紅綢子,各鋪面門前也高高架起了紅燈籠。
元宵的夜裡,青川城裡。月圓燈明。人流如織。
周宴卿則像一副沒吃飽的樣子,被幾個表妹圍在中間,腳下無意識一般跟着往前走。
前後僕從開道,一行十幾二十個人。浩浩蕩蕩走在青川最熱鬧的街市上。
幾個表妹俱都打扮靚麗。錦衣華服。香薰過的衣裙,隨着小步款款,留下一路清香。
周宴卿被各種香味圍着。不知是頭油還是荷包亦或是別的什麼,他難耐地拼命忍着。
母命在身,萬般無耐,吃過晚飯就陪着幾位無處不香的表妹出來逛花街看花燈。
他只略略顯得不耐,略一走偏,就有某個眼明手快的表妹把他拽回來。
“表哥,你這是往哪走啊?前面林家鋪子的花燈聽說做得比往年都好。我們快去看看吧?”
周家大少奶奶的庶妹吳嬌挽着周宴卿的胳膊甜膩膩說道。
旁邊的林碧玉見不得吳嬌一副粘在表哥身上的浪樣,一把擠了過去,巧妙地用手臂擠開了吳嬌:“吳姐姐,這大庭廣衆的,你這樣可是要讓人笑話的。沒得讓人說你們知府家沒有家教呢。”
說完用香帕捂着嘴笑了起來。
吳嬌氣得牙根緊咬,想搶白兩句,又怕壞了她在周表哥心中的形象。
只不過一個商戶之女罷了,竟敢看不起她!
幾步走到周宴卿的另一側,挽起周宴卿的另一條胳膊,笑妍如花,對周宴卿甜甜說道:“表哥,晚飯你吃得好少,這會怕是餓了吧?要不我們去前面的茶肆用些茶果點心,然後我們再繼續逛?反正現在時間還早着呢,這花燈要擺到明天早上呢。”
“是啊表哥,我走得腳都酸了,我們都喝茶,歇一歇?找個靠窗的雅間也能看到街市呢。”
兩女爭着搶着在周宴卿面前表現。
麗娘則默默地跟着幾個人的身後,安靜地像是不存在一樣。
兩個蠢貨,爺是那種你纏着就會心軟的人嗎?只不過是越纏越厭煩罷了。
吳嬌啊吳嬌,你那庶姐都已經嫁進來了,你憑什麼以爲老太太會讓兩個兒子都娶你吳家女?
林碧玉,你倒是因爲是老太太的孃家侄女,老太太對你格外看重些。只是老太太的大兒子都娶了官家小姐了,這最小最疼愛的兒子,難道會讓他娶一個商戶之女進來嗎?
麗娘在後面低頭嗤笑。
雖然不知爺最後會娶回來什麼樣的奶奶,但這些年她一直陪在爺的身邊,又因爲是京裡的周大人送給爺的,爺對她也格外不同些。
雖然爺好久沒到她的房裡了,但只看今天爺願意帶她出來看花燈,爺心裡還是有她的。
如今她還是爺身邊唯一一個姨娘,只要她聽爺的話,爺定不會忘了她的。
只要奶奶娶進來,爺再停了她的藥,她就能給爺生個一兒半女了,然後一直陪在爺的身邊。
這些年她安靜地呆在爺的身邊,爺偶爾還會說她懂事聽話。那個男人早就佔住了她全部的心。
她瞭解爺,這幾個女人,爺哪裡放在眼裡。
麗娘跟在幾個人的後面,安安靜靜地,那幾個女人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就算受些委屈也不要緊。方纔爺不是還投過來一個歉意的眼神嗎?
麗娘高興地揚了揚嘴角。
一行人正好走到一家裝飾華麗的茶肆前,今天街上游人如潮,茶肆裡也坐得滿滿當當的。
“爺,已沒有雅間了。只有二樓中堂的位置。”清冷的元宵之夜,石頭跑到滿臉的汗。
周宴卿還未說話,那林碧玉就嚷了起來:“怎麼又沒有了?你沒報表哥的名諱嗎?”
石頭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恭順回道:“小的報過的,可是掌櫃的說,那雅間都是早早就定下來的。方纔來了好幾波也都沒定到呢。”
石頭說完吁了一口氣,都元宵了,他不得閒也就罷了,還要跟來伺候這幾位祖宗。
憑他家爺哪會訂不到雅間?他家爺可是早早就在最好的茶肆訂了一間雅間要跟幾位好友品茗歡飲,秉燭夜談的。
哪裡知道這幾位祖宗會不在家裡過元宵而是跑回來?
石頭無比怨念地掃了他家主子爺一眼。
周宴卿見了。朝他吡了吡牙。揚着揚拳頭。臭小子,沒看到你主子我也在一旁受着罪嗎?
一行人正待走開,前頭正好有幾個穿戴富貴的年輕公子勾肩搭背地朝茶肆走過來。
“呦呦呦,瞧瞧。這是誰啊?我說今天爲什麼會推了我們幾個人的約呢。原來是要陪美人吶。”
“哎呦。可不是週六爺嘛?早早地約了我們。又讓人來推了,我們還當六爺你有火燒眉毛的大事要做呢。呦嗬,原來是要陪美人吶。”
另一個年輕公子也過來繞着周宴卿打量了一圈。嘖嘖道:“當誰家沒有美人陪呢?就你特殊!”
旁邊又有一個人打趣道:“去去去,你家有嬌妻美妾,有兒有女,咱們六爺還單着呢。哪裡就跟你一樣了。”
幾人說着說着便笑了起來,眼光不住打量圍在周宴卿身邊幾個女子。
吳嬌、林碧玉等人都羞得低垂着頭。
臉上又不免帶了些驚喜。
表哥這是看中自己呢。特意推了朋友的約陪自己去看花燈。
幾個女人心裡美得幾乎要冒泡。
周宴卿閒閒地掃了這幾個狐朋狗友幾眼:“有空在那裡磨牙,不如請我去喝一杯,在這等着天下掉金子呢?”
最先開口的年輕公子說道:“地方我們選,銀子嘛自然是你週六爺來出。我們哪敢在腰纏萬貫的週六爺面前稱有錢人吶,你們說是不是?”
一堆人聽了忙忙起鬨。
周宴卿捶了他一拳,幾個人便勾肩搭背地去了。
吳嬌緊追了兩步,嬌聲聲喊道:“表哥!”
周宴卿沒有回頭,只向後擺了擺手。
石頭掃了愣在原地的幾個女人一眼,撇了撇嘴,又吩咐了跟在身後的隨從和僕婦幾句,便小跑地追他家爺去了。
只餘一衆女子在原地氣是直跺腳。
吳嬌和林碧玉兩人各自對視了一眼,又哼地各自撇開了頭。
“回府!”
兩人便各自帶着丫頭僕婦回周府去了。
原地又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掩蓋,好像剛纔那一羣人從未出現過一樣。
而茶肆斜對面的一間花燈攤前,柳媚娘剛好看到了這一幕。
她早就認出了周宴卿週六爺。
在下河村時,她見過周宴卿好幾次,還跟他說過話。
週六爺真的是一個和氣的人。方纔就是臉上不耐,也很有耐心地與幾個小姐說話,那幾個小姐那樣纏着他,在大街上拽着他,挽着他,他一點都不生氣。還臉帶笑意。
他笑得真好看。
她本來還想着上前去打個招呼的,哪裡想到有一羣富貴公子過來把他拉走了。
裡面有一個知縣老爺的兒子呢。她跟她娘去繡莊領過活,就看到他領着自家母親去買東西。
週六爺原來認識這麼多人呢,竟然連知縣老爺家都跟他交好。
那一羣人頭戴玉簪金箍,腰纏玉帶,佩帶各式玉佩。富貴非常。
那一個玉佩就夠她們家吃用好多年的呢。
她夜裡也做過好幾迴夢,每回夢裡都是她爹在戰場上立了大功,升了將軍,衣錦還鄉……
她變成了官宦家的小姐,坐在梳妝桌着挑着當天要戴的首飾。
是帶那隻鑲紅寶石嵌珠玉的金釵好呢還是戴那套龍眼大的珍珠頭飾好?
她錦衣華服,坐在富麗堂皇的家裡使奴喚婢,耳聽着哪個大人家又派人來說親了,可她娘都沒應,說還要再看看……
柳媚娘看着那幾個年輕貴公子勾肩搭背遠去,目光閃了閃……
ps:ps:年尾了,諸事忙碌。抱歉。也不知昨天是小年還是今天是小年,外面鞭炮從夜慕下來之後就一直在斷斷續續的響。親們回家的票都買了嗎?嗬,這是個讓人不愉快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