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院點了趙麗娘夜伺,不到半個時辰又把人送了出來,次日天未明就傳遍了周宅。
周老太太正被幾個兒媳伺候着用早膳。
聽聞此事,手裡的玉箸頓了頓。
掃了一眼同桌上不自在的幾個未嫁娘子,並沒有出聲詢問。
待吳嬌和林碧玉等人退出外間,才詢問大太太細況。
大太太面有難色。
且不說她協理中匱,怎麼也議論不到小叔子的房中事,再說她家相公可是與六爺同出一孃胎吶,她也不敢得罪了眼前偏寵幺兒的老太太吶。
幾個庶子媳婦倒是沒什麼顧忌的。
家婆有事詢問,自應有問必答,答無不盡。
且她們又不打算取笑六爺,是那麗娘不得六爺歡心才連夜送回,不然六爺一個血氣方剛的熱血男兒爲什麼不留下她以度良宵,反而把人連夜送走?
且連半個時辰都不到?
周老夫人聽完幾個庶子媳婦如身臨其境一般,聲型並茂地講訴了一遍後,若有所思。
隨後便招來聽風院昨夜裡聽差的幾個婆子丫頭來細問了一遍。
當然她最想問近身伺候的石頭。
只不過聽說,一早六爺就帶着石頭出門去了。主僕二人連早飯都沒用。
周老太太又悄悄招來煙雨閣昨晚服伺趙麗娘過去的兩個貼身丫頭問了情況……
一番詢問後,這才揮手讓人去了。
“秋影。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待正屋裡只剩下老太太和從小伺候的林媽媽時,輕聲問道。
秋影是林媽媽的閨名,從小伺候林家大小姐,也就是周老太太,得以賜了林姓。
陪嫁到周府後,終身未嫁,一直忠心耿耿地守着周老太太身邊。
“老太太,您說六爺會不會是……”
即便與周老太太情分再好,她也沒敢把六爺有暗疾那句話說出口。但又不能不提醒着些。
林媽媽說不說出口,周老太太也能知道她要表達什麼。
主僕二人這幾十年的默契也不是假的。
“上次不是請人來給卿兒看過了嗎?大夫也說沒什麼問題啊。”
周老太太也是一臉疑惑。
林媽媽斟酌了一番,道:“要不要再換個大夫看看?六爺如今也二十好幾了,府裡幾位爺,也只有六爺沒個子嗣了。您看是不是抓緊着給六爺說門親事,沒準。成了親了就好了。”
周老太太緩緩點了點頭。
雖然她不願去承認她生的兒子有什麼毛病,但多準備一些也是好的。
“那就再換個大夫。不行的話就讓人從州府那邊請一個來。”
片刻後,又道:“秋影,你說會不會是家裡的人他都看不上?”
沉吟片刻,又道:“要不讓京裡他族叔給他挑一門合適的?”
話出口,連她自己都愣了愣。
越想越覺得不錯。遂又對急急對站在旁邊的林媽媽道:“麗娘也是他族叔送的,你看卿兒也留了她那麼多年。現在整個聽風院的事都交給了她處理。他族叔在京裡認識的人多。卿兒以後還要多仰仗他族叔的。結門京裡的親事,不拘嫡女庶女的,只要岳家是京官就成,以後對我們府上對卿兒也會是個大助力。”
說完用手指點着椅子扶手,越發覺得這主意不錯。
又急着說道:“一會我親自給他族叔寫封信,把卿兒的婚事鄭重託給他。”
林媽媽也點頭應了。
想了想又道:“要不在青川城裡也找媒婆看看?沒準六爺沒惦着府裡的,是看上城裡的哪一個呢?”
周老太太偏了偏頭。想了想,才道:“以後每天你都要找石頭來問一遍卿兒的行蹤。看卿兒去了何處見了什麼人。這些我都要知道。這些年我不拘着卿兒,但也不能縱了他。”
“是。”林媽媽忙點頭應了。
周府有些什麼機鋒,喬明瑾並不知道。
她的日子過得平淡且溫馨。
明琦雖回了雲家村,家裡少了一人,但她和琬兒並不見有什麼影響。
小東西在她忙的時候,自行會找樂子。
不是找秀姐的兩個孩子玩耍,就是夥同工坊新招的工人的孩子一同在村裡亂跑亂竄。
那幾個新招的工人,皆是有兒有女之人。家裡父親來工坊上工,娃子們經常會跟着屁股後面跑來工坊玩。
緊要的地方不能進,一幫娃子便糾結着在大門口玩。
因着大家都當喬明瑾是個替人管事的,有着極大的權力,故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對喬明瑾都帶着敬畏。
對小琬兒願意融入他們的圈子自然是歡迎之至的,故也沒人敢欺了她。
不然回家就等着大人胖揍吧。
家裡父母可是千叮囑萬囑咐的,可沒人敢得罪她們娘倆,失了這難得的工作。
喬明瑾家裡日子好過後,她對琬兒既愧疚又心疼得緊,對小東西總是很捨得。
加上週宴卿每回來也會給小東西帶好些吃食和點心,有時周管事和雲錦去了城裡也會給她買來。
故家裡日日都短不了好吃的小零嘴。
琬兒許是小時候沒吃上好的,有那一兩回能分到好吃的,也都會被霸道的堂哥搶走。所以初時是有些護食,但家裡好吃的東西多了後,便大方了起來。
跟村裡的小夥伴在一起玩,也捨得給人吃。
每次出門,戴着喬明瑾給她做的小挎包,都會在裡面裝了滿滿一挎包的吃食,斜着背在身上,見着跟她好的孩童就分給人家一同吃。
很快就給她攢了一堆人氣。
村裡越發多的孩子願意聚到她們母女倆住的村子外圍來,聚到雅藝工坊附近來找她一塊玩。
女兒日漸開朗。也不粘着她要她陪,喬明瑾自然就騰出了好些時間來。
她便靜下心來,想着做一些別的事。
話本小說、史記典故也看了不少。
藉着姚家之力,每回姚家在外頭收了舊書,都會先送到她這邊來。等她看過,若要留下便留下,若無留下便又再交給姚家拿出販賣。
有時看着心愛的書籍或覺得又可高價出售的書,她也會執筆抄寫下來。
抄寫本自己留下,舊書仍交給姚家去賣。
抄了書。也得以練了字。
先前的喬明瑾雖得藍氏從小教導,會讀書認字,但因着家境不好,沒法去浪費筆墨紙張的去練字,寫的字也只能算工整。
而她更是拿軟軟的毛筆沒有辦法。
日子好過之後,倒也添了紙筆。去了炭條,得空時也練上一兩回,那字倒也能寫得見人了。
喬明瑾很是豔羨祖母藍氏的簪花小楷,只她練了這麼久,也沒見有一二分精髓。
遂覺得這可能得從小抓起,練個十年八年的。興許能有所小成。遂採購了大筆紙張,讓琬兒和明琦對着字貼練字。
明琦在的時候。有她看着琬兒還能定定心。明琦這一不在,琬兒那手便更是發軟了。有時候練上幾張紙,喬明瑾都沒找到一個讓她滿意的字。
遂晚上必是要抓了女兒收心練字的。
好在琬兒也並沒有多抗拒。
有時候閒時,看跟着琬兒玩耍的小童願意跟着學,她也會在地上寫幾個字,教他們念和寫。
引得村裡的娃子們更是一起牀,就興沖沖往村外跑。
故若是沒岳家那兩妯娌時不時來說一兩句酸話。喬明瑾和琬兒的日子過得還要愜意。
這中間,喬明瑾也回了兩趟雲家村。
如今她有馬有車子。又不用向人回稟得人同意,自然是想什麼時候回孃家就什麼時候回,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再說如今她買的一些產業還讓孃家人管着,爲了母女倆的生存計,也是必要經常過問一二的。
偶爾明琦也會過來陪娘倆住幾天,然後又回去,又來。
倒不像之前一直長住下河村這樣了。
反正喬明瑾現在也有人幫襯,喬家衆人也多少放了一些心,不再像先前那麼掛念。
家裡車馬方便,加上雲錦也常回去,把明琦接來送返也便當得很。那妮子有時候還會騎着馬跑個來回……
只不過自那日周宴卿倉皇離開,也已是大半個月沒見他再來了……
喬明瑾也沒空詢問。
很快一年一度的春耕又到了。
喬明瑾買的那一百畝的良田及幾十畝的次田、荒地,如今也要找人耕種了。
所幸上回她回雲家村,巡視了一遍,又聽孃家及外祖家向她交待過,得知已是請到人幫忙,穀子及各種作物種子也已備好,均不需她操心。
遂她也沒向別人那樣有那麼多要操心的。
作坊新招的工人跟她請了幾日假,說要回家忙過幾日再來,她也允了。
所幸這些輔助的工人雖休了假,對工坊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工匠師傅們倒是全都沒有請假。
就是家裡田產多人丁少的幾位師傅,也寧願送錢回去讓家裡人多花些錢請人來種,也要留在工坊。
請人勞作的錢和在工坊能得的錢一比,這筆帳大家自然能算得出來的。
而何氏和雲錦倒是想回雲家村的,不過雲大舅早早打發人來告訴他們,不必他們回去,家裡能料理得來,只叮囑他們夫妻二人在工坊幫襯喬明瑾。
喬明瑾很是感動。
收拾了大半車的東西讓雲錦送了回去。
而何家父子如今一家子都在這了,家裡田產是比往年翻了倍,不過因已佃給相熟的人家種,倒也不用夏氏他們回去操心了。
反而因着工坊請假了好幾人,何氏和夏氏在工坊更忙碌了起來。連作坊男人做的活也抓了起來。
烘烤、去枝去須、打磨、上蠟、上漆……忙得都沒空多說一兩句閒話。
工坊門前的孩子也幾乎沒有了,都被家人拎着回家幫活去了。
喬明瑾便帶着琬兒幾乎吃住在了工坊,爲了趕着客人緊要的件,也幫着做一些輔助的活。
岳家要下田插秧的頭一天,嶽仲堯也從城裡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