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氏言語中不無幾分悵然。
她還能再有個二十年嗎?如今曾孫女都有了,又有幾年好活了?
藍彩蝶聽了笑着安慰道:“今年娘不知姑姑回了益州,不然早就跟我一道回來了。這會就是得了訊怕也是冰封路難行,相如也不敢放她回來的。等明年開春化了凍,就讓娘帶着新娶的媳婦回來給姑見上一見。”
藍氏嗔怪道:“哪裡要讓你娘回來見我。哪天我得閒去看一看她們纔好。”
藍氏和周氏的姑嫂關係極好。
藍氏當初出嫁時,她的嫁妝還是周氏打點的。要是交給藍安泰的母親打點,只怕繼母也給不了什麼好東西。
藍彩蝶聽完笑道:“明年相如任職便滿了,正好讓他進京前繞道回家祭一祭父親,一家人正好回來祭了祖先,與姑姑見上一面,再去京裡訴職也不遲。”
藍氏聽了便點頭稱好。
藍彩蝶的大兒媳喬氏因喜喬明瑾一家同是喬家族人,還是本家嫡房的,這祖宅她出嫁前也是經常跟着父兄來祠堂祭掃的,故對喬明瑾一家人很是親熱。
拉着喬明瑾絮叨了好些話,又有活潑的藍慧貞在一旁湊趣,喬明瑾對益州更是多了一份瞭解。
喬氏未滿週歲的兒子似乎也挺喜歡喬明瑾的,在喬明瑾的懷裡乖順得很,一雙黑眼珠子轉來轉去,看了一個又一個,很是安靜地聽大人們說話。
喬氏和藍彩蝶逗他,說是留他在這裡了,和明瑾表姑一塊過了,他還似聽懂了似的,轉身抱住喬明瑾的脖子不放,引得衆人笑個不停。
喬氏便拍着他的小屁股,罵他白眼狼,他還對着喬氏笑得歡快,口水嘀嗒地往下淌。
下晌。明瑜、明琦和琬兒先從女學回來。
又是一番熱鬧相見。
慧貞因又有兩個表姐妹可以陪她說話,很是高興。難得當家做主了一番,對兩個纔來益州不久的表姐妹很是說了一番益州的風土人情。
到明珏和明珩回來的時候,她還沒停住嘴。
到喬父回來的時候,晚飯已是擺上了。
藍氏因着藍彩蝶過來,本是打發了人去找他,沒想到他去城外看祭田去了,到天邊昏黃纔回來。
“表哥,可不會再對妹妹我吡牙了吧?”
藍彩蝶故意坐在藍氏身邊,挽着藍氏的胳膊對剛進門的喬父說道。
喬父臉色微紅。吶吶道:“怎還會……”
引得衆人憋笑不止。
明珏等人也早就知道緣故。知這個表姑與自家父親自小就幾乎是養在一塊的。對藍彩蝶都很是親熱。
“我一回來就打發人去崔家了,沒想到表妹去看大舅母去了。”
喬父自回了益州,見着一些舊人都很是激動和興奮。難得今天在家裡又見到一位親人及少時玩伴,高興得很。
藍彩蝶便笑着說道:“難得表哥還記着我。若是相如知道表哥回了益州。想必也是急着回來看錶哥的。小時候,他可是表哥的跟屁蟲。”
喬父想到小時候的事,也是笑了起來。又問了藍彩蝶一番藍相如的事。
得知藍相如如今官路亨通,很是感慨了一番。這個表弟小時候讀書可沒他好。
藍彩蝶見他如此,心裡也是婉惜不止。
又怕再說引得他傷心,便嗔怪着說道:“表哥也真是的,前些年日子過不下去,也不會派人來找我和相如。就帶着一家人吃糠咽菜,想必是看不起妹妹呢。”
喬父聽了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
“哪是這樣……”
當年他怕喬家人找到他們母子。如此這般被找回去,怕是身份難保,只怕沒準還要除族。便誰都沒聯繫。家裡再難時,也沒向誰求助過。
藍彩蝶也只是爲轉移他的注意力罷了。
早在聽藍氏說他們一家人這些年的生活時,就心疼不已了。也不想再多說引得一家人傷懷。
故又尋了一些開心的事說了。與他說了一些舊人舊事,喬父也聽得認真,不時插上一兩句,或是感懷一二……
藍彩蝶帶着兒媳女兒走的時候,喬父領着家人還親自送到大門外,又叮囑她要多多走動。
看她的車子遠遠地見不到了,才帶了一家人迴轉。
轉眼,便到了臘月中旬,年更近了。
到了臘月,各處的田莊鋪子上的管事便紛紛拿着帳本來向新主子報帳。
喬明瑾便又忙了起來,再沒空閒去數螞蟻。
如今她們一家子已在益州安定了下來,正慢慢適應益州這個地方。如今手中的人手也有了些。正是要好好看看各處產業,考察一番掌櫃管事是否忠心的時候。
故帳目看得很是仔細,經年的老帳也拿出來相對。
藍氏留了管事們住在祖宅裡,只待對完帳,發了年貨花紅再送他們離開。
喬明瑾和藍氏要忙着看帳本,喬母幫不上忙,便把祖宅的事總攬了過去。
如今她在藍氏的教導下,又有兩個媽媽在身邊指導,大體上也不會出什麼差錯了。
祖宅的事各處都有管事,凡事也有舊例可詢,她也不過是坐在花廳聽下人僕婦們回稟事體,在要錢要人的單子上蓋章放行罷了。決定不了的事她自會報了藍氏知道。
這般連軸轉了幾天,便到了臘月二十,年更近了。
家裡的年貨要備起來了。
這是藍氏和喬景昆回祖宅的第一年,族人和益州城裡相熟人家都在看着呢,是斷然不能有任何差錯的。
再者今年家裡有孝,自然也不能跟尋常人家一般,更是要仔細不容出錯。
若是哪處出了錯,這喬家嫡房真正要被人看笑話了。藍氏可不想被人笑話他們是從鄉下來的。
進了二十,藍氏把帳本朝喬明瑾一丟,便帶着喬母張羅去了。
喬明瑾看着厚厚的幾箱子帳冊,頭大如鬥。
這不僅要仔細還要講究速度。掌櫃管事的都還等着她查完帳回家過年呢。
好在進了二十,明瑜、明琦也休了學了。也過來幫忙一二。
明琦和琬兒是跟着喬明瑾學過打算盤的,明瑜雖然打算盤不老練,但看帳如今也是會了的。速度上雖然跟不上,但好在也能分擔一二。
喬明瑾長舒了一口氣。
臘月二十三,小年這天。
喬明瑾正帶着兩個妹妹窩在點了好幾個火盆的屋子裡撥算盤,一屋子只聽算盤的噼哩啪啦聲。
春芽掀了簾子進來小聲稟報,說老夫人讓她去三春堂見客。
喬明瑾頭也沒擡:“有老夫人見就行了,這會我正忙着。”
反正喬家的親戚有藍氏和喬母在就行,她一個出嫁女人家也不見得一定非見她不可。
春芽小心地擡眼看了她一眼,又道:“老夫人說來客一定要見到大小姐。”
喬明瑾頓了頓擡頭看向她。
春芽生怕自己擾了喬明瑾的工作,正一臉不安地低垂着頭。
“來客是男是女?”
“是,是男的。”
喬明瑾心裡一咯登。
什麼男客指名道姓非要見她?她祖母也讓她去見?
與明瑜和明琦對視了一眼。便擱下筆起身。明瑜、明琦想了想也隨着她起身。
什麼人一定要見姐姐?沒準也是她們認識的。
喬明瑾領着兩個妹妹到了三春堂的時候。嶽仲堯已是連喝了好幾盅滾熱的茶水了。
他在路上心急如焚。
想着要見妻女一面。路上光埋頭趕路。進了城也不去宿店,就在野外湊合一夜,冷水就乾糧混了個肚飽,次日天一亮又急着趕路……
如此這般倒是在小年這天趕到了益州。
想來陪妻女過個完整的年是能達成心願了。
嶽仲堯想着這一路的尋妻之旅。便有幾分感慨。
下分家的決定倒也不難,家裡衆人都有準備,老父也說過年後要分家的,只不過他把時間提前了罷了。
只是下到郡王府當護衛的決定很是艱難。
當初他想着要做一番成績出來,護妻女周全,讓妻女過上富足的日子,這纔在縣衙裡應了差。
後來看妻子與自己漸行漸遠,心下惶恐不安,便辭了差。只想回家守着妻子。
好不容易纔又適應了莊稼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家裡事故又頻出,引得妻女避走……
在縣衙裡做事和在郡王府做事是絕不一樣的。
雖然都是在別人手下做事,但身爲捕快,若不犯大錯。知縣老爺也不能隨意處置了自己,畢竟自己也算公差。
但若在郡王府裡當護衛,雖然將來沒準會有一番抱負,但自己的小命卻捏在了別人手裡。
事實上,他還真不喜歡這種感覺。
在戰場上,雖然生死也只是瞬間的事,沒準都不能在夢裡醒來,未來一樣的不可知。但起碼小命還捏在自己手裡,技不如人被人砍下頭顱那也怨不了別人。
可這進郡王府……
他還真的是前後都兩茫茫……
本想先繞到益州見了妻女再進京的,沒想到餘鼎自得了自己的準話早早便傳信進了京。才走到半路郡王府便派人來接應了。
無奈自己又改道進了京。
在郡王面前表了態,懇請郡王給一個月假期,讓他能去益州見一見妻女再回來替郡王做事。
本以爲要求有些過分,沒想郡王卻應下了。
他在路上一番急趕,沒想到越近益州心裡卻越是膽怯不安……
ps:
應該還能有一章。五一出行回來就病了。感冒咳嗽。原只是小咳。也不願吃藥,死扛着,熬綠豆水吃了幾天,只想清熱解毒,喝完嗓子倒是舒服,倒隔了天還是刺癢。這兩天咳得越發重了,今天醒來咳得兩肋都疼,爬出門買了一堆藥丸止咳水回來,吃得我真打磕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