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高翰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這女人現在已不是入魔狀態,修爲不過結丹後期,一個小小的後輩,竟敢當衆反駁聯盟的決定。
如果不是顧忌她手裡握有魂牌,掌控着妖界十來萬修士,他早就不跟她多廢話,直接將其扣押,然後調集聯盟修士攻佔此地了。
既然和談不成,那就休怪他不客氣了。
紀高翰端起玉杯往桌上一放,力道不輕不重,玉杯“咯”地一聲碎成了粉末。
這個聲響在寂靜的大殿裡顯得十分突兀,像是一個宣戰的訊號。
立刻,紀高翰帶來的十幾名高階修士身上氣流涌動,有人甚至刷地亮出了法寶。
餘子實這邊的聯盟修士也按捺不住,紛紛掀動衣袍,只要餘長老一聲令下,他們立馬就能衝上來,把洪寧襄團團圍住。
“你們想幹什麼?!”
洪寧襄身後有一扇偏殿小門,石鳴一直藏在門後,留心着殿內的動靜,聽到玉杯破碎的聲音,他拔劍衝了出來。
石鳴身後還跟着十來名紅棘門弟子,這些弟子全都是結丹期以上的修爲,都是石定峰提前部署安排的。
石定峰本人雖未出面,但這裡到處都是他的人,誰敢動洪寧襄一下,周圍蟄伏的幫手可不會袖手旁觀。
大殿內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紀高翰紋絲不動地坐着,臉色陰晴不定,餘子實也沒有喝退自己的手下,洪寧襄打定主意不會交出妖界的統治權,也斷然沒有臨終退縮的道理,看到石鳴衝過來,她沒有阻攔,由着他站在自己身側。
餘子實知道洪寧襄背後有整個道淨派撐腰,而且這女人還是石定峰的侍妾,如果今日雙方交手。不僅會傷害到道淨派和聯盟的和氣,還會和紅棘門結下樑子,此刻不宜大動干戈。
餘子實沒有紀高翰那般咄咄逼人,和顏悅色地道:“真人想繼續統治妖界。不是不可以,只是真人如何保證,將來不會再度入魔,不會給周邊的修界帶去不利影響?”
洪寧襄沒說話,石鳴向來嘴快。氣極笑道:“請問這位前輩,如果我娘交出了妖界的統治權,您又如何保證,聯盟不會把妖界據爲己有,不會利用這裡的修士,大肆擴張妖界的土地,危害到周邊修界的安全?”
“臭小子,怎麼說話呢!”餘子實帶來的一名徒弟暴跳如雷,刷地祭出了法寶。
石鳴手上皓華劍青光一閃,譏笑道:“真好笑!到底誰是這裡的主人!你們一來就要求我們讓出妖界。想把我們趕走不說,還懷疑我們的用心,難道就許你們懷疑,就不許我們質問?到底誰不講理?!”
那餘子實的徒弟手上法寶光芒一閃,眼見就要朝石鳴招呼過來,朱宸風揮袖喝道:“嚴師弟,退下!”那弟子攝於朱宸風在聯盟的地位高於他,悻悻地住手。
洪寧襄看到朱宸風出言,也衝石鳴道:“鳴兒,先退下。”
石鳴瞪了一眼那姓嚴的修士。收回了皓華劍,只是在看到朱宸風的目光後,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傳音喚了一聲:“師父。”
朱宸風點了點頭。卻沒有和石鳴多說什麼,只對洪寧襄道:“道淨真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洪寧襄知道眼下已經沒法再跟聯盟的這些老頑固和談,朱宸風既是太虛門掌教之孫,在聯盟地位必然不低,直接跟他談或許能夠爭取到一些有利條件,當下點了點頭。
朱宸風低聲對餘子實說了句什麼。餘子實看了他一眼,隨即對紀高翰傳音說妖界之事交由朱宸風來談判。
紀高翰雖有些不悅,但也知道洪寧襄背後有道淨派撐腰,她身爲掌門,又是逍遙修界這一方的聯盟成員,如果真的和她動起手,只怕會影響到兩界聯盟的關係,看在餘子實的面子上,不妨給朱宸風一個機會。
紀高翰衝着洪寧襄哼了一聲,帶着手下一幫修士,拂袖離去。
餘子實拍了拍朱宸風的肩膀,也帶着手下弟子迅退出了大殿。
石鳴見聯盟的修士都走了,讓紅棘門弟子都散了,他上前對朱宸風拜了一拜,喊道:“師父,徒兒好久不見您了。師父最近可好?”
朱宸風打量了石鳴一眼,這小子雖經常用傳信符和他聯絡,但平日極少見面,聽說他去了無相宗修佛,他還擔心他不適應那邊清苦的生活,但看他如今的樣子,倒是沾了幾分佛家弟子的氣質,不由得稍感欣慰,微笑道:“我很好,倒是你,變化不小。”
“師父我跟您說——”
“好了。”朱宸風拍了一下他的肩,“我和你娘要談正事,你且先下去,等我這邊事了了,咱們師徒再好好敘舊。”
“嗯嗯。”石鳴咽回了滿腔的話,笑道,“師父,娘,那我先出去了。”
石鳴離開前,還體貼地把大殿的門關上了。他相信,只要師父出馬,與孃親商談,關於妖界的歸屬問題,一定有辦法解決。
洪寧襄覺得自從柳青冥死後,這座雲凌天宮好像失了靈魂般,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生氣。
今日那麼多人進來又離開,更顯得這裡空曠得令人心裡慌。
也許這份心慌,還因爲一個羞於啓齒的理由。
她愧對朱宸風,她不知該怎麼跟朱宸風解釋她和柳青冥之間的事。
但如果她不解釋,她於心不安,如果她不說清楚,又怎麼開口向他道歉,甚至代柳青冥,向他道歉。
道歉需要誠意,不說實話何來的誠意?
方纔面對聯盟修士時的強橫氣勢瞬間消散了,洪寧襄有些侷促地抓緊了袖子,她試圖站起來,卻見朱宸風走了過來。
她看到他把手伸了過來,但只伸到了一半,就放下了。
他的動作優雅從容,聲音卻帶着一絲疲憊:“你在妖界的這些日子,每日要管很多人事,一定累得很。我從修界趕過來,正好也有些乏,咱們就坐着說吧。”
“好。”
洪寧襄看着朱宸風撩開衣袍,神態瀟灑地坐到了左上,稍稍鬆了口氣。
她下意識喊道:“朱師兄,我……”咬了咬脣,卻不知該從哪裡說起。
朱宸風擡頭凝視着她。
半晌,他問:“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嗎?葉師弟把你抓來後,逼着你嫁給他?是不是真的?”
洪寧襄看到他一向清朗如月的眸子,像是壓着一層黑色的雲氣,黑得好像要下一場暴雨將她淹沒。
她甚至看到他的眼底泛着紅色,他的表情令人心驚。
他比她想象中還要生氣,還要憤怒,可是他卻用這般平靜的語氣問出來,更是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洪寧襄拼命地思考該怎麼回答他,可是她一思考就會想起這大半年的遭遇。
她承認,柳青冥雖然死了,可他在她的心上留下了太深的烙印。
只要任何人提起那些過往,她都會想起那噩夢般的一夜,想到柳青冥臨死前那個悽美的笑容。
她覺得世間最痛苦的事,除了愛而不得之外,還有一件事,就是——恨而不能。
她不能再回想那些事了,只要一想起來,就頭疼得厲害,她現自己不但無法啓齒,無法坦白,連提起那些事的勇氣都沒有。
她捂住腦袋,無意識地說道:“朱師兄,別問了!求求你,別問了!葉欽死了,他已經死了。就算他強迫過我,傷害過我,但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他現在——已經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