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冥方纔爲了討好許幽芳,在襄兒面前違心地稱呼她“阿芳”,又說了一些連自己都覺得噁心的話,此刻真是一句話都不想再和這個女人多說,但又不得不虛與委蛇。是以他讓卓文豫停下步子,耐着性子,和顏悅色地道:“阿芳,若按婚嫁的規矩,在成婚的前三天,咱們兩個是不能見面,也不能說話的。你有什麼話,今日不妨一次說完,這樣的機會成婚前再就沒有了。”
許幽芳可沒那麼好糊弄,雖然這個男人嘴上說得那麼溫柔動聽,又當着洪寧襄和重琉璃的面兒給足了她面子,但她也忘不了洪寧襄說的那句“結髮夫妻”的話。
那句話太有殺傷人,她自問還沒有大度到,能夠容忍自己所嫁的男人心有所屬,即使這個男人再怎麼驕傲自負,她也不會爲了他放下自己的尊嚴和麪子。
倘若柳青冥還惦記着洪寧襄,那這門親事她就要重新考慮了。
最關鍵是,她熟識柳青冥,知曉他個性陰險狡猾,慣會哄女人,自己可不能因爲他幾句甜言蜜語,就昏頭昏腦地失去了防備。
好在她素來冷靜,可沒有那麼好哄騙!今日定要和這個男人好好談談,問個清楚明白!
許幽芳面上出奇的冷靜,她神識掃了一眼魂燈裡的柳青冥,努力讓自己笑得完美無瑕,“既然你叫我阿芳,那從此後,我就叫你阿冥,不知冥少可同意?”
“你若喜歡,隨你。”柳青冥卻是閉着眼,看也沒看她。
許幽芳看到他這副傲慢的樣子,自然想起了往日,她做他下屬的時候,曾經無數次仰望過他,那時候他就是一副目中無人、飛揚跋扈的樣子。
在成爲幽宮尊主之前,她對他表面上還是恭敬的,不會忤逆他的命令,但在自己成爲魔宗高層一員,而他成爲尊宮少主之後,她和他之間就徹底撕破了臉皮,各自爲陣了。
他從來不會多看她一眼,而她即使有機會與他說話,也多半是在魔宗的議會上,兩人經常爲了一些城池的歸屬問題爭論。
她經常被他的毒舌氣得面紅耳赤,甚至大打出手。
別人只知道他們之間關係勢同水火,卻無人知道,她與他爭論,與他對峙,與他打架,不過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是想讓他更多的關注自己。
可是他和別的世家子弟不一樣,不管她如何努力表現,他從不親近她,這也讓她感到頗爲失落和沮喪,甚至也讓她不敢奢想,有一日會成爲他的夫人。當然,這份隱秘的心思她是不可能讓任何人知曉的。
如果他不給她念想,她絕不會放下尊嚴主動邁出那一步,因爲她認爲以自己的家世和才華,根本不愁找一個優秀的道侶。
但如今他重回魔界,他說要娶她,既然他給了她一個念想,她也想要爲自己爭一爭,爭得他的喜歡。
許幽芳原本想問,他與她成親,是不是僅僅爲了拿到補天神泥和柳許兩家的休戰書,是不是對她沒有一點真情?可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直白地問出口。她終究還是好強要面子的,怕被他拒絕,也怕尊嚴被他踐踏,她只能用婉轉的方式,儘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輕描淡寫,“其實我也沒什麼特別的話要說。只想問問阿冥,與我成婚,你快不快樂?你想清楚了沒有?若是還沒想清楚,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可別等到成婚後再後悔,到時我可不給你反悔的機會!”
“阿芳,你爲何怕我後悔?”柳青冥心裡冷笑了聲,嘴上反問道。
這女人雖然說得那麼強勢,但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她話裡的不自信。
看樣子許幽芳已失去了當年在魔宗會議上盛氣凌人的風采,表面上兇悍,可在感情的事情上,也會像個小女人患得患失,難道竟是對他動了心思不成?
若是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正好藉此機會,狠狠反擊一次,別以爲她從前幹得那件暗害襄兒的事可以輕易抹去,他也要替襄兒算算舊賬。
許幽芳瞧見柳青冥看了她一眼,不知是沒有勇氣沒有與之對視,還是爲了表現自己的不屑,她嘴硬地道,“我不是怕,我是有備無患。倘若你對我沒有真情,我爲何要委屈自己,嫁給你?別人可能還不知曉道淨真人的身份,我可是查得一清二楚,她是不是那個曾經背叛過你的女將?她是不是被你復活的凌霄女魔?若是我將她的身份說出去,不知會有多少仇家找上她。不過,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會多說一個字。”
柳青冥笑了笑,“是嗎?阿芳,那我真是要謝謝你手下留情了!再怎麼說,她曾經也是我的下屬,即使背叛過我,可這一世也爲我養大了琉璃,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倘若她被從前的仇家追殺,我看在琉璃的份上,不可能坐視不理,到時候只怕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這麼說來,你對她,還是顧念舊情的!”許幽芳沒想到柳青冥絲毫不介意他被那個女人背叛的往事,這更加讓她猜不透他的內心了,既然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她也不用再與他兜圈子了,大聲道,“柳青冥,當初你來南許都提親時,我曾問過你,還記不記得凌霄女魔?你對她是否還有舊情?你回答說,你怎麼可能還惦記一個背叛過自己的女人。我便信了你的話。可沒想到,凌霄女魔一來,你的反應超出了我的預想。我以爲你會淡定以對,但實際上你那麼迫不及待見到她,你不但提前結束了閉關,你還幫着她說話!她說要把琉璃帶走,她打傷了我,你都沒有懲罰她,你還答應她,在咱們成婚之後,任由她帶走琉璃!”
許幽芳眼眸眯了起來,“別當我傻!別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很在乎她!不然你爲何同意把琉璃給她!她不過就是替你養大了琉璃,她憑什麼就要操縱琉璃的人生?!現下我好歹也是你的準夫人,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今日你隨便就把琉璃給了她,明日你是不是就能再把別的東西給她!她要什麼,你就給什麼,那我對你來說算什麼?你這樣擅自做決定,不問我的意見,叫我如何敢信你?!”
她這話一說出來,頓時四周一陣尷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