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砰”的一聲,炸開了寂靜的夜空。靜謐中的昭煜炵和裴馨兒都嚇了一跳,轉眼間回過神來,不約而同向外看去。
“噼裡啪啦”的聲音響起,“咻咻”的銳響之後,燦爛的煙花照亮了一半的天空,各處響起了人們的歡聲笑語——新年到了!
裴馨兒之前並沒有覺得過年有多麼的喜慶,臉上的喜意多數也是裝出來應景的,這會兒卻有些受到外界的感染,心中倒真的有些欣喜起來,不由站起了身,快步走到門口,扶着門框看向怒放的煙花,嘴邊不自覺揚起了快樂的笑花。
昭煜炵看着她一瞬間仿若孩童似的純真笑顏,心情一下子也變得敞亮起來,嘴角微微上翹,也站起身走了過去,很是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出了門口,站在屋檐下,並肩看向天空。
裴馨兒先是一愣,隨即下意識地掙了掙,卻沒有掙脫他的大手。反而他加重了力度捏了捏她的掌心,掃過來一個不滿的眼神,彷彿責怪她不該破壞了這會兒這麼好的氣氛。她又是一愣,只得無奈地笑笑,乖乖地不再掙扎,就讓他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攥在手心裡。
煙花實在是絢爛奪目,她很快就丟下了心思,被那奼紫嫣紅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將軍府的下人們也開始燃放煙花炮竹,喜悅的笑容瀰漫在每個人的臉上,此時此刻,彷彿人人都忘記了上下尊卑,忘記了身份有別,只有共同的歡樂溢滿了心胸,對未來的期望充斥着每一個人的腦海……
辭舊迎新的熱鬧過後,昭煜炵回過神來,一雙平日裡總是清清冷冷的眼眸似乎也鍍上了一層溫馨和柔和。他轉頭看着裴馨兒,笑道:“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裴馨兒也回過神來,卻有些神思不屬,彷彿並未察覺到他那難得一見的溫柔笑容,只點了點頭道:“爺也是,明兒個一大早還要進宮朝拜,也暫且歇一下吧。”
昭煜炵點了點頭,拉着她的手就向着外面走去。
她不由一愣,不自覺便被他拉着走出了院子,又走了一截,看樣子竟然是向着自個兒的院子方向,不由愈發詫異起來——難道他打算到自個兒的院子裡去休息嗎?
她倒是無所謂的,只是……
她還是十分盡責地提醒道:“爺,按規矩,您若是不去大奶奶那兒,也應當回前院兒去纔是。這會兒到妾身那裡……不合規矩。”
昭煜炵的笑容微斂,眼神有些不悅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轉頭對全興說道:“去將明兒個上朝的朝服拿到裴姨奶奶那兒。”
全興覷了裴馨兒一眼,恭聲應了,轉身快步而去。而昭煜炵並不停留,依舊拉着裴馨兒的手向前走去,並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裴馨兒勸也勸過了,他不聽那是他的事,她盡到了責任就好。因此也不再多說,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前走去。
昭煜炵便在裴馨兒屋裡小歇了一會兒,挨在炕上閉了閉眼,就到了進宮的時辰。大年初一按例要進宮朝拜,除了昭煜炵外,老夫人、昭夫人和馮氏都是有誥命在身的,自然也要進宮去拜見太后和皇后。所以當裴馨兒忙着伺候昭煜炵穿戴的時候,老夫人院兒裡、馮氏的正院兒裡也都忙碌不堪。馮氏雖然病着,卻並沒有爬不起來,她又尤其重視這種日子,不是人人都能進宮拜見的,這是她名正言順顯擺的日子,自然不能錯過,只要能夠起身,便沒說不去的。
尤其是聽說昭煜炵這會兒正在裴馨兒院裡之後,她更是咬碎了一口銀牙,憋着一股勁兒更是堅持要去了——裴馨兒不過就有幾分狐媚的手段,又能猖狂到幾時?她纔是正經的當家主母,她纔是誥命在身的朝廷命婦,裴馨兒就算枕頭風吹得再好,也不過就是個小妾而已,永遠也沒資格進宮去拜見宮裡的貴人!
等送了昭煜炵等人出門以後,裴馨兒這才得以鬆了口氣,歇了下來。她並不覺得不能進宮參拜有什麼不好,這不,看着老夫人她們不過休息了一個多時辰就要爬起身來,天未亮就要進宮去候着,她反倒慶幸自個兒是個白身,用不着這麼辛苦,然後便打了個呵欠回屋睡覺去了。
昨晚鬧到子時以後才散去,將軍府的主子們又一大早出了門,大年初一的早上大家便都偷了懶,從裴馨兒往下全都窩着睡覺去了,尤其是裴馨兒本人,更是一覺睡到中午時分纔起來,猶自睡眼惺忪、半夢半醒。
瑞娘不由好笑,拿着衣服看着她笑道:“姨奶奶還不趕緊起來,太陽都升到正空了!廚房裡已經做好了午膳,姨奶奶是不是這會兒叫上?”
裴馨兒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嘆息着問道:“老夫人她們呢?回來了沒有?”
瑞娘搖了搖頭道:“姨奶奶忘了?哪年入宮參拜不是要耗上一整天的?怎麼可能這會兒就回來。”
裴馨兒爬下牀來讓鶯兒等人服侍自己穿衣洗漱打扮,一邊說道:“把靈姐兒和淳哥兒都叫過來吧,讓廚房把飯擺上。”
瑞娘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牽了靈姐兒的手走進屋來,奶孃抱着淳哥兒走在後面。
裴馨兒抱了抱靈姐兒,又把淳哥兒接過來抱在自個兒懷裡,孃兒三個便坐在一塊兒快快樂樂地吃了午飯,下午又一起玩耍了一會兒,便聽到下人來報,說老夫人等人回來了。
進宮參拜固然是中榮幸,是身份地位的象徵,卻也着實是個苦差事。一整天的時間都不能好好吃飯,再加上本就熬夜不夠睡眠,如老夫人這種上了年紀的就更加吃不消,等回家之後,便發起了高燒。同時馮氏也因爲強撐着病體進宮,回來之後便倒下了,忙得裴馨兒急忙派人請了太醫過來,替老夫人診脈的同時也順便瞧了瞧馮氏,開了副藥方調養身子。
初二本該馮氏回門的日子,卻因爲她的倒下而不得不放棄。昭煜炵派人給馮家送了信兒,也就罷了,這事兒跟裴馨兒沒什麼關係,她便撂開了手不聞不問,只專心伺候着老夫人休養,然後將年後迎來送往的禮物仔細檢查了一遍。
初三開始親朋好友、官場同僚便陸續走動起來。昭家男丁少,外家親戚並不多,但只要有人來,總得有人出面招呼着的。馮氏斷斷不想錯過這樣的事情,按理說也該由她這個正室夫人出面纔是正理,但沒想到她爲了進宮拖垮了身子,這會兒是真的爬不起牀來了。碰巧此時老夫人的狀態也不是很好,昭夫人不由左右爲難,一方面爲了顧全孝道必須要服侍在老夫人身邊,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代替馮氏出面招待客人們,一時間竟是忙碌不堪、分身乏術。
裴馨兒便索性接過了照料老夫人的差事,反正這會兒該準備的也已經準備好了,她的身份又不足以代表將軍府出面會客,索性就一門心思待在了老夫人跟前兒,端茶侍水,衣不解帶地照料着老夫人的病體,如此守了兩天兩夜,這才讓老夫人的高燒退了下來。
她便又去請了太醫過府診治,換了藥方,眼看着老夫人漸漸好起來,這才鬆了口氣。而老夫人並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眼見着裴馨兒在自個兒跟前盡心服侍,心中豈能不動容?況且她人老成精,別人心裡究竟是不是真心待她她一看便知,自是對裴馨兒多少有些另眼相看,再加上之前就對她有所改觀,所以經此一事,倒是對裴馨兒多少有些喜歡起來。
另一方面,昭夫人臨時接手待客的事情,卻發現裴馨兒的準備功夫做得極好,什麼人家該送什麼樣的禮物,客人來時的各種接待儀程無不精確到位,下人們分工明確、各司其職,心中自然便有了十分的滿意。而也正因爲準備功夫做得好,所以她做起事來沒有絲毫的阻滯,順利而不費工夫,更是感到十分的欣喜。
裴馨兒並未存心討好什麼人,只是本着本心做好自個兒份內的事情而已,卻沒想反而因此獲得了老夫人和昭夫人的歡心,這便是意外之得了。正是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
到了大年初七,親朋好友、同僚之間的互相拜年終於告一段落,將軍府衆人都累壞了。昭夫人久不主持府中事務,又從來不是個厲害的人,只做了這麼幾天便有些力不從心。而裴馨兒日夜守在老夫人身邊,還要處理將軍府內部的事務,更加勞心勞力,這些天下來,面色憔悴,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昭煜炵終於得了空前來探望老夫人的時候,不由頓時被她嚇了一大跳,心中就突然冒出了一股心疼來。
“這些日子你都親自守在這兒嗎?”他皺着眉頭問道。
裴馨兒笑了笑,疲憊地說道:“是啊,夫人要忙着外面的事,我幫不上什麼忙,只有來照顧老夫人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