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昭煜炵手裡,她還有可能得個乾脆利落的死法,甚至於免於一死,可若是到了皇帝手裡,一旦發現她跟當年莊貴妃的死扯上關係,那就很難說會是什麼悲慘的結局了。
昭煜炵的眼神沉了一下,沒有說話,而是看向另一個人。他倒要看看這兩個女人能夠互相牽扯出什麼東西來。
然而瑞香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沉默地低着頭,並未對瑞蘭的指責予以反駁或是求饒。
昭煜炵不由得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他沉吟了一下,冷笑一聲,道:“你若是還想着你的舊主子會來救你,那可就大錯特錯了。若是她跟當年的事情沒關係也就罷了,一旦有關,你覺得皇上還會放過她嗎?而你能夠從她那裡拿到那種毒藥,相信對事情多少會有些瞭解吧?她能不能脫罪,你應該多少心裡有數,即使這樣還打算負隅頑抗嗎?”
瑞香依舊低着頭,一言不發。
昭煜炵看着她,漸漸地失去了耐性,冷冷說道:“你的舊主是怎麼吩咐你的?拿東西原本是要用在我的身上的吧?裴氏與你無冤無仇,你卻將這毒下在一個無辜的人身上,你於心何忍?!”
瑞香這個時候才緩緩擡起了頭來,面上平靜無波,一點兒也看不出方纔的驚慌失措,果然那些惶恐都是裝出來的,這個女人的內心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軟弱。她看着昭煜炵,淡淡地說道:“將軍既然什麼都猜出來了,還有什麼好問的呢?沒錯,裴氏與我無冤無仇,可誰叫她是你最愛的人呢?我身受舊主的鴻恩,不能報答於她,無法完成她交代的任務,那麼,讓你承受一下失去最愛的人的痛苦也是不錯的。人都說永威將軍是個不愛美色、心硬如鐵的人,我倒要看看,當你最愛的人在你面前逝去的時候,你會是怎樣的表情,是否真的能像人們傳說的那樣無動於衷?”
昭煜炵的臉色黑沉了下去,對這個女人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火冒三丈。無法加害於他就要加害他的家人,這是怎樣的一副蛇蠍心腸!這個女人究竟在想些什麼?太后究竟給了她怎樣的恩惠,讓她竟然如此愚忠,不惜傷害無辜的性命也要完成所謂的“使命”,看來他對這兩個女人的背景調查還做得遠遠不夠啊!
他按捺下心中的怒火,看着瑞香冷冷地說道:“我不管你想要幹什麼,總之現在你已經失敗了。如果現在就交出解藥的話,我還可以考慮讓你得個痛快,否則你就會後悔自己爲什麼要來世上走一遭。”
他並沒有刻意加重語氣,可那森森的寒意還是透過言辭間深深滲透到瑞蘭的心裡,讓她不自覺地猛地一顫,更加恐懼了幾分。然而瑞香的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甚至連眼神都幾乎沒有變化,只是微微的漣漪之後便又歸於平靜,然後微微一笑道:“將軍這是在威脅我嗎?不過您也不必多費這個心機了,這藥沒有解藥,否則的話您以爲當年的莊貴妃娘娘怎麼會不治而亡?!”
昭煜炵頓時心中一慌。
他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仍舊是一副沉着冷靜的模樣,但這是他多年習慣性的掩飾心思的結果。事實上他對這事着實是十分的無助,他的勇武、他的機智在裴馨兒的毒面前毫無用武之地,這種只能被迫等待別人來決定自己命運的感覺實在太不好受,然而他卻沒有別的辦法。所以當聽到自己最害怕聽到的消息的時候,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動搖,雖不至於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但卻還是感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心底升起,彷彿什麼重要的東西就要從自己心中被剜去,這讓他感到了無比的恐慌。
他再也無法遏制心中的怒氣,或者說只能用怒氣來掩飾心中的恐懼,“噌”地一下站起身來,怒道:“你果真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看看你的骨頭究竟有多硬!”
瑞香卻只是平靜地看着他,甚至還帶着淺淺的笑容,似乎根本就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似的。
看着兩人之間的針鋒相對,瑞蘭已經完全傻了。看了看怒氣勃發的昭煜炵,又看了看從容淡漠的瑞香,她發現自己突然看不懂這個曾經的同伴了,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看懂過她?
但無論如何,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她就要被這個女人給害死了!她雖然想要爲自己奔一個更好的前程,但卻從未想過要自找死路,但瑞香卻騙了她,給了她希望之後她才發現,原來這是一條不歸路,或許瑞香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能夠全身而退。
瑞香可以視死如歸,爲了自己的舊主而豁出一切,她卻不能!她還有大好的人生,還有很多事情沒做,還有很多福沒享過,怎麼能就這麼死了?然而現在她卻是百口莫辯,沒有人相信她其實對這些真正的內幕一無所知。而也正因爲她對此事的茫然,導致現在她便是想要供出解藥來換取自己的性命都不行。
她死死地瞪着瑞香——若不是這個女人,她又怎麼至於走到如今這步絕路?!
昭煜炵已經無法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他快步走出了偏房,一直走到天井當中,夜晚的涼意撲面而來,清新的空氣令他的神智爲之一清,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
擺了擺手,便有一個男子突兀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單膝跪地,一聲不吭。
他指了指房內,冷冽地說道:“不管用什麼手段,一定要從她們口中得到解毒的方法。”
他並不相信瑞香所說的無藥可解的話,或者說他拒絕去相信。
那人微一點頭,便又像出現的時候一般詭異地消失了蹤影。這是他自己培養的暗衛,不論是武力、心智還是忠誠都是其他人無法比擬的,刑訊的本事也超出別人許多。
他曾經不屑於對女人下手,認爲那是弱者纔會做的事情。但現在他不這麼想了,女人真要狠毒起來果真是不輸給男人的,對這些女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已經被事實所證明了。
若不是他顧慮太多留下了這兩個女人的性命,早一天解決了她們,近日又何至於發生這樣的事情?!一時的糊塗卻要用自己心愛的人的性命爲代價,這代價太高昂,他承受不起!
再次冷冷地看了偏房一眼,他叫來了一旁靜立着等候召喚的瑞娘,說道:“這兒不用你做什麼了,回去守在你主子身邊吧。她現在得用的人太少,能夠信任的也就只有你們幾個,你們要千萬小心,好好照顧她,也不要讓自己倒下。”
瑞娘一直都掛心着裴馨兒的情形,聞言沒有半絲的不悅,反而是欣喜非常。況且她在這兒一無所獲,心中着實十分的慚愧,如今迴歸本行去照顧裴馨兒,便更加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將她照顧好,否則自己還有什麼顏面在這世上活下去?!
昭煜炵跟着瑞娘一起回到了裴馨兒那裡,便又到廂房裡去查看杜仲和太醫們的進展。他進門之時只看見杜仲和太醫們爭執成一團,情況之激烈連他進來了也沒人察覺。他不禁便皺了皺眉頭——裴馨兒如今的情形哪裡容得下他們在這兒爭來爭去?早些拿出個結果來纔是正經!
他重重地咳了一聲,這才引起了衆人的注意,慌忙過來見禮。他也不囉嗦,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各位太醫,杜大夫,不知你們研究得如何了?是否得出了什麼合適的結論?”
杜仲看了太醫們一眼,乾咳了一聲說道:“這個……在下跟各位太醫的意見有些相左,暫時還沒能得出統一的看法來。在下覺得可以先用藥試探着給裴姨奶奶解解毒,一邊嘗試一邊解也未嘗不可。但太醫們卻覺得應該先找出毒藥的根本,然後纔好對症下藥。我們正在爭論哪種方法更可行,將軍您就來了。”
昭煜炵聞言不由更加皺緊了眉頭,問道:“這麼久了,連毒藥的性質都還沒有辨識出來嗎?”
院正聽了這話就十分尷尬了,硬着頭皮說道:“這……將軍容稟,這香料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也不會對人體產生什麼危害,所以究竟是什麼東西搭配它產生了劇毒,下官等還沒有研究出來。下官覺得,用藥之事應該慎之又慎,在還沒弄清楚毒藥的性質之前,冒然用藥有可能會加重毒性,甚至引發裴姨奶奶的加速死亡,切不可亂來。”
杜仲立刻就在旁邊反駁道:“要找出毒性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等我們找到解毒的方法時,裴姨奶奶還能不能支撐下去都是未知之數,所以絕對有必要先一步進行治療,哪怕就是幫她多撐些時日都是好的。況且我們現在已經掌握了這種香料的特性,完全可以有針對地開出藥物來,怎麼能說是亂來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