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見她只是微微笑着,一副無辜的模樣,裝作聽不懂自己的話中之意,便又是一陣無名火起,幾乎要氣炸了肺。
她從未經歷過如此奇恥大辱!
在家的時候,她是馮貴笙的寶貝嫡女,從小受盡了寵愛,馮貴笙夫婦從未對她有過一句重話。嫁到昭家來後,雖然前兩年有些委屈,但後來她成功排擠走了裴馨兒,便也成爲了這個家裡說一不二的當家人,沒人敢當面給她難堪,更別提這種毫不留情的斥責了!老夫人這一通訓斥,直接讓她在滿屋子的下人面前顏面無存,更是讓她在裴馨兒面前丟了面子,隱隱中給裴馨兒漲了威風,卻滅了她的氣勢,這口氣讓她怎麼吞得下去?!
於是她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妹妹怎的不說話?這些下人終究是你的人,要如何處置,你拿個主意吧。
裴馨兒便笑着說道:其實依我的主意,將她們調走就行了,左右我現在也沒事,倒也不必罰得太重。只是看老夫人今兒個氣得那麼厲害,這話我倒是不好說了,不若大奶奶去向老夫人稟報一番?她老人家一向最是疼你,想來應該沒有不允的道理。
馮氏聽了,又是心頭一陣火起,看着她說道:妹妹真是愛說笑。你沒見老夫人今兒個才把我訓斥了一頓,說我治家不嚴麼?我若是去跟她說這個,豈不是自討沒趣?我看,這些人就直接趕出府裡去好了,也免得在這兒總要討人嫌。
裴馨兒抿嘴一笑,道:大奶奶這麼說,那便這麼做吧,我是沒什麼計較的,怎樣都行。只是就這麼把這些人放出去。萬一她們出去之後在外邊兒亂說的話可怎麼辦?一旦有什麼風言風語的傳到老夫人、夫人耳朵裡,大奶奶豈不是又要白白擔了干係?
馮氏一聽,倒是愣了一下。她還真沒想到過這樣的可能。
這些人本是她安插到裴馨兒這裡的,讓她們替自己做事。監視、鉗制着裴馨兒。如今事機敗露,被裴馨兒抓個正着,發落起來,若是她處罰太過的話,豈不是寒了底下人的心?所以她便也曾想過將就對付過去就是了,並不想怎麼深究。但如今裴馨兒的話提醒了她,畢竟是經她的手處罰的人。不論怎樣,總會有人不識好歹,不懂她的用心。老夫人是屬意重罰的,她這麼做本就冒着被老夫人苛責的風險。如果還被那些人出去亂嚼舌根子,她豈不是裡外不是人?
她自個兒就是個心思極重的,吃不得半點虧,便不吝於用最大的惡意去揣度其他人,這麼一想。倒是越來越像有那麼回事兒了,頓時便猶豫起來。
裴馨兒也不多說話,只說了這麼一句,挑撥起了馮氏的疑心病後,便靜靜地坐在一旁喝了口水。她就是要逼着馮氏親手處置了她們那些人。讓她衆叛親離,這樣才能慢慢一步步瓦解她的勢力。
半晌,馮氏猛地一咬牙,壯士斷腕般斬釘截鐵道:那就這樣吧,依舊將她們留在府裡,不過廚房裡的活計是不能碰了,打個二十板子以後直接趕去灑掃去。妹妹看這樣處置如何?
從廚房裡的肥缺到灑掃的粗重活計,那兩個婆子的地位可謂是一落千丈,若從未享受過也就罷了,可她們平日裡就仗着馮氏撐腰,在這府裡狐假虎威,如今落魄了,肯定會惹人恥笑,甚至是落井下石。這對於作威作福慣了的她們來說,可比把直接趕出府去可怕多了!
這麼一番處罰下來,馮氏手下的人必定會人人自危,對她的忠誠度也會發生改變。儘管可能影響不大,但這不過是第一步而已,只要慢慢操作,總有一天能夠將她的勢力徹底瓦解!
聽了馮氏的話,她便微微一笑,道:一切但憑大奶奶的意思就是了。
馮氏看着她的笑臉,只覺得礙眼至極,心中的無名火越冒越是厲害,幾乎就要掩飾不住滿腔的恨意和狠毒。
如果不是她將事情鬧到了老夫人那兒,自己又何至於對手下行此重罰?在這府裡雖然是她當家,但頭上還有老夫人和昭夫人,還要防範被昭煜炵察覺,培養一個忠心的手下殊爲不易。她這次爲了牽制裴馨兒,派過來的全都是自己的鐵桿兒心腹,她最信任的人,誰料連一次作用都沒起,就這麼被摘掉了,而且還是那麼慘的結局,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那些人會是如何的心懷怨憤。爲了收攏人心,這次她少不得又要多費一番心機,這些可都是裴馨兒害的!
可裴馨兒現在竟然還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彷彿是自己存心要給她們那樣的懲罰一樣,怎不氣煞了人?!
她是一刻也不想在這兒待下去了,但事情還沒做完,便索性直截了當地說道:妹妹這兒一下子沒了廚娘,不知你打算如何?可有什麼好的人選麼?你只管說,我給你調過來就是了。
裴馨兒便想了想,笑着說道:其實我也沒什麼好挑的,終歸是要有點兒眼色的、警醒一點兒的就行了,別又弄出這回這樣的事情來,不管有心沒心,總是不好。
馮氏也有自己的顧慮,至少在短期內,她是不敢再送自己的親信過來了,否則萬一被人發現,她的嫌疑可就大了,老夫人並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因此她便想了想,說道:既如此,我就討個巧,從公中的大廚房裡給你調兩個人來可好?
裴馨兒便點頭笑道:好,勞煩大奶奶費心了。
馮氏見她答應,便也不多說,站起身來說道:既然裴妹妹也覺得這麼好,那就這麼定了。我也不多打攪妹妹休息,先告辭了。
裴馨兒便假惺惺地下了炕來,看着她笑道:難得大奶奶還特意親自跑一趟過來,我送送你吧。
馮氏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說道:不必了,妹妹身子金貴,還是多多躺着休息的好。不然若是有個什麼意外的話,下回怕是連我都要受到責罰了,我可擔待不起。
說完,轉身便走了出去。
裴馨兒還是緩緩走到門口,看着她的背影笑道:大奶奶慢走!
馮氏頭也不回,一會兒便走出了院子,消失在了她的目光之外。
鶯兒和娟兒一左一右陪伴在她身邊,看着馮氏的背影,十分解氣地說道:姨奶奶,這會咱們可算是扳回一城了!那兩個可惡的婆子,平日裡讓給煮點兒東西就像是欠了她家的債似的,那臉色擺的……嘖嘖,這回可算是攤上報應了!
裴馨兒便淡淡地說道:所以說,做人不能太得意忘形。風水輪流轉,誰也不知道轉了一圈以後還會不會在你這兒,誰若是忘了形,遲早有一天會自食惡果的。
說到這兒,她不禁又回想起了悲慘的前世,心中頓時就是一緊。
這纔剛剛開始而已,這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勝利,馮氏的勢力依舊根深蒂固,自己仍然不具備跟她較勁的底氣,切記自傲自滿,一定要戒驕戒躁才行!
她不停地提醒着自己。
馮氏氣沖沖走出了裴馨兒的院子,疾步走在花園小路上,蟬兒戰戰兢兢地跟着她,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走了一會兒,馮氏的氣出了些,沒那麼憤怒了,這才慢慢緩下了腳步,便感覺到一陣疲累,忍不住就在路旁的亭子裡坐了,歇口氣兒。
蟬兒急忙湊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幫她擦着汗,然後不解地問道:奶奶,廚房那麼重要的地方,爲何不再派人過去?要從大廚房裡挑人的話,咱們豈不是就什麼都撈不到了?
馮氏發泄過了怒火,總算是稍微心平氣和了些,聞言不禁卻又有些煩躁,說道:現在是敏感時刻,別說是我了,便是老夫人、夫人都不敢派自己的人過去,都要避嫌。否則那裴氏但凡有個什麼不對,還不得全都是那人的錯?從公中挑人是最好不過的,這會兒且讓她自以爲得計,得意幾天,待以後找個錯處,再將那小廚房的人換掉,便可以了。
蟬兒點了點頭,卻又有些遺憾地說道:只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個機會,竟然就這麼白白浪費掉……
噤聲!馮氏突然聲色俱厲地看着她,眼中透出狠絕的光芒。
蟬兒看了,頓時就是一驚,急忙閉上了嘴,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到了晚間,昭煜炵回來之後,便聽說了後院裡發生的事情。他想了想,還是來到了裴馨兒的屋子裡,坐下之後,開門見山地問道:你還好吧?
裴馨兒愣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道:託爺的福,還好。孩子也沒什麼大礙。
昭煜炵沉吟了一下,淡淡說道:你現在是非常時期,不管做什麼,總要以自個兒的安危爲第一要務,有些事情能做便做,不能做的也不必勉強,來日方長。
裴馨兒不由又是一愣,心中忽然就有些微微的感動,低下頭應了一聲道:是,妾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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