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叮鈴!
一串清脆的鈴鐺聲響起,大堂的門外走來四名有着蜜色肌膚的高挑男子。
赤腳,腳踝上戴着兩隻鈴鐺,白色的燈籠褲,黑色的寬腰帶,露一截毫無贅肉的小蠻腰,類似與現代超短式的白色燈籠袖上裝,只夠護住胸口的,手腕及脖子上亦戴了鈴鐺,長長的髮絲披散着,頭上戴着金色的抹額,臉上蒙着白色的面紗,露在面紗外的雙眸比當地人要深陷,很顯然,這些也是異國人士。
那四名男子一邊搖曳生姿地走,一邊整齊劃一地舞動着柔韌的手臂,一擡手,一頓足,皆會發出整齊的鈴鐺聲響——
叮鈴!叮鈴!
仇掌櫃有些看傻眼了,下一秒便從心底裡對他們感到鄙夷不屑,嘁,不守夫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穿着如此暴露,這日後還有哪個女子願意娶他們!
而大堂內的女客人卻紛紛瞪大了眼瞧着他們,或是好奇,或是猥瑣。
蕭笑的眼睛直了,莫黛也看得一怔,不清楚這些男子到客棧來有何目的。
冬月的天氣,便是午間日光好時也不會覺得有多暖和,而這幾名男子居然還赤腳露腰,他們不冷嗎?莫黛不禁在想。
“莫黛,我怎麼瞅着他們是衝你來的!”蕭笑抖着眼角看着你四名男子一路款款地朝她這賣點心的專櫃處而來。
莫黛也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頭,心裡雖與蕭笑有同感,但嘴上卻道:“可能是衝你來的也說不定。”
“不可能,我在這賣了十多日點心了也沒見到這陣仗,今日你一來他們就出現了,我可不信這是巧合!”
“他們可能只是想在大堂內轉悠一圈,炫耀一下他們那柔韌的腰肢。那什麼,我忽然感覺肚子有些不爽利,我先去茅房了,回見!”莫黛說完便想溜走,可那四名男子顯然是有備而來,忽然齊刷刷地朝莫黛撲過來,不過沒敢近前,而是噗通噗通下跪,身體俯趴在地,額頭枕着交疊的掌心,張嘴便是一串英文。
“救世主大人,請拯救我們的部落吧!”
莫黛一聽,便知這幾名男子定然是那幾名散發她大頭畫像的女子的同夥兒,什麼拯救不拯救的,簡直荒唐至極!
莫黛裝作聽不明白,擡腳繼續朝後院走。那幾人見莫黛絲毫不爲所動,便圍在莫黛身周圍,依舊是跪着的,只是莫黛移動,他們也跟着移動,始終保持將她圍聚在一個小圈子裡,而他們也不會挨近莫黛的身。
幾人想到莫黛或許不懂他們的話,於是派其中一名男子以着彆扭的當地話生硬道:“姑娘,您是我們偉大的救世主大人,我們的巫族部落需要您來拯救,請隨我們去巫國吧!”
莫黛這回不能再無動於衷了,圍觀者也越來越多,皆好奇地對她指指點點,更有甚者在人羣裡竊竊地笑,聲音極其猥瑣不正經。
“我數到三聲,若是你們再不從我面前消失,別想我拯救你們的巫族部落!一!”
四名男子面面相覷,由聽得懂的男子將莫黛的話傳達給其他人。
“二!”
其他幾名男子也明白了莫黛的意思,皆是一臉爲難的模樣。然而,在莫黛喊出“三”時,他們唰地站起身,走路時不再款擺搖曳,速度快得驚人,眨眼間便從客棧內消失了,圍觀者只聽到叮鈴叮鈴的響聲隨風散去,而這幾名男子的出現也如一個幻覺般不真實。
莫黛鬆了口氣,雖然那些奇怪的異國人對她糾纏不休,但貌似也不敢不聽她的話。
莫黛上了二樓的按摩館,挨個看了他們的按摩情況,客人不在時,再指出他們需要改進的地方。那八個按摩工見到莫黛也分外高興,趁着沒客人時便圍聚到莫黛身旁,紛紛說起自己按摩的心得,以及按摩時從客人那裡聽來的八卦事,無非就是哪家有錢的夫人又娶了個相公,哪家富貴的相公又生了個女兒,哪家小侍與夫人勾搭成奸,哪家夫人又與哪家的俊俏相公有染等等。
按摩館的生意還是不錯的,按摩工們也只是偷得一會兒空閒,不多久,便有四五名男女客人泡完湯上到二樓來了,其中就有趙英姿。
趙英姿趴臥在木榻上,感受着莫黛恰到好處的力道,全身心都分外舒坦,並不時地與莫黛閒聊幾句。莫黛通常是不作聲,實在被她問得煩了,纔會勉強答一句。
男女按摩房各是兩間,每間房內有兩張木榻,供兩名客人同時按摩。是以此時房內與趙英姿一同按摩的還有另外一名女客人。
那女客人自進來見到莫黛後,便一直盯着莫黛瞧,卻不說話,等按摩進行到一半時才說道:“你是莫大溪沒錯吧?”
突然從一個陌生人口中聽到自己以前的名字,莫黛有些詫異,不過她面上卻不動聲色,笑着回道:“這位客官是從萊陽縣的流崗鎮來的吧,不過我不是莫大溪,我是她妹妹莫黛。”
女客人也是個不肯善左罷休的主:“我是從流崗鎮來到這邊做生意的!可你分明就是莫大溪不是嗎?原來你真的沒死啊?”
“客官誤會了,我姐姐莫大溪已經過世了,我是她妹妹莫黛,我們倆是孿生姐妹長得一模一樣。”
那女客人仍舊懷疑地盯着莫黛瞧,又道:“你真不是莫大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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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黛笑了笑:“不是。”
“嗯,仔細看來確實也不像,莫大溪可沒你這麼好的氣質!不過,莫大溪會來事,點子足,又會說書,我聽她說過一回書,可真是精彩過癮呢!對了,你叫莫啥來着?”
“莫黛。”
“哦,莫黛,你會說書不?”
“我不會,我只會按摩。”莫黛又笑了笑。
“你能給我按摩不?我瞅着那位大姐被你按摩得甚舒坦的模樣!”女客人期待地望着莫黛,而正替她按摩的那名女按摩工的臉色則有些不好看。
“客官,莫姑娘是我們這裡的頂級按摩師,按一回要五十兩,您確定要我們的頂級按摩師按摩嗎?”女按摩工好心提醒道。
那女客人一聽這麼貴,登時便有些被嚇到,於是訕訕地笑了笑:“呵呵,不用了,我覺着你按摩得也挺舒坦的!”雖然她嘴上這麼說,但眼睛仍然盯着莫黛不放。
“對了,莫黛姑娘,你曉得流浪鎮上近來發生的事嗎?”女客人沒話找話說。
“不曉得,自從姐姐過世後,我已好久未回去了!”
一聽莫黛說不曉得,女客人的話匣子便打開了,將她瞭解到的事情盡數說了出來。
莫黛帶着全家人離開流崗鎮後,莫家村果然爲莫大溪蓋起了一座祠堂,在整個鎮上也傳得沸沸揚揚的,莫大溪已然成爲一個帶有傳奇色彩的人物。白巧玲因臉上醜陋的疤痕去不掉而使得性格變得越發陰鷙駭人的,打相公,打老子,與她娘一起活活打死了她的一個爹,誰都不敢與她走得近,她家的雜貨鋪也無人再去光顧,過得甚慘。
福滿堂又重新來了個年輕的說書先生,不過因爲段子老是那一套,聽書的人也便少了許多,生意不好不壞。
女客人說着說着便打起了呵欠,不過忽然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流崗鎮的史家近來全家都坐上馬車去帝京了,說是要去與他們在帝京求學的女兒一起過年,嘖,這家人可真夠寵女兒的,丟下整個家業去探望女兒!”
“客官,好了!”女按摩工說道。
“咦?這麼快就好了?再幫我多按一會兒唄,我也是頭回來按摩,給點優惠唄!”女客人腆着笑臉同女按摩工討價還價。
莫黛這邊也按摩完了,趙英姿賴在木榻上,有些不耐煩聽那女客人說話,於是似笑非笑道:“這位大姐,你若是覺得舒坦,按摩工會繼續幫你按摩,不過價錢可得按兩倍收,你意下如何?”
“嘖,兩倍價錢?忒黑了吧,不按了不按了!”女客人匆匆穿上衣服,臉色不虞,嘴裡小聲咒罵着什麼。
趙英姿自然是聽到了,剛想起身將此女教訓一頓時,卻被莫黛的眼神制止住,對付這種愛貪小便宜嘴巴又管不住的貨色,給點小惠堵他們的嘴,比動手教訓他們一頓更有效。
“這位客官,您是頭回來按摩,且又是大溪姐姐的同鄉,可以到大堂賣點心的專櫃前領取兩塊蜜豆小酥餅。請隨我來!”莫黛說着便將那位女客人帶下樓,用油紙包了兩塊點心遞給她,然後那人喜滋滋地離開了。
趙英姿也跟着下樓來到點心專櫃處,在蕭笑咬牙切齒的瞪視中再一次成功地拈起一塊餅乾放進嘴巴里嚼着,漫不經心地道:“小黛黛,剛纔那人一準會將你在鹿嶺鎮的事情說出去,而且還會傳得甚離譜!天生的大嘴巴!”
“沒事,她想傳便讓她傳,左右我也沒有做啥作奸犯科的事!”
“放心吧,小黛黛,便是你真的犯事了,我也絕對會保你平安的!”
“你這不是在徇私舞弊嗎?”
“爲你,值得!看我對你多好,親個!”
“滾!”
“嘖,好絕情!”趙英姿撇撇嘴,忽然又正起神色道,“那人說的史家在帝京似乎有些產業,不過好似是依附着陸家的。”
趙英姿不提陸家還好,一提陸家,蕭笑首先炸毛了:“陸家最是齷齪無恥,真希望陸家的家財被女皇收繳充公,讓陸家敗落得一文不值!”
趙英姿不由地抽了抽嘴角:“阿笑,陸家是你的仇人嗎?你爲何如此敵視他們?”
“陸家最他爹的可恨,之前在水泉鎮時便指使人上門鬧事,更無恥的是,陸家對千澈公子做的事……”
“蕭笑!”莫黛打斷蕭笑的話,蕭笑憋氣地收住聲,但仍然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趙英姿覺得不對勁,正色道:“小黛黛,不妨將實情告知與我,左右我也是你和神醫的僕人,若是陸家真做了對不起你們的事,我定然不饒他們!”
莫黛定定地看了趙英姿一眼,而後說道:“我當你是朋友,僕人不僕人的只是說笑的,你還是你自己,你自由得很!”
“小黛黛~!”趙英姿一把抱住莫黛,聲音裡有絲哽咽,“你這麼一說,我越發好奇了,陸家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沒什麼,回去了。”莫黛不願說,畢竟那趙琰天是趙英姿的弟弟,而且除非日後那陸家再行生事,否則,她也不打算揪着他們不放。
莫黛和趙英姿戴上面具出了客棧,走沒多遠,趙英姿便借勢勾着莫黛的肩膀一副姐倆好的派頭,並趁機在她耳畔道:“有人跟着我們!我們將他們引到偏僻處揍一頓如何,姐近來手癢得很!”
莫黛翻了翻白眼,趙英姿或許不知,她卻聽到了那鈴鐺聲,正是那四名異國男子,趙英姿怎麼就能捨得對如此婀娜多姿的男子下手呢?不過,或許她說得對,用拳頭告知這些異國人,她纔不是什麼救世主,再對她多有糾纏,痛扁之!
莫黛以眼神示意趙英姿行動,於是兩人勾肩搭背地從一條街逛到另一條街,忽然消失在一條小巷子內。然後那四名男子在小巷子內四處查看,身上佩戴的鈴鐺叮鈴叮鈴直響。
忽然一張白色的牀單從天而降罩在那四人頭頂,在他們掙扎着去扯牀單之前,便被趙英姿繞着圈全方位地將他們狠揍了一頓,鼻血染紅了白色的牀單,開出一朵又一朵,或大或小的海棠花。
同時,莫黛的聲音自他們的頭頂冷冷傳來:“莫要再跟着我,否則我見你們一回打你們一回!什麼救世主不救世主的,你們找錯人了!”
說完,趙英姿便攬着莫黛的腰帶着她縱躍在房頂上,極快地消失無影。
那幾名被打的男子扯下頭上的牀單,忽然聽到與他們一牆之隔的人家院子裡傳來一聲男人的叫罵聲:“哪個遭天瘟的偷了咱家的牀單?……”接下來便是一連串不入耳的咒罵聲,將偷牀單的祖宗十八代都親切問候了一遍。不過,沒多久那聲音便停了下來,因爲那男子在晾曬牀單的地方發現了一枚碎銀子,可以買好幾條牀單了。
巷子內,那四名男子皆沮喪地望着對方鼻青臉腫的面孔,開始用他們自己的本土語言對話。
“雲國的女人真可怕!”
“嗯,男人同樣可怕!”
“救世主最可怕,居然不受我們的美色誘惑,她到底還是不是女人?”
“那個高個子的女人也沒將我們放在眼裡,難道真的是我們的魅力不夠?”
“不對,那高個子女人我瞅着不正常,她一直對我們的救世主大人勾肩搭揹着,她肯定不是正常的女人!”
“嗯,她只對女人感興趣,她是個變態!”
“唉,看來只有讓我們偉大的巫師大人親自出馬了!”
“嗯,我們偉大的巫師大人,不僅長得高大俊美,還有通天曉地的本事,他一定能夠成功地勾引到救世主大人,將她帶回我們巫國,做巫師的妻主,拯救我們整個巫族部落!”
“對!左長老大人已經放出了聯絡小飛蟲,我們便暫且停止行動,靜待我們偉大的巫師大人的到來!”
終於擺脫了那撥人,莫黛本以爲回到家能夠清靜一下的,豈料萬嫣卻上門來了,而且她們還是在宅門前遇到的。
這回,萬嫣顯然是做了一番精心打扮的,月白衣袍整得一絲皺褶也無,黑金腰帶筆挺地束着,髮絲被打理得十分服順,臉上甚至擦了薄粉,塗了淡淡的胭脂,嘴脣也抿了銀紅色的口脂,整個人顯得斯文端麗,精神煥發。
趙英姿與萬嫣一打照面,兩人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趙英姿仍然是那副邪肆不羈,風流倜儻的模樣,當然,她本就生着一副好樣貌,尤其是身材更是無數女子追求的夢想,是以她無需任何外物的裝飾打扮便能明豔照人。
萬嫣最恨的就是趙英姿的這副拽樣,嘖,長得美,身材好了不起啊?都是女人,她又不比趙英姿少一樣?萬嫣挺了挺胸,哼,不過是小了點,皇子的手也不大,剛好一手能掌握,若是摸到趙英姿那樣的,說不準還會嫌太大惡心呢!
萬嫣陰惻惻地暗想着。
而趙英姿則在見到趙英姿一身人模人樣的穿着,臉上還化了淡妝之時,先是驚了一跳,而後噗嗤一聲就笑開了:“嘖,我說萬大人,你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是要去見哪位啊?”
萬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趙英姿,從牙縫內迸出一句話:“我看你還能得意幾時!”
趙英姿斜着眼看向萬嫣:“此話怎講啊,萬大人?咱倆好歹是同窗損友,不帶這麼咒我的吧?”
“咒你?嘁,哪裡用得着本官咒你,你分明是自掘墳墓,趙大人,你這回死、定、了!”萬嫣笑得好不暢懷。
“嘁!你得意什麼?你欠我的一百隻福星兔點心錢還未給我呢?烈還那麼煽情地爲你講了福星兔的故事,做人不帶這麼無恥的!”
“呸!那一百隻兔子可是你主動送給我的,我可是一文錢都不欠你的!小安可以作證!”
“呸!姓萬的,我說你欠你就是欠了,烈可以作證!”
聽着她們二人之間幼稚的對話,莫黛索性不理,敲了敲門,很快,莫憂便過來開門了。莫黛看着那杵在大門口就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淡淡地說道:“想進來的就給我閉嘴!”
於是二人暫時停止了爭吵,進到院內時,相看兩厭地各自別開臉。
纔剛到前院,莫黛便聽到一陣零零落落的琴音斷斷續續地傳出來,想來是穹清又開始撫琴了。
上回來還說這琴音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的萬嫣,這回居然擺出一副陶醉的神情,連連讚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啊,妙哉!妙哉!”
莫黛有些想笑,這便是此一時彼一時,見人說人話,見鬼吐鬼言,萬大人,當真妙哉!妙哉!
趙英姿看不慣萬嫣的酸儒斯文樣兒,於是說道:“你是笨蛋嗎?小清兒現下根本不是在彈琴,他只是在想事情,若真要彈起來,那定然是繞樑三日,餘音不絕的!”
萬嫣又被刺激到了,她是沒有趙英姿瞭解得多,但她趙英姿可以時常出入帝宮,各種條件都比她要有利,有什麼值得向她炫耀的?
“你以爲你又瞭解得通透嗎?那我問你,皇子之前創造出的那些文字你破解出來了嗎?”萬嫣想到自己還有一樣制勝法寶,立時便優越感滿滿。
趙英姿不屑地哼了哼:“自然是破解出來了,只不過不太對……”
“啊?你說什麼?大聲點兒,我聽不到!”萬嫣故意用手搭在耳朵上奚落趙英姿。
趙英姿恨恨地咬牙。
莫黛也看出來了,萬嫣和趙英姿之前是有孽緣的,她決定不摻合進來,回後院張羅晚飯去,對了,再用那黑梅乾熬製黑梅醬試試。
莫黛回到後院,莫小羽和莫小翼午睡剛醒,揉着睡眼賴在他們爹的懷裡過渡一段時辰纔會真正醒來。不過,當他們一聽莫黛說要熬製黑梅醬,順便再炸一些薯條時,瞌睡蟲立時飛得無影無蹤,大眼睛內閃着星光,璨亮無比地望着莫黛。當然,期盼美食的隊伍中,從來都不會缺了丸牛。
莫黛在竈房內忙碌着,兩個小的和丸牛便在竈房門口轉悠着。莫小羽有些悄悄話要告訴莫黛,於是走進竈房扯了扯莫黛的衣袖,喚道:“娘!”
“怎麼了?”
“娘,我今日見到叔叔哭了!”
“叔叔?哪個叔叔?”
“就是那個神仙一樣的叔叔!”
莫黛一怔,隨即笑道:“那小羽是怎麼做的?”
莫小羽等的就是莫黛的這句話,學着趙英姿的模樣,無比自豪地叉着小腰,哈哈哈仰天長笑三聲,這才說道:“我學孃的,摸摸他的臉,親親他的額頭,然後說,不哭不哭,我會保護叔叔的!”莫小羽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當時的動作做出來給莫黛看,逗得莫黛笑出了眼淚。
莫小羽見莫黛笑了,他也跟着笑,後來又說道:“娘,叔叔的眼睛看不見,叔叔很好看!”
莫黛點頭,她雖未見過穹清的真容,但那人一身謫仙也似的氣質在那裡,必然風華絕代,傾國傾城。
莫小羽還說穹清因爲他親了他而笑了,莫黛便誇莫小羽懂事,是她值得驕傲的乖寶貝。莫小羽分外受用,高昂着小腦袋,挺着小胸脯,頓覺自己變得厲害了。
然而,莫小翼卻在這時跑進來抱住莫黛的腿,仰着小臉喊她:“涼,窩也費說好多發!”
“是嗎?小翼真厲害,再多說一些與娘聽聽!”莫黛彎腰親了親他的額頭,莫小翼現下是越來越會說話了,雖然發音只能讓熟悉他的人明白而已,但已經很了不起了。
莫小翼歡喜莫黛時不時地親親他抱抱他,受到鼓勵的他越發地賣力說話了:“涼,窩和葛葛一體睡掉,葛葛撂牀了,窩沒撂。葛葛哭了,窩也哭了……”
“我纔沒尿牀!”莫小羽一聽莫小翼將自己尿牀的事告訴了莫黛,立時覺得丟臉極了,別開小臉決定不理莫小翼。
莫黛又差點爆笑出聲,總覺得與孩子們呆在一起時,她時常會開懷大笑。不過她此時絕對不能笑,否則便會傷了莫小羽的自尊心,小孩子的自尊心是需要大人小心翼翼地去維護的,一旦傷害了,便會留下深深的陰影。
莫黛騰出手一下子將兩個孩子都抱起來,說道:“娘小時候時常尿牀,一直尿到六歲,娘感到好丟臉哪!”
莫小羽一聽這話,立時便反過來安慰莫黛:“娘不丟臉,我今日也尿牀了……”
莫小翼也急着去安慰莫黛:“涼,窩也撂牀了!”
聽莫小翼這麼說,莫小羽皺着小眉頭:“你沒尿,是我尿的!”
莫小翼不示弱:“窩撂的!”
“我尿的!”
“窩撂的!”
……
丸牛趴在竈房的門檻處,掀着大耳朵,鄙夷道:女人,你家兩個小的都是笨蛋,尿個牀也要爭!還有沒有一點別的追求啊?
莫黛白了丸牛一眼:他們是爲了安慰我才這麼說的,哪裡笨了?
丸牛:你這當孃的就是笨蛋,兩個小的自然也聰明不到哪裡去?
莫黛:黑梅醬沒你的份兒了。
丸牛立時哀號:你聰明,你絕頂聰明,這天下再沒有誰比你聰明瞭!
莫黛噗嗤笑出聲:丸牛,我問你,我是救世主嗎?我能拯救那個叫什麼,對了,巫族部落嗎?
聞言,丸牛忽然喘笑起來,大耳朵不停掀動着,粉紅的小身體都顫抖了:哎喲,太好笑了!就你這樣的也能叫救世主?那我們靈豬一族算什麼了?
莫黛斜着眼:你夠了!又不是我自己說的,是有異國人士找上我,說我是他們的救世主!
丸牛好不容易止住笑:那些人定然是個騙子,若是哪日讓老子見了,定然拆穿他們的陰謀詭計!
莫黛鬆了口氣:那行,以後出門我都帶着你!
丸牛:你要保護老子不被屠夫抓去宰了吃!
莫黛:那是自然,要吃也是我們自家人吃,怎能便宜了外人?
丸牛氣得切齒:你這死女人!
莫黛將兩個孩子放下,找來乾淨的瓷壇,將熬煮得黏稠的黑梅醬盛進瓷壇內。黑梅醬與山楂醬有些不同,雖然也是酸甜的味道,但不是那麼酸,且有一種清新梅香,嚐起來爽口不膩。
丸牛和兩個小的一下子就愛上了這味道,只不過因爲是黑梅乾所制,熬煮時,梅乾裡頭的籽未除去,是以吃的時候要小心一些。
莫黛只做了孩子的零嘴薯條,晚飯是蕭笙和莫無風準備的。莫小羽現下似乎對穹清挺有好感,自己吃着吃着便想起了穹清,於是抓了幾把薯條裝進托盤內,又端了一小碟黑梅醬放進去,然後端着要送到前院去。
全家人都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朝前院走去的小小背影,莫無風更是有些哀怨嫉妒,這是從他身上掉下的肉啊,遇到好吃的首先想到的不是他這個親爹,卻是一個纔來沒幾日的陌生男子,這叫他情何以堪哪!
莫黛有些同情地拍拍莫無風的肩,安慰道:“無風莫傷心,這小子只是以爲那公子是神仙,這會兒拿東西去拜他呢!放心,他最心疼的還是你這個親爹!”
“是嗎?”莫無風有些懷疑地望着莫黛。
“是,當然是!”莫黛忍不住想笑。
“可是你笑了!”
“噗!沒,我沒笑,我只是……噗……”莫黛到底還是趴在莫無風的肩上笑了好一會兒才停止,莫無風雖然覺得羞惱,但卻不討厭。
莫憂笑看着莫黛和莫無風,忽然,他發覺還有一雙眼睛也在看着他們,視線唰地掃向一旁的管軒,見他的眼神幽幽暗暗的,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你若敢傷害到這個家,我不會放過你的!”莫憂低聲警告道。
管軒淡淡地瞥他一眼:“是嗎?”之後又將視線調到莫黛的身上。
莫憂氣得雙眸冒火,這個狂妄自大的傢伙,不就仗着自己會些功夫嗎?竟如此瞧不起人!莫憂握緊拳頭,他已經在向沐公子學武功了,假以時日,他定要揍扁這個一臉高深莫測的傢伙,姐姐有他一個弟弟就夠了!
這廂,莫小羽將薯條和黑梅醬端到涼亭內,一邊同穹清和瓷釉一起吃着薯條,一邊炫耀道:“叔叔,這是娘做的,娘很厲害吧!”
“噗!”瓷釉噴笑出聲,又趕緊別開臉忍住。
“嗯,很厲害。”穹清回道。
莫小羽開心了:“娘會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我過生時,娘做了蛋糕,很好吃!”
瓷釉見莫小羽十分逗趣,於是問道:“蛋糕是什麼點心呀?是雞蛋做的糕點嗎?”
莫小羽莫測高深地看了瓷釉一眼,明顯是一副“別問了,說了你也不懂”的表情,逗得瓷釉憋笑憋得很難過。
莫小羽也習慣了穹清的不多話,就像澈爹一樣,雖然不說話,但卻會將他抱起來飛。
“娘說三爹過生時她也會做蛋糕給我們吃,三爹是冬月十八過生,娘說快了,還會準備禮物給三爹……”莫小羽說到這裡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真希望那天快點到來……”
“噗!”瓷釉再也沒能忍住,趴到石桌上哈哈大笑起來了。
莫小羽人雖小,但還是察覺到瓷釉是因爲他說的話才笑的,小臉便漲紅了。
瓷釉覺得過意不去,於是努力憋住轉移話題道:“對了,小羽,你說你三爹是冬月十八生辰啊,我們家公子也是十八生辰哦!”
莫小羽疑惑道:“叔叔也過生?”
“對呀!小羽,你能不能跟你娘說說,爲我們家公子也做一個蛋糕呢?”
“瓷釉。”穹清出聲,瓷釉立時閉嘴不說話了。
莫小羽這時忽然開心道:“叔叔也過生,娘一定也會做蛋糕的,我就可以吃到好多蛋糕了!叔叔,我走了,我去找娘了!”莫小羽說着便蹦跳着跑出了涼亭,因爲興奮,下臺階時差點摔倒在地。
莫小羽一走,穹清便說道:“瓷釉,下回休要再多嘴。”
“是,公子!”瓷釉恭順地回道。
前院的會客廳內,趙英姿和萬嫣依舊在爭執着,還是圍繞着穹清皇子的話題。小安走出書房,在門外見到烈,於是說了句:“公子,你覺得辛苦嗎?”
烈定定地站在門外,呆板的臉好似木雕泥塑一般,唯眼神犀利若鷹隼:“你呢?”
小安摸了摸鼻頭:“還好吧,萬大人尚算不錯!”
烈隨即回道:“我家主子也不錯。”
小安呵呵了一聲,也開始眼觀鼻鼻觀心,靜靜地站在門外。
莫小羽一回到後院,第一件事便是撲到莫黛的懷裡告訴她穹清也是十八日生辰,然後讓她也幫穹清做一個蛋糕。
莫黛看着莫小羽期待的大眼睛,又不禁瞄了瞄愈發失落的莫無風,心道,兒子,你這是在鬧哪般?你沒見你親爹的那雙嫵媚勾魂的大眼裡已經快要嫉妒出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