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皇,請您成全!”穹清跪在地上,莫黛亦跟着跪了,兩人的手握得緊緊的,那情形看在穹嵐月的眼裡無疑是一種對她多年來權威的挑釁。
“朕憑什麼成全你們?清兒,朕只問你一句,在朕和那個來路不明的女子之間,你到底選擇誰?”穹嵐月一出口,莫黛心裡一陣惡寒,敢情這女皇是在吃醋啊!不過她這問題着實不好回答,就好比是前世的妻子和媽掉河裡,丈夫先救誰的問題。
穹清也不由地一怔,緊接着眉頭糾結在一起,良久,忽然流下淚來,雖然他沒有哭出聲,但莫黛卻從他顫抖的身體明白他此刻心裡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難以抉擇!
穹嵐月也很緊張,她多麼希望穹清能夠果斷地選擇她這個母皇,她擔心穹清會被一時的兒女私情矇蔽了雙眼,最後選擇那個叫莫黛的女人,而她當着這麼多護衛的面問了這個問題,屆時顏面何存?
莫黛實在不忍心見穹清痛苦,只好代他選擇。
“聖上,殿下自然是選擇您的,畢竟是您給了他生命,並養育他至今,說到底您纔是他的至親,其他任何人,包括我,都無法與您相比,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無人能夠撼動!”莫黛一邊說,一邊看着穹清,眼裡盡是心疼和無奈。
穹嵐月雖然沒有給莫黛好臉色,但卻有在觀察莫黛的一舉一動,她能看出莫黛對穹清的情意不假,只是她一直期盼的那些話居然從莫黛的嘴巴里說出來,這讓她心裡憋着一股氣,恨不能躥上去,親自揍莫黛幾拳。
“大膽刁女,朕允許你說話了嗎?來人,掌嘴!”穹嵐月想要發泄一下滿腔的瀉火。
而那羣護衛走上前,二話不說就要招呼莫黛的臉,豈料,穹清一把將莫黛的腦袋按壓在懷裡,啞聲道:“母皇,您要打就打兒臣吧,兒臣不孝……”
“你!好,好,好!真是朕的好兒子!”穹嵐月氣極反笑,“你想讓朕成全你們是嗎?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們能夠從朕的御書房成功逃走,朕便放你們自由!”穹嵐月費了好大勁兒才說出這番話,雖然她十分確信穹清和莫黛逃不出她護衛的包圍。
穹嵐月希望穹清向她低頭說幾句好話,如此兩人都好下臺,然而她失望了,她聽到穹嵐月極其淡定地問了句:“母皇此言可當真?”
穹嵐月頓感胸口被人悶踹了一記,咬着牙說道:“君無戲言!”
“多謝母皇成全!”穹清興奮地磕了三個頭,而莫黛亦是如此。
穹嵐月一擊掌,更多的護衛涌了進來,而御書房外面也被護衛包圍了起來,不單是裡三層外三層,就連屋頂上也密集着護衛,縱然有再高深的功夫,也是插翅難飛。
莫黛的心裡突突的,總感覺她和穹清接下來的舉動會氣死穹嵐月,於是好心勸和:“聖上,是民女多嘴了,您還是讓護衛掌民女的嘴吧,莫要大動干戈……”
“住口!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穹嵐月厭惡地瞪着莫黛,看起來就一柔柔弱弱的慫包,沒錢沒權沒勢,如何保護得了她的皇兒?又如何然她的皇兒過得好?
穹嵐月一直盯着穹清看,她希望穹清服軟,但是穹清沒有,只見他越發地握緊莫黛的手,衝穹嵐月微微一笑,剎那間,冰蓮綻香,呼吸間都覺滌盪清新。
“母皇,恕兒臣不孝,您,多保重!”
穹嵐月不知穹清在賣什麼關子,然而當她親眼目睹穹清和莫黛自她眼前憑空消失時,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很多年後,每當她回想起這一幕,仍然心有餘悸,哪怕那時她已經明白穹清並非是被莫黛拐走的,事實上他不是普通人,擁有一種神奇的能力,可以瞬間到達他想去的地方。
護衛們眼睜睜地看着被他們包圍着的兩個人就這麼眨眼間沒了,一時間驚愣當處,忽然一名護衛大喊一聲:“聖上昏倒了,快傳御醫!”
寢宮內,穹嵐月幽幽轉醒,第一句話問的就是:“皇兒呢?”
有侍衛戰戰兢兢地回答:“皇子他……逃走了!”也不知是皇子還是那個女人,武功居然高到如此地步,來去無影,神鬼一般。
穹嵐月攥緊拳頭,好半天才鬆開,嘆了口氣,閉上眼:“罷了,隨他去吧!”
她的兒子穹清,自打十六歲被她的另一個嫉妒他的皇子暗害失明後,他便再未真心笑過,真的就好似行屍走肉一般。他應該是真的無法再忍受了,這纔想着離開帝宮,失蹤後回來,他的眼睛復明了,據說就是莫黛的相公之一醫好了他的眼睛,可他纔剛回到帝宮便昏迷不醒了。
她明白這是他無聲的反抗,他不想嫁到瓊國去。
這回失蹤後再回來,儘管她不想承認,但事實擺在那裡,他對莫黛情根深種,他終於又像個人了!
趙英姿從天牢內被放出來,與烈一起在宮門外等候趙武娘。然,剛從女皇那裡得知趙英姿想要卸甲歸田這一消息的趙武娘,一見到趙英姿便怒氣衝衝地質問:“你真的向聖上請辭了?”
趙英姿穿着髒兮兮的白色中衣,頭髮凌亂如雞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沒錯!”
趙武娘一來氣,一巴掌甩在趙英姿的臉上,趙武娘雖然武功不如趙英姿高,但好歹也對得起她名字裡的“武”字,而趙英姿沒防備,實打實地捱了一下,俊臉登時紅腫了起來。
“娘啊,你作甚打臉?我還指望着這張臉去騙男人呢!噝!下手可真夠狠的!”趙英姿齜牙咧嘴抱屈道。
“你給我正經點,說,是不是莫黛那女人給你下了迷魂咒了?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要去種田,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趙武娘氣得倒豎起眉毛。
“莫黛?怎麼就扯上莫黛了?”趙英姿不明所以。
“主子,屬下見您回來太激動,一時忘了告知你,其實莫姑娘和穹清皇子由宰相大人引薦,此時正在御書房與聖上談判……”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趙英姿忽然變得情緒高漲,摩拳擦掌地要在宮門外等候莫黛出來。
趙武娘一見,登時火上加火:“還說沒被那女人下迷魂咒,我看你被迷得不清,以後不准你再與那女人有來往!”
趙英姿原本還不甚在意,這會兒聽趙武娘一口一個“那女人那女人”的,心裡也有些窩火,但趙武娘畢竟是她親孃,她也不是十來歲的毛孩子,不會與她大聲爭吵,不過該說的她還是要說。
“娘,我不知你爲何對莫黛有這麼大不滿,你可知,莫黛曾經兩次救了你女兒我的命?”趙英姿收起平日裡吊兒郎當的模樣,一臉的嚴肅認真,“那兩回,我都已經有一條腿伸進鬼門關了,你曉得嗎?第一回身中劇毒,只餘一口氣,是莫黛救了我,第二回被人挑斷了手腳筋,已然是個廢人,還是莫黛救了我!那時我幾乎放棄自己的人生了,可是你曉得莫黛是怎麼跟我說的嗎?”
趙英姿笑了笑,眼圈有些泛紅:“她說有她在,我什麼都不用怕,不就是挑斷手腳筋嗎?不出一刻時辰定能讓我活蹦亂跳。因爲有她在,我才怎麼死都死不了!”
趙武娘瞭解自己的女兒,知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從不知女兒曾經遭遇過那樣的危險,兩次死裡逃生。
“那個……莫黛是神醫嗎?”趙武娘問。
趙英姿笑了笑:“娘,你少打她的主意,她纔不會到宮裡當什麼御醫!”
“哼,一個個的,都沒出息!”趙武娘冷哼道。
烈聽趙英姿直接省略了神醫沐千澈,把所有功勞都推給了莫黛,以爲她是故意要替莫黛說好話,也就沒多話。
而趙英姿卻知,其實真正救了她兩次的人是莫黛而非沐千澈,儘管莫黛很小心地在掩藏事實,但她隱約察覺到了,莫黛有特殊能力,當然,這件事她不會說出去。
趙英姿並未在宮門外守到莫黛,因爲她和穹清已直接回到仙來居。
兩人出現在他們原本住着的客房,發現塵正老神在在地坐在他們的房間一邊喝酒,一邊吃着小菜。
“談判結果如何?”塵問道。
“母皇答應成全我們。”穹清興奮地說道,但同時又有些心虛。
“可憐天下父母心!你說你怎麼就看上莫大溪這種歪瓜裂棗呢?”塵搖頭,甚爲穹清感到扼腕。
莫黛的嘴角隱隱抽搐着:“師父,不帶你這樣人身攻擊的,我怎麼就歪瓜裂棗了?”
莫黛說着徑自坐到趁的對面,拿起扣在茶盤裡的兩隻精緻的青花瓷小碗,直接將塵面前的酒壺順過來爲自己和穹清滿上。穹清見了,也坐到桌邊來。
“來,祝我們談判成功!”莫黛舉起小碗,與穹清碰杯,剛想與塵碰杯時,卻被他嫌棄地避開。
莫黛也不在意,自顧自飲下一杯酒,穹清也直接一飲而盡。
塵瞥了莫黛一眼:“莫大溪,你敢不敢證明你不是歪瓜裂棗?”
莫黛輕笑:“當然。”
“那好,我有件事情要你去做,就是……”
“我拒絕。”莫黛直接打斷,直覺認爲塵拜託的事情不會是什麼好事。
“孬種!”塵瞪了莫黛一眼。
莫黛眼皮輕跳:“師父,您怎麼罵人呢?”
“你找罵!”塵重重地擱下酒杯,“爲師要出門一趟,收容院就交與你了,若我回來孩子們有個好歹,你就死定了!”說完,塵站起身斜睨着莫黛,而後拉開門,走出去,連門都不幫忙帶一下。
莫黛目瞪口呆地望着大開的房門,怎麼就有如此無恥之人?求人辦事態度還如此之差,天理何在?
穹清站起身走過去將房門關上,而後有些擔憂地望着莫黛,依他看,莫黛是絕對不會丟下收容院不管的。
莫黛看向穹清回給他一個“放寬心”的微笑,然後抓起酒壺將酒喝個精光,不喝白不喝,這酒菜定然是塵打着她的名義要的。
莫黛不曉得塵點的是什麼酒,後勁挺大,她倒是沒事,穹清就不行了,儘管只喝了一杯,但他面色緋紅,眼神迷離,醉態盡顯。
莫黛一見他這模樣便知事態有些不妙,趕緊出門找李仙來再重要一間房,然,客房皆已住滿,莫黛只能掃興地回來,發現穹清竟已趴在桌邊睡着了。
莫黛鬆了口氣,承認自己剛纔心猿意馬想入非非了。於是喚了小二孃端來溫水,自己簡單洗漱了一下,又替穹清洗了手臉腳,並將其扶上牀榻,脫去外袍,蓋上被褥。莫黛熄了燈,也背對着穹清側躺在牀榻上。
半夜裡,莫黛正睡着,忽然察覺到有人在扒拉着她的裡衣,莫黛猛地驚醒,睜開眼便見穹清正撐在她身體的上方俯視着她,黑暗裡,眸內似嵌了星光,耀眼璀璨。
“穹清,你怎麼醒了?”莫黛問。
穹清似是勾了勾脣角,但並不說話,手依舊在扒扯着莫黛的裡衣,莫黛捉住他的手,他便直接俯臉吻住莫黛的脣。
莫黛有些訝然,穹清的脣間盡是酒香,很顯然他仍然醉着,只是他的吻技卻是攀升了一個高峰。
這一刻,莫黛覺得世間最誘惑的花不是妖嬈綻放的芍藥或玫瑰,而是冰清玉潔的高巔雪蓮,散落的花瓣,淡粉瑩潤,猶帶着晨露的清新,玉色生香,引人沉淪。
不多會兒,莫黛便感覺腦袋昏昏然,等到她覺得身上一涼之時,什麼都晚了。
翌日清晨,莫黛睜開眼時,身體仍舊被穹清禁錮着,腦子裡自動回放昨晚的畫面,她的臉也便瞬間紅個徹底。
穹清此時也醒了,莫黛本以爲他會比自己更尷尬,可她錯了,但見穹清微彎起脣角,不是羞澀靦腆,而是如孩童般純真坦然地望進她的眼,給了她一個溫柔繾綣的早安吻。
莫黛一瞬間傻眼,穹清這是怎麼了?是昨晚喝的酒仍然未醒,還是壓根兒就喝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