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了大半個時辰,那場中拖着石碾奔跑的驢子終於停了下來稍作歇息。
這時,獵戶莫粟蝶走過去將她家的驢子牽到一旁大小便,並順帶餵它們一些水和青草。
“無雲無風,下場該你們家了,趕緊的,將麥穗挑過來!”莫粟蝶朝莫無雲和莫無風招呼道,回頭瞅見了莫大溪,當即便笑了,“喲,大溪也來了,那就不用我來趕驢了,呶,交給你了!”
莫粟蝶將手裡的驢鞭遞給莫黛,莫黛訕訕地笑了笑,她忒麼想說自己對驢這牲口甚不熟悉,而莫大溪的記憶裡也從未有過趕驢的經驗,早前的農活都是莫無雲三兄弟接手的,莫大溪就是一好吃懶做的痞子,是以,莫黛當真不曉得該如何趕驢,但村裡的女人都能趕,她若是在此時示弱,一準會被當成經久不衰的笑話。
“哦,好。”莫黛接過驢鞭,想着自己得趕緊過去跟驢老兄交流一下感情,免得等會兒上場時出醜。於是莫黛便朝那頭正在吃草的驢子走了過去。
這廂,莫粟蝶則走過來同莫無雲和莫無風說話。
“今年的收成不錯啊,我瞧着你們家的麥穗顆粒飽滿,一畝地能收個近四百斤吧!”
“借嬸吉言了,不過還得等到曬乾過稱後才爲準呢!”莫無雲笑着說道。
“這倒是!”莫粟蝶說着又轉頭看向正拿着青草試圖同驢打好關係的莫黛,笑道,“今年大溪表現不錯嘛,往常都不見她的人影,看來村裡人傳的是真的了,大溪這孩子是真變好了,你們也終於有盼頭了!”
聞言,莫無雲和莫無輕的臉便有些紅。莫粟蝶笑看着他們,眼裡有欣慰,同時又有些落寞。
莫粟蝶是莫家村的獵戶,家裡沒有地,靠着三不五時上山打獵爲生,因爲她是打獵好手,家裡倒也過得比尋常人家富足,家裡蓋起了青磚瓦房,院子也寬敞,牲口棚裡還養了兩頭驢和兩頭豬。驢能拉車,農忙時還能幫村裡人拉石碾,一畝地能賺二十文,整個莫家村有兩三百畝地,一季農忙也能賺好幾兩銀子。
只可惜莫粟蝶的命也不順遂,三年前,她的兩個相公在去鄰鎮孃家探親時遭歹徒劫財死於非命。好在那回兩個十多歲的兒子隨莫粟蝶上山見識去了,未跟着她的兩個相公一起,否則她的兩個兒子也難逃此劫。自此,莫粟蝶便獨自一人帶着兩個兒子過活,這三年來雖然有媒公多次上門,但她始終沒有再續絃。
在莫黛的主動示好下,那頭驢甚給面子地上了場,且十分聽莫黛的話,就是老喜歡伸頭朝莫黛身上嗅着,每嗅一下都會齜牙噴噴氣,叫喚一陣,好似異常興奮的模樣。
“大溪啊,咱家小黑甚是中意你呢!”莫粟蝶忍不住打趣道,她家有兩頭驢,取名大黑小黑。
“嬸,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莫黛無奈地笑道,又一次推開小黑湊過來的大腦袋,喝道,“去,不要鬧,老實碾麥子!”
小黑不情不願地噴噴鼻子,見到莫黛板起了臉,它立時便耷拉着驢耳朵不動彈了,兩隻蹄子還在地上輕輕踢踏着。
莫黛有些哭笑不得,趕緊伸手拍拍它的驢臉,緩聲道:“乖乖聽話有肉吃!”
小黑這才又豎起耳朵,歡快地拉着石碾在場中央奔跑起來。
莫粟蝶聽到莫黛的話後直笑得前仰後合,而莫無雲和莫無風又是好笑又是有些難爲情,他們的妻主這是把驢當成人了吧,真夠丟臉的!
等到麥子碾完時,天色已然黑了,莫粟蝶便將自己帶過來的兩盞馬燈點起,莫黛、莫無雲和莫無風便就着那燈光將麥秸用叉子挑起堆放在場邊,一層一層堆上去碼成渾圓的垛,再將碾下來的麥粒掃起裝進竹筐裡。用來裝糧食的竹筐與莫黛平日裡背的不同,這種竹筐的筐身細密得幾乎見不到孔眼,如此,糧食裝進去纔不會漏出來。
二畝地收了八筐糧食,貌似真能達到畝產四百斤左右。待莫黛背起最後一筐糧食準備回家時,莫粟蝶纔將馬燈熄滅收起,準備牽着自家的兩頭驢子回去。
莫黛聽到莫粟蝶的肚子裡傳來飢餓的腹鳴聲,想到莫粟蝶點燈幫忙到最後難能可貴,雖然她幫人碾麥子是要收銀錢的,但莫黛看得出來,莫粟蝶人不錯,於是便笑着說道:“嬸,到我家吃飯唄,把你們家兩個弟弟也叫過來,也沒啥好飯菜,只管飽!”
莫粟蝶愣了愣,隨即連連擺手說不用,雖然天色暗,但莫黛還是察覺到莫粟蝶說不用時,臉色有些不大自然。
“到我家吃吧,我爹和無輕已經做好飯了,你陪我們到這麼晚,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你就別客氣了!”莫黛主意已定,她知這鄉下興客套拉扯,於是也便伸手拉住莫粟蝶的胳膊朝自家帶。
莫黛此時並未注意到,當她提到許韶林時,莫粟蝶的眼裡閃過一抹慌亂。
最終莫粟蝶還是在莫大溪家裡吃了飯,她的兩個兒子,十三歲的莫高和十二歲的莫尚也跟着去了,一開始這娘仨還有些靦腆放不開,等到一大盆燉豬蹄和一碗碗白米飯端上桌時,這娘仨傻眼了,這個莫大溪,還說沒什麼好飯菜只管飽,若這美味的燉豬蹄和純白米飯還不叫好飯菜的話,他們真不知還有什麼樣的飯菜才能叫好飯菜了!
於是這娘仨埋頭苦吃。
自打莫粟蝶的相公沒了之後,他們娘仨就再未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
“粟蝶妹子,這回農忙多謝你照顧了,也沒啥好飯菜款待你們的,只能管飽,多吃些!”許韶林笑着說道。
聞言,莫粟蝶差點沒被嗆住,她是看出來了,莫大溪一家人都太過謙虛了!
莫粟蝶吃飯的當口,偷瞧了許韶林一眼,昏黃的燈光下,許韶林的眼睛亮亮的,笑得甚是和善,也……甚是好看……
莫粟蝶趕緊別開眼,臉不禁紅了紅。
莫黛並未察覺到莫粟蝶的異樣,只忙着替莫小羽和莫小翼夾菜。
莫無雲和莫無風乾了一日的活,再加之午飯吃得不多,此時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尤其是剛纔又喝了一碗酸酸甜甜的山楂蜂蜜茶,口內生津,胃口大開,只忙着吃飯了。
莫無輕還在爲大哥和二哥午飯吃得少而耿耿於懷,就忍不住要怪到莫黛的頭上,都是她給慣的!
許韶林這個當事人自然更加遲鈍,於他來講,現下有兒有女有孫子,日子也正一點點紅火起來,沒什麼比這些更能讓他開心的了。
待吃罷晚飯,莫黛要給莫粟蝶碾麥子的銀錢時,她說什麼也不要,莫黛只好放棄,想着等農忙結束後,她再一起結算給莫粟蝶。
鄉下這裡都是欠着銀錢的,回回都是莫粟蝶親自上門去要,那些人家纔會勉強給的,遇上賴皮的人家,那銀錢能拖上一兩年不給,像莫大溪這樣當場就給的實屬少數。莫粟蝶心裡對莫大溪又是暗贊一番,雖然她並不打算收莫大溪家的銀錢。
待莫粟蝶他們要回去時,莫黛將家裡存着的點心又分了莫高莫尚一人一塊,並等到他們走遠後纔將大門關上落閂。
回去的路上,莫高忽然對莫粟蝶說道:“娘,我想要個像大溪姐那樣的爹!”
莫尚也跟着點頭:“嗯,我歡喜大溪姐!”
莫粟蝶跟着就一人一巴掌拍到他們的後腦勺上:“盡瞎說,莫大溪是女子,你們男兒家怎能隨隨便便說什麼歡喜不歡喜的,沒得被人傳謠言,屆時還有誰肯娶你們?”莫粟蝶嘆了口氣,她這兩個兒子是被自己這個做孃的給帶傻了嗎?是有多缺少父愛啊?莫大溪家的一頓飯就將他們給收買了,居然說歡喜莫大溪,太可怕了!
此時的莫桂花一家已經熄燈上炕睡了,莫桂花和三個相公睡在東偏房,而三隻貓睡在西偏房。躺下沒多久,三隻貓便溜到東偏房內找莫桂花:“娘,我們餓了,能不能吃大溪姨送來的豬蹄?”
莫桂花一聽來氣了:“餓什麼餓?不是纔剛吃罷晚飯不久嗎?”莫大溪不久前送來一碗燉豬蹄,那時他們家剛吃罷晚飯,自然想將豬蹄留到明日再吃,可這三個小子想吃肉想瘋了,壓根兒就睡不着。
三隻貓不敢吱聲,但也不甘心就這麼離去,就在爹孃的炕前杵着。
莫桂花氣得想拾起炕下的鞋底打這三個倒黴孩子,卻被孫喜拉住:“你生什麼氣,有肉吃你就讓他們吃,沒肉時,他們不也從不叫喚嗎?是我們沒本事沒辦法頓頓讓他們吃肉,好在鄰居大溪是個好的,時常憐惜我們家三個小子,你就讓他們去吃吧!”
孫陽和孫宏也勸了幾句,紛紛表示贊同大哥孫喜的話,莫桂花不說話了,心裡生着悶氣,不是對相公,也不是對孩子,而是對她自己,但凡她能有大溪的一分出息,也不至於讓相公和孩子過得這般拮据。
當初莫大溪家蓋房時,那個石工匠有意拉攏她到他那幫人手中去,她當時甚是欣喜地答應了,但是後來她一聽那些人要到很遠的地方去幫人蓋房子,她就猶豫了,她離不開這個家,若她離開十天半個月不回來,家裡的相公和孩子出事了怎麼辦?唉!
“行了,你們去吃吧!”莫桂花苦笑了一下,“是娘不好,是娘沒本事不能讓你們吃上肉……”
大貓忽然哭了,二貓和三貓見大哥哭了,也跟着哭了,三個孩子一哭,孫喜孫陽和孫宏也便心酸地直抹淚。
莫桂花又苦笑,都怎麼了這是?她又沒罵他們,怎麼就哭上了?
“行了行了,別哭了,娘想好了,等農忙過後便跟着你們大溪姨去鎮上,看看能不能找些活兒做做,屆時娘天天買肉給你們吃!”
三隻貓聽莫桂花這麼一說,這才破涕爲笑,孫喜孫陽和孫宏三人也不由地笑了,於是一家人再度爬起來,圍着莫黛送與他們的一碗燉豬蹄,你讓我我讓你的,最後一人一塊分着啃了。
翌日寅時,莫大溪家除了三個小的,一家人全起了。此時天才矇矇亮,靛青微藍的天空中仍能見到星子在閃着。
此時莫黛正在浴室梳髮,昨晚臨睡前洗的,未乾便睡了。雖然自打吃了香肌果後髮質便無與倫比得好,但或許是因爲昨晚睡得不太安穩,一頭及臀的長髮便睡亂了。莫黛用梳子沾了水用力梳,想將頭髮梳平整,走進來的莫無風見她與自己頭髮拼扯的狠勁後,有些心疼她的髮絲,於是便上前道:“妻主,我來替你梳吧!”
莫黛愣了愣,這些自理的小事兒她從未假過他人手,一開始穿來時被莫無風穿過一次衣服後她一直心有陰影,自此便從未讓他們再幫她穿過衣服,除了外衣,內衣什麼的也從不讓他們幫忙洗,於是她直覺便想拒絕,然,此時她卻不經意瞥見莫無風的臉色也有些尷尬,只好硬着頭皮笑道:“好吧,你來幫我梳。”
莫黛坐在小板凳上,莫無風開始爲她梳髮。莫無風的手勁極輕柔,手指也極靈巧,便如清風穿梭於發間,梳得莫黛昏昏欲睡。
莫無風見莫黛微眯着眼,似貓兒一般一臉舒服的模樣,心裡也甚覺歡喜。這些時日來,雖然他與大哥一直與妻主同炕,但妻主是沾炕就睡着,一夜也不見她醒一次,他與大哥也便習慣瞭如此,可昨晚妻主雖然也是未醒,但似是接連地做噩夢,翻來覆去的,是以一頭長髮便被睡亂了。
莫黛昏昏欲睡間,便又想起昨晚的噩夢,一會兒夢到丸牛被大蛇追,一會兒又夢到丸牛差點落入屠婦之手,夢裡它扭着粉紅的小身體不時地衝她發出悽慘的求救聲,然,她剛想飛奔過去救它時,這個夢卻做完了。
接着又是下個夢,這回又是她自己遭殃了,她夢見一羣人將她綁在一個十字架上接受火刑,眼瞅着熊熊烈火就要灼燒她的身體,她兩眼用力一閉,緊接着又是另外一個夢。
這回她夢到自己一激動,手掌心便裂開一道血口,那血口的血似噴泉一般躥出來,她嚇壞了,卻在這時發現那噴出去的血似有了生命的長藤一般可以伸長數丈遠,碰到它的小樹迅速蓬勃生長,而小草則即刻伸葉綻開花朵,與此同時她感覺到體內所有的血液似是要被那條有生命的血色長藤全部帶走,她大叫一聲回來,那條血色長藤即刻又如彈簧一般收回她的手掌心內,瞬間的,那掌心的血口也便消失無影了。
這個夢雖然荒唐,但莫黛卻感受深刻,她茫茫然擡起自己的兩隻手,發現掌紋清晰,完好無損,果然是個荒唐的夢啊。
“妻主,梳好了。”莫無風說道,兩手似有若無地將她垂順柔軟的髮絲一順到底。
莫黛站起身衝着梳妝架上的銅鏡照了照,發現莫無風竟將她之前買給他的髮箍和髮簪用到她的頭髮上了。莫無風似乎甚是中意她髮絲披散在背後的樣子,這回給她梳的便是類似於前世公主頭的髮式。
莫黛摸着頭上的髮箍和髮簪說道:“你怎麼將髮箍給我用了?”
“妻主用着比我用着好看……”莫無風說着,臉上的神色便有些不自然。
莫黛也沒想到莫無風會誇她,總覺得那什麼,讓她有些不好意思,於是趕緊笑說:“那我改日再重新幫你買個好了,我這就去鎮上了。”莫黛說完也不等莫無風答應便走出浴室,背上竹筐便出了家門。
莫無風在莫黛走後,忽然忍不住笑出了聲,這時莫無雲走進浴室洗臉,詫異地問他怎麼了,莫無風搖搖頭說沒什麼,只是自己一個勁兒地偷樂,妻主是在害羞吧,呵呵呵……
莫黛走了近一個時辰纔到鎮上,又路過隨記點心鋪,便見那隨老闆娘坐在櫃檯前有些蔫蔫的,往常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今日也如蒙了層灰一般一點精神也無。莫黛找了一家早點鋪子叫了一碗豆腐湯並一塊燒餅吃下,付銀錢時便隨口問了句隨老闆娘的事情。
“哎喲,大溪姑娘,你還不知道哇?”那早點鋪子的老闆娘一臉詫異地望着莫黛,而後便小聲地向她說明了八卦的始末。
原來隨老闆娘沒精神並非這一兩日的事了,據說前些日子她去溪口村時不知被什麼人給打暈拖到了一處廢棄的草房後面用草蓋住,直到半夜裡才清醒過來連滾帶爬地跑回家,自此後便沒了精神,不過沒精神後,她的生意反倒好了些,因爲她沒有再對那些客人諂媚地笑了,也沒有再對朝她點心鋪張望的人兇巴巴了,心態平了,生意自然也就穩。
莫黛到了福滿堂先是伏案寫話本子,寫了兩個時辰後停筆。她今日沒有急着回去,而是打算找上房凌商量一下那個幸運摸一摸的獎項問題,她想過了,她要多賺錢養家,幸運摸一摸可以讓她迅速賺多錢,只要捨得下本錢。
然,她才找上房凌,史家的馬車便駛到了福滿堂的大門口,史嵐自馬車上蹦跳着下來,一入大堂,便高喊一聲:“莫大溪,我來了!”
莫黛跟着便頭皮一麻,房凌則挑眉斜睨着她:“聽說,是你與嵐兒結拜感動老天,故而才讓嵐兒的病好了的?”
“是的。”
“噗哈哈哈……”房凌忽然捧腹大笑,一邊笑還一邊抖,“莫大溪,你以爲老孃是三歲小娃嗎?說吧,是不是你從哪裡整來的神藥,比如百年蛇膽,千年人蔘什麼的,又或者是萬年老龜?”
莫黛的嘴角抽了抽:“掌櫃的,您太看得起我了!”
房凌止了笑,又將莫黛從頭至腳打量了一遍,摸着下巴道:“嗯,也是,就你這副窮酸樣,頭上連個值錢的首飾都沒有,的確是拿不出那些好東西來……”
“你們在說什麼?”史嵐已踏上樓梯朝站在護欄處的莫黛和房凌笑看過來。
“我們在說嵐兒你的……”房凌剛想如實說明卻被莫黛不着痕跡地扯了扯衣袖,房凌當即便了然,心裡不由地對莫大溪的細膩心思生出幾分欣賞來,是了,只要史嵐的病好就成了,管她是怎麼好的呢,亦或許這只是史嵐的迴光返照……
房凌想到這裡,眼神幽幽地瞄向一臉紅潤的史嵐,迴光返照應該不能夠維持這麼久吧,瞧史嵐整個人的氣色都變了,一點病態也無。
莫黛便將自己的打算說與房凌和史嵐聽了。莫黛說要將摸獎的獎品設得貴重些,當然,摸獎的難度自然也會增加一些。這回不能只在福滿堂內擺,要在福滿堂外設一個專櫃,並且要派人到大街上做宣傳,告訴他們只要他們參與摸獎了,無論中不中,都有兩個雞蛋的參與獎。
除此之外,莫黛的福星兔升級版,以及周邊產品,福星兔錦袋、童衣等已經構思完成,就等着做出成品讓房凌過審了。
房凌對莫黛的想法甚有興趣,不過史嵐就不行了,她對生意上的事情沒多大興致,她現下身體好了,總感覺全身有用不完的活力,這次來也是爲了要和莫黛外出遊玩的。
然而,莫黛是要賺錢養家的,自然騰不出時間隨史嵐一起去遊玩,史嵐有些失望,不過她多少也能體諒到莫黛的難處,於是自己坐上馬車離開了。
房凌決定讓莫黛放手去做,她發現莫黛的眼神裡終於燃燒起對金錢的強烈渴望,甚好,商人就該如此。
蕭笑今日未去福滿堂,而是在家幫忙準備蕭笙做福星兔點心時所需的材料,又快到福星兔的售賣日了。
當莫黛揹着一大筐東西來到蕭笑家時,蕭笑還甚是驚訝,回頭就趕緊衝蕭笙喊:“蕭笙,大溪特意看你來了!”
莫黛的眼皮跟着就跳了跳,直想將蕭笑的嘴巴給堵住,她今日是過來商討福星兔升級版造型的,是爲了正事好不好?
等到蕭笙出來時,莫黛的眼皮再次跳了跳,忒麼恨自己今日爲何要穿淡青色的衣衫,這下好了,與蕭笙撞衫了。
“啊哈哈!大溪,蕭笙,你們今日真是心有靈犀啊,嘖嘖,多麼得有妻夫相,同時穿淡青色長衫,就連發箍與髮簪都是同樣的,姐姐我看着甚是欣慰哪!”
莫黛一愣,這纔看向蕭笙頭上的髮飾,呃,果然,他也戴着吉祥鳥的髮箍和髮簪。
莫黛在心裡默默地流淚,果然,回去後還是趕緊將髮箍和髮簪還給莫無風吧,不是自己的東西,即便戴着心裡也瘮的慌。
蕭笙也有些訝異自己與莫大溪今日的衣飾居然如此得不謀而合,這讓他的心裡涌上幾分歡喜來。
莫黛進門後便從筐裡拿出一大塊約摸十來斤的五花肉並一條一尺來長的鯉魚遞給蕭笙,說是自己買多了,家裡吃不完,順便送些與蕭笑打牙祭。
蕭笑見了又打趣道:“大溪,你真是口是心非,明明就是特意送與蕭笙的,你非說是送與我打牙祭,唉……”
莫黛的嘴角抽了抽,忽然就笑着對蕭笙道:“阿笙,我看,趕明兒就找一家有六七個兄弟的人家將蕭笑送過去當上門妻主吧,你同意嗎?”
蕭笙因爲第一回聽莫黛如此親暱地稱呼他,有些懵,隨即便紅了臉點頭道:“我覺得甚好,就這麼辦吧!”
“喂,你們兩個怎能如此待我?”蕭笑不樂意了,前一秒她還肆無忌憚地打趣莫黛和蕭笙,可這會兒莫黛和蕭笙聯手對付她了,她有些受不住了,“嘁,不理你們了!”
見蕭笑扭頭走了,莫黛和蕭笙對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隨即又想到了什麼,雙雙別開眼,臉色忒麼不自然。
莫黛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於是心神定了下來,便同蕭笙走到堂屋坐下,嚴肅認真地與他討論起福星兔的升級版造型來。
莫黛將自己之前構思好且畫出來的圖案展開來讓蕭笙和蕭笑看。
所謂的升級版便是將白兔有些擬人化而已,原本是寫實的白兔造型,這回莫黛讓它穿上了衣服,同時眼睛給予特寫,額頭畫上一團火焰,脖子上帶上一枚鑲着五角星的項圈。而且這個升級版也有個後續故事,便是白兔死後靈魂昇天,得到諸神的嘉獎,授予福星仙兔的稱號,它脖子上的那顆五角星便是幸運之星,能夠收集人間的苦難,再將苦難轉化爲幸運帶給那些誠心祈福的人們。
當然,升級版的福星仙兔要比普通的福星兔貴幾倍,原本賣給福滿堂是五十文一個,現下要賣一百五十文,而且這些還是預估的最低價格,具體還要等蕭笙這個行家鑑定之後再做定奪。
蕭笑有些傻眼,這個莫大溪,她腦子裡究竟怎麼想出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的?
蕭笙看着那圖案,皺眉思索了良久,然後擡頭說道:“這小衣服可以用蘆葦葉編成一個套頭的斗篷,或是小坎肩,項圈和幸運星可以用筆畫出來,包括眼睛和額頭上的火焰都可以畫出來。穿上衣服的話,白兔就得做成直立起兩隻前腳的模樣了,我試試看!”
莫黛點點頭,笑道:“項圈和幸運星也可以用蘆葦葉編出來,簡單得很,我編一回,你就會了。”
蕭笑也不甘示弱道:“我喜歡這個幸運星,我想用杏核雕刻,然後用紅繩綁着系在白兔的脖子上!”
莫黛覺得蕭笑的提議也不錯,只是不曉得她刻一個五角星要花費多少時間,若是太久就划不來了。
莫黛又與他們說了一會兒話便離開了,並未留下來吃飯,家裡農忙,她要趕回去幫忙。
莫黛臨走時,蕭笙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還是放棄說出來。蕭笙看着莫黛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蕭笑卻在一旁說道:“我想不明白,你既然替大溪做了新衣服,爲何不坦然拿出來給她?你在擔心什麼?”
“姐,你不明白,我現下尚未嫁與她,若是此時送她衣服,讓人知曉了,指不定會說什麼閒話呢?”
“能說什麼閒話啊?反正你們遲早是妻夫,怕甚?”
“他們會說我是等不及要嫁給莫大溪,會說我……總之就是甚難聽的話,罷了,我就等到她娶我的那日再送與她吧!”蕭笙無奈地笑了笑,而後走回堂屋,繼續研究那升級版的福星兔造型,想着如何做才能更生動逼真一些。
蕭笑摸了摸鼻頭表示無法理解,同時,也有些焦急,大溪啊,你家啥時農忙結束啊?
流崗鎮白巧玲家。
一間低矮的竈房內,白一用一隻缺了口的破黑碗從鍋裡舀了一碗溫開水走出來,而後直接端着進了竈房旁邊的一間柴房內。
白巧玲家的堂屋是三間青磚瓦房,西屋是兩間土牆瓦面,東邊則蓋着兩間草房,一間是竈房,一間是柴房,竈房和柴房有些低矮,人若進去得低頭彎腰才成。
原本白一至白五未出嫁之前是住在西屋的其中一間房的,另外一間則放着白巧玲雜貨鋪裡的存貨。三間堂屋,除了作爲正廳的一間外,另外兩間分別是白巧玲住一間,白巧玲的娘白豐之和四個爹住一間。
如今五兄弟被史家休棄回來,他們原先住着的那間房也被白巧玲用來堆放雜貨鋪的存貨了,是以,他們現下只能五個人擠在一間狹小的柴房內。
柴房內堆滿了柴禾,五兄弟努力將柴禾碼到一邊,另一邊墊點稻草,鋪張草蓆上去便是他們五個人睡覺的地方。
白家五兄弟昨日被休回來時便遭到他們老孃白豐之的毒打,最小的白五因被打時想着要逃跑,是以被追回來後打得更狠,直打到昏死過去,白豐之才住手。白豐之打兒子打相公有個怪癖,愈躲打得愈狠,愈有人勸說打得愈厲害,是以白五遭打,一家人沒一個敢吭聲勸說或是上前阻止的。
白五昨晚便發了高熱,一直說胡話,到得今日仍未退熱,胸口一截骨頭突起,想是肋骨被打斷了,身上血肉模糊,臉上也有幾道皮肉翻飛的鞭痕。五兄弟沒錢去請大夫來爲白五看病,只能圍在他身邊默默流淚。
白五一直昏迷不醒,白一至白四有預感白五這回活不成了。就好似感應到自己兄弟的心裡想法似的,白五忽然睜開眼,乾裂蛻皮地嘴脣蠕動了幾下,白一伏在他脣邊聽他說要喝水,白一遂去舀了一碗水來。
但白五才喝下一口水便咳嗽起來,咳嗽的時候帶動他那跟被打斷的肋骨,痛得他差點又昏過去,不過他忍了下來,低聲對白一說:“大哥……我好痛啊……我快死了吧……”
白一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小五,別怕,你先去到那邊等着,我和你其他幾位哥哥遲早也會去的。大哥聽鎮上的老人說啊,那邊有花有草的,還有大房子可以住,有好東西可以吃,沒人會打我們,我們會一直在那裡開開心心地過日子……”白一不想騙白五說他不會死,到此時,他反倒認爲死比活着要好得多,至少,白五以後都不用再害怕會被娘打了。
白五的眼角流下眼淚,眼淚滴到傷口上灼燒般得疼痛,可此時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大哥……那邊真有你說得那般好嗎……”
“嗯……”
“大哥……”
“嗯?”
“如果我們……沒對莫大溪……做那樣的事……就好了……我……歡喜……她……”
白一不明白,他們統共才見了莫大溪兩回,而她也從來都未多對他們說過一句話,白五怎麼就會歡喜上她?白二白三同樣想不通。
不過與白五相差歲數最少的白四卻明白,白五喜歡莫大溪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平和善良的氣場,她看向他們的眼神裡沒有鄙夷不屑,也沒有僞善的同情憐憫,她是站在與他們同等的立場上來看待他們,她看他們的眼神甚是悲傷,替他們感到悲傷。
那日成親時,白五就說過,他不怕她,而熟知白五的他卻知白五一向對女人有着本能的恐懼感。
“大哥……”
“嗯?”
“若是能……再見到她……就好了……”
白一扭頭痛哭,白二至白四亦失聲痛哭,躺在草蓆上的白五再次陷入昏迷之中,而這一回,他再也沒有醒過來。
沒過幾日,白一至白四便被他們的娘賣到了官配場,自此便沒了他們的消息。
經過二十多日的忙碌莫大溪家的麥子收上來了,秧苗也插上了,三畝旱田也分別種上了番薯、玉米和花生,一家人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而在這段農忙期間,莫黛將幸運摸一摸活動普及到整個流崗鎮,但凡到鎮上來的人,無論富貴貧窮,全都會跑到福滿堂來試試手氣,即便不中獎也能得兩個雞蛋,當然,這個是針對窮人的心理而設的參與獎,至於富人,他們壓根兒就不在意那兩個雞蛋,中了也不會要,他們看中的是一等獎的那顆價值千金的夜明珠。
那顆夜明珠是房凌家的鎮家之寶,包括家大業大的史夕顏都甚想得到那顆夜明珠,是以她也多次前來摸獎,花費白銀幾百兩也未能摸到。
房凌這回是下了血本的,不過莫黛爲她賺了個鉢滿盆滿,短短二十多日居然盈利萬兩餘,而從中分了一成利的莫黛自然也賺了一千多兩。
另外,福星兔升級版也正式推出了,因其比原本更爲生動討喜的造型,尤其是身上的小衣服,以及脖子上戴着的幸運星,深受客人喜愛,是以房凌收一兩銀子一隻亦有大把人願意搶購。而莫黛賣給福滿堂的底價是二百文一隻,白兔身上的小衣服和脖子上的幸運星皆是蕭笑一人編的,至於之前討論到要用杏核雕刻的提議最後被放棄了,原因是耗時耗力,而且也無新意。
與此同時,莫黛設計的福星兔周邊產品福星兔錦袋以及福星兔童衣,也由莫無輕裁剪,莫無雲和莫無風縫製出來,因式樣新穎華麗獨特,做工精巧細緻而被那些走在流行前端的大戶人家中意,眼下已接了幾十套童衣的活兒,每套童衣賣與福滿堂是二兩銀子,而福滿堂再轉手出去卻是二十兩,房凌賺翻了。
莫桂花家的農活也基本清了,她便想跟着莫黛到鎮上找活做,不過莫黛熟知的只是福滿堂裡的差事,如莫桂花這般嘴笨老實的人確實不適宜在福滿堂當小二孃,於是莫黛便讓莫桂花跟着許韶林學編竹匣子,左右現下家裡也不缺賣竹匣子的那點錢,便分出一半讓莫桂花賺也無妨。許韶林最是和善,自然無異議。莫桂花的三個相公本也想跟着莫無雲三兄弟學學刺繡什麼的,但因手笨,最終放棄。
這日晚飯間,許韶林笑着對莫黛說道:“大溪啊,農忙也過去了,家裡現下也閒了,你也趕緊挑個吉日,把阿笙那孩子娶過門吧,莫讓人家再等了,我聽阿笑說了,整個流崗鎮都知阿笙要嫁給你了!”
聞言,莫無雲、莫無風和莫無輕皆沉默不語,莫小羽和莫小翼也聽不懂大人在說些什麼,只顧着扒飯。
莫黛點點頭:“嗯,我知了,爹,便定到五日後吧!這幾日我準備準備!”
“哎,好,好!爹也趕緊替你將該準備的都準備起來!這回咱家手裡也有錢了,就辦得風光一些吧,也請族長本家的唱班子過來吹拉彈唱一番,再將全村人都叫到咱家來吃酒席。咱家好多年沒辦過喜事了,蓋新房子也未請村裡人吃酒,索性這回一起請了!”許韶林愈說愈興奮,說到最後居然流下淚來,“若是你們娘和大爹也健在就好了,讓他們瞧瞧咱們家大溪有出息了,讓咱們全家都過上好日子了!”
見許韶林流淚,莫無雲、莫無風和莫無輕也有些動容,眼圈便紅了。
莫黛的心裡亦有些感觸,她看了自打聽說她要娶蕭笙的日子定下來後就一直心情低落的莫無雲三兄弟一眼,說道:“爹,其實,我這回確實想辦得風光一些,不過我是想說趁着這回娶親的機會,再與無雲無風和無輕重新拜一回堂,這回,我想將他們四人一同娶進門,你不會怪我吧!”
莫黛此言一出,莫無雲、莫無風和莫無輕皆愣住,而許韶林則欣慰地笑道:“這麼做雖然不合規矩,但爹知你是心疼無雲無風和無輕,想重新給他們一個風光的婚禮,就這麼辦吧,不管外人如何說道,爹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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