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莫家村的全村人都在圍觀莫黛被烈火焚燒的場面時,忽然聽到有人喊:“不好了,曬穀場着火了,快去救火呀!”
有人回頭望過去,果然見到村東頭的曬穀場上冒起了滾滾濃煙。
曬穀場上曬着的可是這季新收的糧食,也是鄉下人的活命糧,一家老小全都指望着這些糧食填飽肚皮,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是以,一發現曬穀場着火了,大部分村民全都朝着曬穀場狂奔而去,有少許沒在曬穀場曬糧食的人家也趕緊跑回家查看情況,現下家家都空了,萬一再出點事可就麻煩了。
族長莫金花也急火火地跑走了,老天啊,她家的糧食也在曬穀場上曬着呢。莫阿春和莫阿蘭兩家人此時也顧不得困住莫無雲三兄弟了,住在村東頭的他們回回都趁着好天氣霸佔着曬穀場上的最佳地點。
但是,雖然他們兩家人走了,莫浩莫瀚和莫然卻留下來繼續死拉着莫無雲三兄弟,而且,白巧玲還命那無賴二人組在旁邊把守着,此時,她滿眼滿心都在關注着莫無雲三兄弟,就怕他們會掙開他們的鉗制跑過去救莫大溪。
莫桂花一家人沒有在今日曬糧食,因爲他們家的糧食早前藉着莫大溪家前院的打磨石地面曬過了。此時他們低着頭,不敢看那熊熊燃燒的烈火。
因爲人人都爭搶着朝村東跑,場面甚是混亂,房凌、商一紅和史夕顏一家人有些傻眼地看着眼前的情形,這才小半天的時間,發生的事卻接連讓他們的心上去又下來了好幾回,正想再朝那烈火看去時,眼前忽而掠過一陣夾帶着塵土的風,迫使他們趕緊擡袖遮住頭臉。
而就在此時,沒人發現有一抹有如水汽浸過的深青身影自莫大溪家的房頂掠過,身姿輕盈似燕,便是那對甚是邪氣的無賴二人組也絲毫未有察覺。那人速度極快,點着莫大溪家院門口的那顆老槐樹的樹梢瞬間躍入那堆烈火之中,然後又極快地從火中躍出,繼而朝莫大溪家西邊的雲姆山掠去。
待房凌他們放下袖子再看向那堆烈火時,只覺那煙霧又濃了些,其間不時傳來柴禾噼啪燃燒的聲響。
莫桂花家的三隻貓被孫喜三兄弟一人一個緊緊按抱在懷裡,大貓拼命在孫喜懷裡掙扎出頭臉來,有些驚恐又有些茫然道:“爹,大溪姨真的是妖孽嗎?可大溪姨時常給我們肉吃!”妖孽在他的心裡是壞傢伙,可大溪姨不壞呀!
孫喜回答不上來,只能又將大貓按壓在懷裡,心裡慌慌亂亂的,總感覺他們是在眼睜睜地失去了什麼。
莫桂花忽然擡起頭朝前衝了過去,白巧玲一努嘴,高個子女人一個跳躍,一掌砸暈了莫桂花。孫喜三兄弟一見自家妻主被人給打了,立時便哭叫着撲過去,各種撕抓撓踹搗悉數招呼到白巧玲的身上,白巧玲畢竟是女子,力氣比較大,也不會憐惜孫喜三人是男人而不敢動手什麼的,跟着就同孫喜三人廝打了起來。
那無賴二人組上前去幫忙,莫無雲三兄弟便趁機甩開莫浩三兄弟,撞開堵在門口的房凌、商一紅以及史夕顏一家人,衝到竈房提起木桶浸入水缸裡打水,而後又提着水桶衝出來朝那高地上燃燒的柴火奔過去。
此時,他們心裡想的便是他們必須要救下莫大溪,他們絕對不能失去她。
與此同時,就在大部分村人朝村東頭奔去之時,有一人卻是穿過他們朝莫大溪家跑了過來,此人是獵戶莫粟蝶。莫大溪的婚禮酒席是在晌午,是以她早間上山打獵去了,想着晌午再到莫大溪家吃喜酒,卻不想剛回到家便聽兩個猶自驚魂未定的兒子說莫大溪是妖孽正被族長下令用火焚燒之事。
聽聞此事的莫粟蝶當即便跑了過來。她在這莫家村活了三十年了,雖然早些年練就一身的打獵本領,但也時常要面臨着與獵物殊死搏鬥的生命危險,因體味過那種生死一瞬間的可怕,自然心態也不比常人,她纔不信有妖孽一說,定然是有人要害莫大溪!
莫粟蝶一眼便瞧見穿着大紅喜袍的莫無雲三兄弟正提水朝那熊熊的烈火奔過去,她二話不說,撿起地上不知是誰慌亂中丟下的攤糧食的木杴便衝了過去,口中衝莫無雲三兄弟大喊着:“快讓開!”
莫無雲三兄弟一愣,下一秒便見莫粟蝶拿着木杴衝了過來。莫粟蝶是想直接將堆放在一起燃燒的柴堆鏟開,但那堆柴禾可是碼了結結實實的好幾層,且是灑了烈酒的,濃煙伴隨着火苗燒得甚是厲害,燻烤得人睜不開眼來,而且,這時白巧玲和那無賴二人組已經將孫喜三人也打暈了過去,這會兒正跑過來阻攔莫粟蝶和莫無雲三兄弟的滅火行動。
又是一番混亂廝打,然後,他們聽到了那綁着莫黛的十字架咔嚓一聲被烈火燒斷,好似整個倒入了烈火之中。
白巧玲高興了,她已經覺得沒必要阻止他們滅火了,因爲莫大溪必死無疑!
莫無雲三兄弟絕望了,但仍然不肯放棄,一桶桶的水澆上去,莫粟蝶也不停地拍打着那些火,木杴燒着了,她便也奔到莫大溪家去後院提水,莫無輕負責打水,她和莫無雲莫無風便一桶接一桶地提水去滅火。
莫無輕一邊不停打水,一邊流淚,從來都沒有哪一刻如現下這般恨這豔陽高照萬里無雲的天氣。莫無雲和莫無風的體力已經耗盡了,只能麻木機械地重複着提水奔跑再潑水的動作,終於他們累癱在地,可那火依舊在燒着。
只剩下莫粟蝶一人在來來回回地提水滅火,她其實心裡已經放棄了,但一看到莫無雲、莫無風和莫無輕那三個孩子絕望的模樣以及哭得死去又活來的許韶林時,她不得不迫使自己繼續提水滅火。
等到莫粟蝶終於將火滅盡時,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便是鐵鑄的人也燒化了,莫粟蝶只在灰燼裡見到一團燒焦的物什,仔細辨認好似是莫大溪身上穿着的大紅色喜袍。
房凌、商一紅以及史夕顏一家人不知何時已離去。
莫桂花和其三個相公仍然暈倒在地未醒,三隻貓趴在他們身上大哭。
許韶林和莫無雲三兄弟跪坐在地上,絕望到了極點已然麻木,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堆仍然冒起絲絲青煙的灰燼,莫小羽和莫小翼依偎在許韶林身邊已然哭累睡去,睡夢中亦是一抽一抽的,眼角還有不時涌出的淚。
莫浩莫瀚和莫然雖然聽他們妻主白巧玲的命令行事,但此時也是懼怕地發着抖,畢竟那莫大溪可是被活生生燒死的,不,不對,那人不是莫大溪,那人是妖孽,妖孽就該被火活活燒死!
白巧玲此時的心情是飛揚愉悅的,莫大溪一死,她好似覺得壓在自己心頭的那塊巨石終於被撤去了,她美好似錦的前景就近在眼前了。她得意地走到莫無雲三兄弟的面前,無比亢奮地搓着手,待見到莫無雲失魂落魄般的木然表情時,在她眼裡居然有種別樣的悽美感,勾得她心裡癢酥酥的,於是她便忘情地伸出手想去摸那張她日思夜想的容顏,然,她的手還未伸到莫無雲的臉上,便被莫粟蝶一掌打開。
“你做什麼?”白巧玲一時忘形,轉過臉便瞪向莫粟蝶。
莫粟蝶冷冷地盯着她:“你在做什麼?”
白巧玲一下子有些慌:“我,我只是想安慰一下無雲……”
“放屁!你帶人燒死了莫大溪,完了還想來安慰莫大溪的相公?”
“莫大溪是妖孽,留着必成後患,我這也是爲整個莫家村着想,況且,最後做決定的是族長!”白巧玲將手縮回背後,右手手背火辣辣地痛,爹的,這老女人誰啊?手頭可真重!
“哼,妖孽?我看你才比較像妖孽呢,信不信我現下就點火燒了你!”莫粟蝶冷笑,經常與野獸打交道的她捕捉到白巧玲眼裡一閃而逝的陰狠毒辣,甚是想不明白一向正直的莫金花怎麼就信了白巧玲的鬼話,老糊塗了吧!
白巧玲仗着有無賴二人組幫忙,有恃無恐:“你憑什麼?說到底我是莫浩的妻主,莫浩又是無雲的堂弟,我與無雲是有親戚關係的,你這老匹婦算哪根蔥?”
莫粟蝶氣笑了,忽然出手甩了白巧玲一巴掌,白巧玲憤恨地摸着被甩的臉,回頭便找無賴二人組幫忙,只是再回頭時哪還有那二人的影子,那二人已經還了她的人情,自然不會再留下來幫她,白巧玲氣得直咬牙,再轉臉瞪向莫粟蝶時,心裡便有些敲邊鼓,沒辦法,莫粟蝶常年上山打獵,那體格絕對不是她能比的。
“你,你這老匹婦,我不與你一般見識,莫浩莫瀚莫然,我們走!”白巧玲急急後退了幾步,招呼上她的三個相公灰溜溜地離開。
莫粟蝶走過去掐了莫桂花和孫喜三人的人中將他們喚醒,待他們一醒過來瞧見了那仍冒着絲絲青煙的灰燼時,立時便哭出聲來。
莫粟蝶看着莫大溪家的高牆大院,大門上尚貼着大紅的囍字,院子裡尚飄着酒席的菜香,地上尚殘留着燃盡的鞭炮碎屑,再看向莫無雲、莫無風和莫無輕,他們的身上尚穿着大紅色的喜袍。
莫粟蝶嘆了口氣,明明是喜事,可轉眼間卻變成悲事,一家妻主沒了,莫大溪家的天也塌了。
雲姆山間,一處潺潺流動的溪水旁,莫黛躺在一塊平整的青石上,面色白皙紅潤,一頭烏黑潤澤的長髮鋪在旁邊的碎石上,髮尾沒進溪流內,如青荇般順着溪水緩緩流淌。
山風颯颯,鳥鳴幽幽,忽而一隻粉紅小豬自林間奔跑過來,直接跳進溪水中,清涼的溪水濺到莫黛的臉上。見莫黛未醒,粉紅小豬便一下子蹦到莫黛的肚子上,先是象徵性地踩了踩,見莫黛還是未醒,它便開始一陣踢踏舞節奏的亂踩,可莫黛仍然未醒,粉紅小豬便急了,躥過去一口咬上莫黛擱在身側的左手的大拇指。
而就在這時,莫黛痛得猛甩左手,直接便將那粉紅小豬甩飛了出去,然後“嗙”地一聲撞上了某物,然後在它滑跌落下之時被一隻穿着黑色布靴的腳接住。
“莫姑娘,你醒了!”只着白色中衣的沐千澈彎腰將粉紅小豬抱在懷裡,而後朝莫黛躺着的青石旁走來。
莫黛睜開眼,愣了愣,然後又閉上眼,再睜開眼,擡起手看了看後,又再次閉上眼,輕聲道:“我沒醒。”看似在迴應沐千澈的話,實則卻在自言自語。
丸牛忽然自沐千澈的懷裡跳下跑到莫黛的身邊,又黑又圓的大眼直直盯着莫黛的臉瞧:女人,你的眼是不是看不到了?
莫黛沉默了良久,嘴角扯開一抹苦笑:好似是看不到了,想是被濃煙薰瞎了吧!
丸牛眯眼:不可能!你既已服下香肌果,水火皆傷不了你,就連各種食肉的猛獸也會避開你,區區一點濃煙怎可能薰瞎你的眼?
莫黛搖頭,而後又擡起雙手放在眼前:可我看不到是事實,丸牛,我知你現下在我的右手側,你過來,讓我摸摸你。
丸牛忽然狠瞪了莫黛一眼,繼而憤憤地別開頭:都怪你自己,老子當初勸你離開那個不待見你的家,你非要留下,這回好了吧,瞧那個村裡的人是如何待你的?
莫黛:可我是莫大溪啊,我不呆在那個家,我還能去哪兒?
丸牛:莫大溪已經死了!
莫黛:是啊,莫大溪已經被燒死了。丸牛,是你找來沐公子救我的嗎?
丸牛:即便他不救你,你也燒不死,至多就是衣服被燒爛,開玩笑,居然想燒死香肌果,一幫愚民!
莫黛:幸好你讓沐公子來救我了,若是不救,那我就真的成了一個燒也燒不死的妖孽了!
莫黛與丸牛交流至此,忽而想起丸牛說的衣服被燒爛一事,她後知後覺地摸索着身上的衣服,果然並非之前穿的那件綢布喜袍,而且,她還忒麼無語地察覺到她身上除了外面罩着的一見衣衫外,裡頭是真空的。
沐千澈將自己從火裡救出之時,自己便是沒穿衣服的吧,故而他纔會將他的長衫借與她穿,這可是女尊的世界,是男子該擔心貞潔名聲的世界,她可是記得當初他連衣袖都不讓她抓,走路都保持一丈遠,可這回他爲了救她竟能絲毫不避諱,此般恩情她該如何報答他?
“沐公子?”莫黛不確定沐千澈在哪個方向,只能閉着眼喚他。
沐千澈在見到莫黛同她身旁的粉紅小豬互動之時便察覺到她的眼睛似乎出了問題。
“莫姑娘,沐某在此!”沐千澈出聲,莫黛才發現他就在自己身旁不遠。
“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莫黛站起身,衝着聲音的方向深鞠一躬。
沐千澈還是第一回碰到像莫黛這樣的女子,每回感謝他都衝他深鞠躬,急忙道:“莫姑娘,在下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倒是姑娘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聞言,莫黛默了默,是啊,她以後該怎麼辦?家是回不去了,流崗鎮也不能呆了,而她現下眼睛又再次看不見了,兜兜轉轉的,好似她又回到了穿越來的最初,只是這回老天似乎爲她設下的障礙變多了,以後到底該何去何從,她真的毫無頭緒。
若是穿到男尊女卑的古代,她此時大可以撲到救了她的沐千澈懷裡,而後小鳥依人地依偎在他的懷裡,雙眸含淚,楚楚可憐地對他說:“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爲報,若是公子不嫌棄,小女子願意以身相許!”從此便賴上沐千澈,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保護。
可是她穿到的是女尊的世界,她若是沒皮沒臉地如此說出來,沐千澈一準瞬間消失在她的面前。
丸牛讀到莫黛的內心想法,忒麼賤兮兮地哼哼道:老子覺得這主意甚好,沐千澈這男人會武功,可以保護老子,而你可以做好吃的給老子吃!
莫黛甚感無語,不理丸牛,沉默了許久忽然說道:“沐公子,我叫莫黛,我迷路了!”
莫黛此言一出,丸牛差點噁心地要吐,真無恥啊這女人,看不上它的建議,還以爲她能高尚到哪裡去,結果還不是以一句“我迷路了”光明正大地賴上人家沐千澈嗎?不過改名叫莫黛倒是比那個莫大溪好聽許多。
莫黛讀懂丸牛的反應,嘴角立時不自然地抽了抽,沒辦法,她現下盲了,在這片山林只中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沐千澈透過斗笠上垂下的黑紗看向莫黛,也是良久後方纔出聲:“隨我走吧。”
山風陣陣,拂起沐千澈的黑紗,以及莫黛披散在腦後的長髮,一人身着白色中衣,一人身着明顯不屬於自己的天青長衫,稍顯曖昧,卻又甚是和諧。
當晚,正當莫無雲獨自一人坐在漆黑的房間裡發呆時,窗外忽而閃過一抹黑影,他沒在意,就這麼一直坐到天亮。
日光透過窗戶紙照進來,莫無雲微眯起赤紅的雙眼,忽而便見窗戶下的書案上有一張小紙條,他以爲是莫大溪生前寫的東西,禁不住又開始流淚,顫顫巍巍地伸手打開那紙條,看完之後,他愣了半晌,忽而笑了。
而此時的蕭笙也坐在炕上看着一張紙條,他不識字,好在那紙條上畫的是圖,看完之後他也笑了,笑着笑着便又流下了淚。
當蕭笙從西耳房走出來時,見到蕭笑赤紅着雙目沒精打采地趴在方桌上。
蕭笙說道:“姐,你信大溪是妖孽嗎?”
蕭笑猛一拍桌子:“大溪纔不是妖孽!”蕭笑一想到昨日那白巧玲特意跑到他家告訴她和蕭笙莫大溪是妖孽,且被燒死一事時,她就恨不得宰了白巧玲那混賬東西!
“那就好!姐,我們得振作起來,即便大溪不在了,即便我和她沒有正式拜過堂,但我早已認定她是我的妻主,我想住進莫大溪家去!”
蕭笑詫異地望着蕭笙:“你決定了?”
蕭笙點頭。
“好吧。”蕭笑苦笑道,她其實想說莫大溪家現下在莫家村是個禁忌的存在,畢竟莫家村人大部分都認定莫大溪是妖孽,縱然莫大溪被他們殘忍地施火刑燒死了,但他們同時也會對莫大溪的家人冷漠以待,蕭笙此時過去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不過,與其讓他留在家裡聽鎮上的那些流言蜚語終日以淚洗面,倒不如讓他住到莫大溪家去,許韶林和莫無雲三兄弟會善待他的。
“姐,咱們也攢了幾十兩銀子了,那白兔點心的生意便不做了,我聽說那房掌櫃也眼睜睜地看着大溪被燒……而無動於衷,我不高興再與她做生意了,你也不要在那裡做小二孃了,今日你便去與那房掌櫃說清楚,咱們一起住進大溪家吧!”
“大溪家都是男子,我若住進去會被說閒話的……”
“我們至今爲止被說的還少嗎?我們過我們的日子,何必去管那些不相干之人的看法?”
“嗯,我過去好歹能保護你們,即便大溪不在了,我們也要替她撐起這個家!”蕭笑說得甚是悲壯,忽而又流下淚來。
蕭笙走上前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蕭笑忽然一把抱住蕭笙嚎啕大哭起來,只不過這回她哭得甚是暢快。
在去往古渠縣的官道上,一輛馬車不疾不徐地前行着,趕車的是位看起來甚是憨厚的中年女人,一路上沉默寡言,但馬車卻趕得甚穩。
馬車內坐着一位身着黑色長衫,膚色黝黑,眉毛濃粗的女子,以及一位身着天青色長衫,頭戴斗笠黑紗的男子,女子的胳膊上挎着一個包袱,包袱裡時不時地便會有某物動彈一下。
莫黛坐在顛簸的馬車內,思緒卻飛到兩處,一處是莫無雲那裡,一處是蕭笙那裡。給莫無雲和蕭笙的紙條均出自沐千澈之手,就是告訴他們她還沒有死,讓他們不要傷心難過,最重要的是,務必要守住她辛辛苦苦打拼下來的家,而她,遲早會回去的,待她回去之時便是要白巧玲償債之時!
雖然她給他們的留言甚是豪邁霸氣,但其實她也不知那個“遲早”會是多久,至少得等到她的視力恢復。
沐千澈說她的眼睛一半是因爲煙燻的,另一半也可能是因爲她怒極攻心,氣血衝頭才導致的失明。他說他會想辦法醫好她的眼睛。而此次他們去往的古渠縣也是沐千澈提議的,他似乎對古渠縣甚熟悉。
從選擇跟隨沐千澈的那一刻開始,莫黛便決定絕對信任他。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短暫,但莫黛卻瞭解到沐千澈能文善武,還會醫術,言談舉止皆表明他絕非尋常人家出身。只不過他爲何會成爲寡夫,又爲何會獨自一人居住在莫家村,莫黛對此感到好奇,當然,沐千澈不主動說起,她也絕對不會多舌去問,一如沐千澈從不多問她的身世那般。
古渠縣離流崗鎮有一日的路程,卯時出發,戌時纔到達。
一路上,莫黛因爲擔心上茅房不方便,是以喝水吃東西甚少,但即便如此,待他們下馬車之時,莫黛還是有些尿急。因爲是被沐千澈扶着,莫黛不好意思開口,只能忍着。
沐千澈找了間客棧,想要兩間房結果人家只剩一間房,於是他們又另換了一家客棧,這家更狠,一間都不剩了,於是又去尋別家,然而輾轉了四五家之後,沐千澈還是將莫黛帶回了第一家,默不吭聲地要了那最後一間房,付了銀子,欲攙扶着莫黛上樓。
莫黛此時實在是忍不住了,於是故作淡定地說道:“那個,我想上茅房。”
沐千澈扶着莫黛手臂的手跟着就一僵,似是略微糾結了一會兒纔開口道:“……隨我來。”
當莫黛被沐千澈攙扶進茅房,然後指導着上了蹲坑時,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未來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
前世盲了十二年,她適應了也習慣了,而且她自認爲自己一切做得甚好,絲毫不比正常人差。這世一穿來她便重見光明瞭,她適應了也習慣了,可是如今她又盲了。再次失明後她只是稍微慌亂了一會兒便釋然了,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她原來就是瞎子,現下還是瞎子,只不過是從原來的世界穿到了這個世界罷了,她自認自己是資深盲人,是以,她認爲自己盲了之後定然還能夠如前世那般生活自理、工作學習完全不比正常人差。
不過,她好似太高估自己了,這裡是科技落後的古代,沒電沒網沒家用電器,更重要的是沒有沖水馬桶,這便意味着她以後的吃喝拉撒睡全得仰仗沐千澈幫忙。
沐千澈與她非親非故,現下卻要苦逼得淪爲她的無償保姆,莫說別人了,便是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忒麼得不是東西。
莫黛嘆了口氣,但還是得認命,於是脫下褲子準備解手,然,這時茅房外忽然傳來沐千澈那低沉淳厚且又不失乾淨純澈的優質嗓音:“莫姑娘,請問,你……需要手紙嗎?”
莫黛吐血了,然後,然後就解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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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家裡有點忙,我碼到現在也只才七千,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