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大祭祀還有一天,祭廟內坐滿了人。
“岑小夜這孩子只修煉了三年就能到達這個境界,實乃天資過人,而他明天就要下去了,真是可惜。”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很痛惜地說道,正是岑宴之。
“確實,他成長速度打破了常理,這是我等從未見過的,若是再有數年,那將何等強大啊。”岑衛老人身材高瘦,是半年前歸來的修士。
這裡的人都明白,岑衛說得千真萬確。他們這些人從小修煉,依舊趕不上,但凡和岑小夜接觸過的修士都會震驚他的進階速度。
老鐵匠說話了,“他是我們岑家人的希望,不能死。”
他話剛落下便引來全場的目光,岑小夜不死,難道要祭祀?
老鐵匠自然看得出衆人所疑惑,搖了搖頭,“不是用祭祀,還有一個辦法。”
半夜,萬籟俱寂。一間破舊的小屋中。老人坐在小凳子上,手中抱着一個生鏽的鐵盒子,目不轉睛的看着門口。
不多時,年輕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背後浮着一把黑鐵劍,散發着抑制人心靈的氣息。
老鐵匠沒有拐彎抹角,打來鐵盒子,“這兩塊石碑是岑祖和岑帝留下的,裡面有他的意志。你只要尋到龍城,把這兩塊石碑放入祭壇,就可以爲岑家取得三年時間。只是下面危險無比,需要你前往。”
第二天,祭廟裡外人山人海。每隔三年的今天,都爲祭祀日,岑嶺中人都會聚集而來。人們或牽着豬狗,或牽着牛羊,唯一與往年不同的是沒有黑白轎子。
鑼鼓聲響起,上萬人浩浩蕩蕩出發。
有人不解,分明不用祭祀了,爲何還要走這些程序?
如往年一般,每戶人家輪流把這些無辜的牲畜推下深淵。現場瀰漫着詭異的氣氛,連吹來的風都變得徹骨。深淵無盡長,切斷了世界,或說隔離了兩個世界。花界中五色花一望無際,天空蔚藍沒有一絲雜塵,比之人們所說的天堂有過之而無不足。
心舞坐在白蓮上,手支着下巴,呆呆的看着這些人,嘴中嘀嘀說着“小羊,小牛,小豬,小狗,小葉子……”
而今老人們看到這些場面都有些木然,但心不忍有何用,這也是迫不得已之舉。從古至今,弱小的生命就是強大生命的鋪墊,弱肉強食的法則亙古不變。不過慶幸這些食物鏈低端的生物沒有意識,不知何爲死。
葉冰雪在人羣中擠來擠去終於到了岑小夜面前,表情異常嚴肅,“你記得平安回來呀,你還有好多法術沒教我呢。”
“我死了你不要哭哈!”岑小夜沒心沒肺。
葉冰雪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擡手粉拳就打在岑小夜胸口。好多年輕人都看到了這一幕,都好生羨慕,料想這拳打在自己身上,死也心甘情願啊。
“我幫你挖好坑,搞好棺材,你有能耐就睡進去,我保證每年都要張伯造好紙錢燒給你!”
“我可享受不起,留給你慢慢享用吧。”岑小夜風輕雲淡,消失在人羣中,好像要去赴女孩的約一般輕鬆。
其實他也沒什麼怕,畢竟決心這種東西可以讓人沒有顧慮的。
葉冰雪的笑容在岑小夜消失後便凝固下來,“我真心希望,你能活着回來。”
她知道所謂的石碑鎮壓也非常危險,老鐵匠說過,祭壇會把人所有活物都吸進入,這樣的危險不亞於和惡靈正面衝突。
傍晚,陰風忽然加重許多,似血的殘紅彷彿給大地披上了一件嫁衣。花界早已撐起五色屏障,愈加愈顯得神聖。深淵依然漆黑如墨,時不時發出恐怖的叫聲,巴掌大的蝙蝠不時飛出。
在衆人的送別下,岑小夜和幾位老人縱身越下。葉冰雪已經走下深淵,只是沒人看到,也沒人相信……她會落淚。
心舞懶惰的跳了起來,“死葉子走也不說一聲!”她身後的蝴蝶組成了一個複雜的圖案,忽然光芒大盛。刺眼的光中唯有她明亮眼睛可見,她在透過花界注視岑小夜,她在咬牙堅持。
岑小夜只想一個人下去,但幾位老人卻執意要一起前往,說只想看一看岑家的古城,懷念一下先輩。岑小夜知道,幾個老人是想助他一臂之力。說白了就是幾位老者不想讓岑小夜有閃失,他可是岑家未來的希望,必要的時候誰都可以替他死。
深淵下非常陰冷,幸好老人們已經通過古卷中的密卷恢復到了人生巔峰,不然也不能承受這種壓力。還有就是這裡有一種奇怪的“勢”,這種“勢”能讓凡人迷失神智,以前有人到深淵旁邊常會莫名其妙跳下去,有人都說有
邪物,其實真正的“邪物”是這種“勢”。
岑小夜出掌,打出一個巨大的火團,頓時尖利的叫聲響起,像鬼一般。伴隨着叫聲,上萬只蝙蝠從巖縫中飛出,到處亂竄。這些蝙蝠都有巴掌大,有個別的眼睛竟然反射出紅色或綠色的光。火光所到的巖壁上密密麻麻都是蝙蝠,讓人看着就忍不住要吐。幾人慶幸方纔沒有吃東西。
深淵兩邊的巖壁黝黑無比,像黑鐵塑成,看着有一種被大嶽壓在心頭的沉重感。縫隙中都是蝙蝠,混合的尿糞非常潮溼,像澆過水的泥塵。這些蝙蝠在外界很少見,這裡卻數不清,不知何來的食物。
岑小夜無暇顧及這些蝙蝠,與幾個兩人直線下落,不一會便被紫色的瘴氣。在六人的護體真氣下,瘴氣如被燒掉,化爲白煙。
當六人睜開天眼時,頓時呆了。天眼一出,看破山河,黑暗根本不算什麼。這裡有太多的血眼蝙蝠了,狂亂飛舞,如過境的蝗蟲,在收割生命。掉下下來的畜生都被撕裂,成爲血眼蝙蝠的口中食,連骨頭都不例外。
血霧飄零,腥氣瀰漫,這是一場盛宴,一場血的大餐。遲到的蝙蝠沒得吃,竟撕咬着那些已經吃飽的血眼蝙蝠,岑小夜心中一震,莫非這些蝙蝠平時都是以吃同類爲生?
蝙蝠們見到掉下來的岑小夜後,全都興奮起來,不顧一切撲了過去。這些蝙蝠眼中滿是嗜性,視岑小夜他們爲獵物食物,不怕死的衝了過來。
然而這些血眼蝙蝠低估了岑小夜和五位老人的力量,在護體真氣下,血眼蝙蝠像是飛蛾撲火,一片又一片落下。其它的蝙蝠見這情況,不但沒有懼怕,反而都衝了上來,好像真的是飛蛾,見到火光後更加興奮。但在接近六人後都毫無懸念落下。
“大祭祀之所以要很多生命,就是爲了吸引這些血眼蝙蝠的注意力,餵飽他們後,童男童女才能安全下去。”一個老人說道。
岑小夜點頭贊同,這就是需要大量祭品的原因,付出這麼多,就是爲了最後的聖祭能萬無一失。
“但是按照我們現在這個情況,童男童女不一定能安全下去。”一人質疑。
“它們貌似只喜歡強大的愛鬧騰的東西,所以不會對童男童女感興趣。只是它們沒想到,關鍵就在於童男童女。”
“管它孃的爲了什麼,這些畜生不如的東西害我們浪費這麼多的東西,先滅了它們。”高瘦的岑衛大聲罵着,手中大刀揮下。
刀氣帶着焰火擊出,頓時上百隻蝙蝠化爲灰燼。這是兇殘加暴力的一刀,劃過血眼蝙蝠就像切豆腐一般,在外界足以斬裂巨石,而現在擊在石壁上,卻只有“當”的一聲,一點痕跡也不留。
巖壁堅硬在岑小夜的意料之中,不然深淵也不能存在如此之久。
岑宴之擺擺手,讓岑衛停了下來,“這裡的蝙蝠太多了,你我就算殺到死也殺不完,方纔他們使用如此多的牲畜,就是讓我們安全通過,按照你這樣做豈不是辜負了他們的一番好意,走吧!”
“這些畜生都不如的,死絕去!”岑衛老人哼了一聲,又劈出一刀才罷休,憤憤的和衆人下去。
洶涌的瘴氣像水霧一般弄,若是凡人來到這裡,都可以上一百一千次天堂了。幾人頭朝下方極速落下,比自由落體快了許多。當再下千丈多時,六人臉色同時大變。
這裡沒有血眼,沒有兇險,依然是瘴氣,而睜開天眼的他們能將眼前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黝黑的巖壁不再平整,一道道恐怖的裂痕,讓所有人驚恐!
數百丈長的劍痕,深朔的搶洞……這些痕跡都是當年的戰鬥中留下的,甚至還有那股不屈的戰意。
岑衛用盡全力都不能打下痕跡的巖壁,竟然在當年的戰鬥中留下滿目瘡痍,可見那將是多慘烈!
“很難想象岑帝當年遇到了多麼強的對手!”老人看着那些數百丈甚至數千丈的裂痕,嘴脣顫抖着說道。
六人沒有停下,繼續下落。不知下降了多深,終於見到了一點金色的光芒。
“到了。”
岑小夜看着那個地方,那個葬送他童真與幸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