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輿在劇烈搖晃,還好它乃能工巧匠精心打造而成,否則怎麼經得起兩人的翻雲覆雨。
被晾在一旁的馬兒俯首咀嚼着路邊的野草,馬尾左右輕微擺動,無力地替它表達着不滿。
堆放在巷尾的垃圾堆就在此時忽然傾倒,各種各樣的廢棄品,死魚爛蝦散落開來,臭氣熏天,隔着一條街都能嗅到這味兒。
一位衣衫襤褸的年輕男子從裡頭鑽了出來,他看上去有些不明就裡,似乎對於自己的現狀有點稀裡糊塗。
“這特麼的是哪兒呀,我怎麼會到這裡來?”池城摘去了沾滿臉上的菜葉,又抖了抖身上的污穢,對於一向愛乾淨的他,簡直是被扔於人間煉獄等級的折磨。
他試圖去回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先是騎着巨齒帝鱷去找地蛇幫的麻煩,結果沒想到遇到羣硬茬子,便宜佔不到還給他們擄了去。
之後朝天門的人又耍着紫金錘,咔咔登場,兩方鬥得天昏地暗,自己夾雜在其間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再然後呢….
想到這,池城腦後像是有鋼針緩緩插入,隱隱作痛,腦海裡的畫面也是極其模糊,如蒙上了一層馬賽克,不管他怎麼聚精會神,也看不穿那真實的故事到底是怎樣的。
算了,至少還活着,也沒缺胳膊少腿,四周也沒有喊打喊殺聲,也沒有鬼鬼祟祟的修士跟來,應該是成功脫困了。
池城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從巷尾走了出來,他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景物,這裡的建築錯落有致,規模宏大,放眼望去都是一片住宅區,就是破舊了點。
“救命啊,救命啊~”
“什麼動靜?是那輛馬車裡傳來的?”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前去探探究竟,這女子叫得如此悽慘,作爲男人不能見死不救,打心裡都過意不去。
但吃了這麼多苦頭的池城已經沒那麼莽撞了,他沒有貿然闖入,而是先壓低腳步,悄悄地圍着馬車幾米距離繞了一圈。
“有點不對勁,這怎麼晃得這麼厲害,特麼的,不會是在做什麼有趣的事情吧?”
池城若有所思地站在了原地,他決定再觀察一會兒,這種情況下要是被人強行打斷,那是真罪過了,搞不好會給那位留下一生的陰影。
“不要,不要,別這樣~”
馬車裡女子的求救聲越來越微弱,此刻已經轉爲了斷斷續續的抽泣,嗚咽之聲。
這讓他再看不下去,光天化日竟然敢如此欺負人,那女子肯定是被強行控制了,不然怎麼會哭得如此悽慘。
“妹妹,哥哥來了——你給我住手!”
他一個箭步衝去,左腳踩在車板上,右手猛地掀開前方車簾
可眼前的畫面讓他頓時傻眼了,如石化般呆滯住,一動不敢動。這要扭頭就走,那真解釋不清,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要不走,又….
“你有病啊!”
林晨熙瞪大了眼珠子,本來有地可以傾瀉的火氣硬生生被人打斷,這火氣頓時化成了滔天的怨氣,在他心中熊熊燃燒。
被池城一覽無遺的胡媚兒反應過來的剎那間,就扯過了自己的衣物遮住了嬌軀,但匆匆忙忙之際還是來不及藏好那白花花的雙腿與粉嫩的腳丫子。
“對不起啊,這位壯士,對不起啊,這位小姐,在下也是救人心切,沒想到打擾了你們的沒事,哦對了,我最後問一句,這是什麼地方?”
氣急敗壞的林晨熙這會兒被他攪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胡媚兒卻像被激怒的公雞一手抱緊自己的衣物一手指着池城,破口大罵道:“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
“你這娘們,我都說了,我是聽到你的求救聲才闖進來的,你別不分青紅皁白!”
“誰需要你救了,別自作多情,你不知道這是地蛇幫的馬車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林晨熙這下直接打斷了池城的反駁,緊接着一頓劈頭蓋臉地罵了回去。
本來委屈至極的他聽到地蛇幫這三字,瞬間來勁了,果然是冤家路窄,剛從他們手裡脫逃,這會兒又給他趕上了。
“我懶得跟你們爭執,好自爲之吧。”
“想走?”
池城剛從馬車裡探出上半身,一轉眼又被林晨熙死死拉住了手臂,兩人都是廢體,在力氣上分不出高低,誰也動彈不得。
“你放手,不然我咬人了啊,別說我沒警告你,頭都給你咬下來!”
“你說的是哪個頭,今天你肯定別想跑,就你這廢體也敢惹我。”
林晨熙越想越氣,雙手勒住他的脖子,雙腿緊緊夾住他的腰肢,暗暗使勁。這些年下來,雖丟了境界,戰鬥經驗卻有實打實地累積,遇上別個會一招半式的他還真鬥不過。
遇上池城嘛,那他是手拿把捏。
被徹底控制住的池城面色漸漸發紫,眼神也有點渙散,呼吸十分困難,他瘋狂揮動着手臂,耷拉在車輿外的腿用力亂蹬,沒想到歪打正着,結結實實地踹到了馬屁股。
馬兒受驚,發出響亮的嘶叫,前蹄霎時高高擡起,車輿受到拉扯向前躥了一下,林晨熙驟然失去重心往胡媚兒身上倒去,這給了池城極爲短暫的脫困時間。
他毫不猶豫地抓起林晨熙的袍子飛快逃出,撒開腿玩了命地奔跑,既然能獨自擁有一輛如此精緻的馬車,還能有美女作陪,應該是要點臉面的人物,沒了衣服總不能還追來吧。
在那幾息,池城的迷之腦回路促使他作了這樣的舉動,通常情況下還真能讓他得逞,不得不說這招確實有點絕了,很是巧妙。
林晨熙苦惱地看着那混小子的背影咬牙切齒,他倒是真想追過去錘他一頓。
但他好歹也曾是個風雲人物,在楓林巷也是叱詫過,縱橫過,總不能剩個褻衣褻褲地跑出去,要是給路人看到了,估計第二天就能傳遍整個凜冬城的各個角落。
“公子,九轉金丹,在哪?”
頭腦清醒的胡媚兒立刻問詢道,那是價值一千二百萬仙晶的寶物啊,某種程度上來說比眼下的林晨熙要值錢多得多,而且自己的未來也全依仗它發揮出的功效。
林晨熙聽到九轉這兩個字的一剎那,恍然大悟,再也不顧什麼臉面,什麼輝煌的過去,沒有了這個藥,自己就是個廢物。
他用盡渾身解數邁開腿,極速追趕快要跑出他視線的池城,新仇舊恨算在一起使他體內爆發出不弱於鍛體境一階的力量。
“站住,別跑,重重有賞。”
“我信你個鬼啊。”
兩人你追我趕,不知道奔跑了多久,這期間林晨熙沒有扣攏的褻衣都鬆了,掉落在了路邊,池城褲子也不知被什麼東西勾住,嚇得他胡亂一扯,直接脫了,扔向後方的林晨熙。
這天,凜冬城的人們驚呆了,一個沒上衣的廢體。一個沒褲子的廢體,就這麼飛奔在大街小巷之中,這畫面實在是太美了….
“那不是地蛇幫的少主林晨熙麼?”
“估計是逍遙散吃多了,腦子不好使了!”
“哎呀,這是報應,誰讓他們害了這麼多人,到頭來,您瞧瞧,這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風言風語,冷嘲熱諷,與林晨熙擦肩而過,使他不禁皺了皺眉頭,但他沒有放慢速度,這些都不重要,等搶回九轉金丹,有的是功法慢慢收拾這些落井下石的人。
豆粒大的汗水從池城大腿不斷滲出,又隨着大幅度擺動被遠遠甩落在城內的青石板地面,留下了點點滴滴的汗漬。
他真是搞不懂了,想不通了,自己也就是破壞了他那點好事,又搶了他一件衣服,怎麼不要命地追了自己半個時辰,這地蛇幫的格局都這麼小嗎?
“你小子今天死定了,我要殺了你,給我站住。 ”
“我看你是有那什麼大病,一邊要殺了我,一邊又要我站住,我偏偏不聽你的,氣死你。”
池城看着幾百米外人頭攢動的菜市,那裡站滿了挎着籃子的婦女,她們正細心挑選着新鮮的瓜果蔬菜,有的還熱火朝天地與店家討價還價,嘈雜的聲音蓋住了他們這邊的動靜。
既然你小子也不要臉,那我們今兒個就比比誰更厚顏無恥,反正咱輛一個光着腚,一個裸着胸膛,誰也沒比誰好板正,就看誰夠極限。
“地蛇幫要殺人啦,救命,救命。”
池城做足了心理準備,誇張地大吼道,這一嗓子瞬間吸引了所有菜市裡婦女的視線,她們齊刷刷地看了過來,還有些愛八卦的爺們也從人羣中擠了出來,抻着個脖子。
“小弟弟,到姐姐們這裡來喲~什麼地蛇幫,朝天門,升龍堂來了我們都不怕,一人一個臭雞蛋砸死他們。”
“謝謝姐姐們出手相救,可以叫我弟弟,別叫我小弟弟。”
臉色鐵青的林晨熙就這麼眼巴巴地看着那光腚小心朝幾百位婦女跑去,這凜冬城的婦女們集結在一起可不容小覷。
她們天不怕地不怕,而且個個家裡都有戰力不俗的漢子,再加上那彪悍的性格,豐富的罵街詞彙量。
等閒之輩遇到這羣女人,脊樑骨都要被她們戳爛,祖宗十八代也要被罵個遍。
“我是不是也得脫個褲子?”
打不過就加入,這是在凜冬城膾炙人口的絕世真理,連三歲小孩都明白。
脫還是不脫?it’s 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