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未落，容點點雙手更是箍緊夏可愛的脖子：“媽咪——”
緩緩拉開容點點緊箍的雙手，夏可愛瞅着女兒淚糊了的漂亮小臉，不由展顏一笑。掏出紙巾，輕輕拭着容點點臉上的淚痕：“不哭了。”
一襲醫院專用防菌白衫，襯得那張原本秀美的小臉，無端端多了可憐可愛的味道。
容點點乖巧地自己又掏了兩張紙巾，自個兒擦拭着淚痕，一邊拽住夏可愛就往裡面走：“媽咪，我們一起去看爸比好不好？”
“……好。”她笑了，“但是，他們都不讓媽咪進，怎麼辦？”
“我帶媽咪進去啊！”容點點撇撇嘴，“爸比說了，我現在是他的經紀人，我可以給爸比做主。”
夏可愛抿脣輕笑：“那就麻煩寶貝了。”
容點點笑得陽光燦爛，拉着夏可愛就往裡走。
那護士一直注意這邊，見母女兩人要進去，又往這邊走來。
眼角瞄到走近的護士，夏可愛忽然轉過方向，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怎麼了？”容點點小嘴一扁，“媽咪不想去看爸比嗎？”
“我們去找醫生，或許找護士也可以。”夏可愛拽着女兒，大步向旁邊走去。
母女兩個，壓根就忘了旁邊的江和婉。
江和婉含淚不語，卻沒再跟上去，她默默坐下，反而綻開個淺淺的笑容……
沒兩分鐘，江和婉欣慰地看到，夏可愛穿了和容點點一模一樣小一號的防菌服，走進旁邊的消毒室。然後，母女兩個從消毒室消失了。
容點點帶着夏可愛，繞過彎彎曲曲一段消毒通道，來到一個並不大卻顯空曠的小房間門口。
“媽咪，你快看，爸比在這個裡面。”容點點興奮地指着裡面。
夏可愛加快腳步。
瞅瞅裡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媽咪，快點啦！”容點點催促着，小傢伙急得很，嫌老媽速度不夠，乾脆鬆開夏可愛的手，自己主動跑了進去。
夏可愛疑惑地跟了進去。
但是，她真的什麼也沒看到，病房內，空空的一張牀。
“爸比——”容點點撒着腳丫子跑向陽臺方向，貼着陽臺窗簾，奶聲奶氣地道，“爸比，媽咪來啦！”
夏可愛錯愕地走過去，錯愕地瞪着緊鎖的陽臺門。
難道這就是容北瀾和容點點的相處方式，就隔着一扇門交流？
陽臺那邊是封閉的？要不然準備了這麼嚴謹的防菌服，能起什麼作用……
“爸比，媽咪來啦！”容點點一本正經地自說自話，“爸比要不要見媽咪啊？如果要見媽咪，爸比明天就告訴我，我明天再帶媽咪來。”
“明天？”夏可愛喃喃着。
容點點吸吸鼻子，眼睛紅了：“爸比說自己變醜了，聲音也變啞了，不肯見我，也不肯和我說話。爸比只肯寫字給我。媽咪你看——”
容點點踮起腳尖，從旁邊的櫃子上拿下一個小便箋，遞給夏可愛：“瞧！”
上面果然是容北瀾龍飛鳳舞的筆跡。
默默抱緊容點點，夏可愛挨緊門，敲了敲：“容北瀾——”
沒有迴應。
想了想，夏可愛改口：“容二少——”
依然沒有迴應。
“媽咪，你瞧，爸比都不應的。”容點點撇撇小嘴，憂傷地靠緊夏可愛胸口，“我每次來，爸比都不肯應我。只肯和我隔着門。”
夏可愛皺眉凝着外面——這外面真的有容北瀾麼……
好一會兒，她猶豫着：“北瀾。”
隨着這兩個字，只覺窗戶的一角打開，從外面伸進來一隻手。但就那麼一瞬間，又縮了回去。
“爸比——”容點點一聲尖叫，“爸比我看到你了。”
夏可愛震驚地瞪着門口的方向。就那麼瞬間，她已然看清楚，那隻大掌有些蒼老，了無光澤，而且泛力。
這不是她記憶中的容北瀾。
默默蹲下，一手摟着容點點，一手撫着心口，夏可愛輕聲道：“你不用躲起來。北瀾，人的生老病死，何其正常。更何況，你已經死裡逃生了一次，你還怕什麼？”
“你過來，我們一起談談，好嗎？”夏可愛道。
終於，陽臺那邊有了動靜。
然後，響起沙啞的聲音：“你這是同情我來了？”
“……”夏可愛一窒，“你如果需要同情，那麼我就同情你。如果你不需要同情，那就不會這麼理解我的意思。”
“那就是同情了。算了，同情就同情吧。你既然來了，就把點點帶走。我以後可能照顧不了點點了……”
“爸比——”容點點號啕大哭起來，“爸比你別不要我。”
夏可愛默默摟緊女兒。
“這不是我認識的容北瀾。”深呼吸，夏可愛沉聲道，“我認識的容北瀾，能從地中海空難中復活，能短短時間就重新挑起京瀾大梁。”
“就算是鐵，也有被氧化的時候。可愛，你憑什麼以爲，我會一直不倒？我也需要溫暖，需要支持。”
“我們都在支持你。”她聲音沙啞了，心底似乎出現一個無比空曠的大洞，讓自己迷惘，也讓自己心裡空空，似乎人生沒了方向，“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那麼，對於這樣的我，你是不是願意復婚？”
夏可愛一震。
這個時候，提這件事合適嗎？
心裡五味雜陳，夏可愛默默看向懷中的容點點，靜默無聲。
“媽咪，答應爸比呀！”容點點可憐兮兮地道。
抱緊容點點，夏可愛好一會，才道：“我可以照顧你，直到你好起來。”
“照顧？”
“對，照顧你。”夏可愛鼻子一塞，“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一直照顧你。除非……除非……”
除非到他生命的最後一步。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你不會再復婚？”
夏可愛默默點頭，淚珠滾落：“你都這樣了，還復婚……北瀾，你進來，我照顧你。好嗎？你進來，我們可以慢慢談，好嗎？”
“你不怕我嚇着你？”他道，沙啞的聲音幾乎聽不清，“也許現在的我，就是埃及的木乃伊……”
容點點悄然抓緊夏可愛衣角。
“你就是真的木乃伊，我也會陪着你。”她哽咽了，“北瀾，我們一定要這麼隔着門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