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在黑漆漆的葫蘆中醒來的時候,白明溪還未醒,她們在水中晃晃蕩蕩地不知飄了多久。
等她們飄到某個岸邊,君香將白明溪從葫蘆裡拖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她渾身滾燙不省人事。
她身上有幾處傷口,皆是血肉模糊,而且從裡面涔涔地流出黑血,一看便知毒素侵體。中毒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且君香研製的香中也有能解毒的。小女娃用葫蘆馱着白明溪在附近找了個乾淨的山洞,便在她身邊給她焚香解毒。但是直到解毒香焚盡,白明溪仍是昏迷不醒,反而經過香的薰染身體越發滾燙起來。
君香頓時六神無主,急忙忙馱着白明溪去尋找附近的城鎮。
飛了一天,在傍晚十分尋到一個依山而立的小城,四周怪石林立盡是尖銳聳立的石林地。
有城的地方就有郎中吧?君香是這麼想的,何況她們到達時正幾個御劍飛行的人離開,想來這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城鎮。
君香搬着比她高處一個人頭的白明溪站在“辰皇藥鋪”前,在街上出入的百姓早已寥寥無幾。
“開門!開門!”君香對着緊閉的大門又踢又踹,“看病!看病!”
拍了許久,才從裡面裂開一個小縫,一個小童子探出腦袋說道:“這藥鋪早就不看病了,請到別的地方去吧。”
“那抓藥!”君香看着那小童子陰陽怪氣地,反而覺得他在撒謊,說什麼都不信。推門就想進去,偏偏小童子用力堵着門。
“連藥都沒得抓。”小童子說。
白明溪已經氣息奄奄,君香怎可憑小童子幾句話就走,她甚是不依,伸腿對門就是用力一踹,踹得小童子一個底朝天。
“說什麼沒藥抓,你們這牌坊是立給別人看的啊?”小君香可是研香高手,只要捏鼻子一聞就能知道百米之內的地方有些什麼東西。這藥鋪中分明有各種藥材,這小童子愣是在騙她呢。
君香大葫蘆一甩,“咚”地一聲敲在地上,威脅地問道:“你讓郎中出來不讓?”
小童子被她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說:“我們真的已經不幹這藥鋪的生意了。”
“怎麼回事?”聽着門外的吵鬧,從裡間走出一個緩袍的公子,蘇譽詫異地看着君香馱着一個人,另一隻手還氣勢洶洶地對小藥童揮着葫蘆。
看着男子頗有主事的風範,君香道:“我找郎中,沒郎中給我抓幾味藥也成。說什麼沒藥抓,你們這分明有一千八百七十三種藥材,有五百多種是上等藥材,一百六十種稀有之物,還有十六種是仙草級別的,當我不知道嗎?”
蘇譽打量眼前這十幾歲的小姑娘,竟然有些佩服道:“原來小姑娘是行家。”
“誰跟你是行家,你們這裡到底讓抓不讓抓?不讓抓我就搶,這外面偏僻得很,天曉得我尋了多久才找到那麼一個地方。你說不讓抓就想趕我走?”君香鼓掌腮幫子抱怨。
蘇譽溫和一笑,說道:“我就是郎中,小姑娘隨我來吧。”
君香瞥了蘇譽一眼,看他爲人溫文有禮也不像是什麼不軌之徒,就稍稍放下戒心,將白明溪放在軟榻上。她的身子軟得像是沒了骨頭,君香很擔憂,推了推她卻未能將她喚醒。
見蘇譽站在她們的身邊,君香警告地說:“你別看我是小姑娘帶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傢伙就想做壞事哦,我可是很厲害的。”
蘇譽只是在笑,卻沒有答話。
他將一塊軟巾墊在白明溪的手下開始給她診脈,過了許久他一雙眉宇微微蹙了起來,深深地看了軟榻上昏迷的人一眼。
他診斷的結果是,並無病症。
但是伸手觸碰白明溪,她身上滾燙的體溫告訴他的答案,是他診斷錯誤。一個昏迷的少女脈象平穩無常,身體卻十分滾燙,甚至面色亦看不出什麼不妥。
“怎麼樣?”看見蘇譽蹙眉,君香急切地問道,“很嚴重嗎?她之前中了毒……”
“毒已經清除了。”蘇譽能看到白明溪尚未癒合的傷口上殘留着黑血,但是毒素已除,身體應該沒什麼大礙纔對。
這樣的狀況,蘇譽還是第一次見到。
再去探她的氣海,亦是與正常人一般,沒什麼區別。
“到底如何啊?”君香看他越來越深的眉折,十分鬱悶。問他問題,這蘇譽也只回答那麼兩三句。君香不懂醫術,但是藥草她頗爲通廣,有些病症醫術治不好,她的香卻可以。
蘇譽嘆了口氣,君香在他身邊,他根本靜不下心來,只道:“這奇特的病症我是第一次見,覺得十分棘手,還請小姑娘先讓我好好想想。”
“第一次見?”君香深深地看了蘇譽一眼,恍然道,“你不會是個新手吧?”
蘇譽差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目光定在君香兩隻大眼睛上有些汗顏,道:“……可以,這麼說……”
君香拍着腦門子有種被騙的感覺,她瞪着兩隻眼睛叫道:“那你不早說!我不治了,給我抓藥要上等的仙草,要那種死人吃下去可以變活的藥。”
……沒有這種藥……仙丹都沒這麼靈。
“噗哈哈哈。”門外忽然有人抱着肚子笑道,“小丫頭,你這是確保她斷了氣,吃藥下去就能活過來嗎?”
君香轉頭,見一個紅髮紅眼的人站在門外。
她抽了一口氣,第一次見到模樣這般不正常的人,感覺有些悚,半天說不出話。
閻肅走進去,瞥了一眼軟榻上的人,只對蘇譽道:“蘇啓山死了,蘇家無人繼承,四大世家,現在四缺一,你還在這裡有閒情給人看病?我聽說羽河宗門前些日子去青嶼山附近將他們家白老三的墓給挖了出來,你猜結果如何?”
蘇譽擡眼有些淡然,給白明溪蓋好被子,走了出去,“蘇啓山死了,你倒是大搖大擺地在外面到處走,修仙界的閒事你倒是格外的關心。”
閻肅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提起四大世家,君香眨了眨眼睛蹲在房門外聽着外面的說話聲。
閻肅道:“這些小事你何必在意,我不過閒來無聊罷了。我可聽說那白河是將白明溪養大的,有關白明溪的事情,我自然爲你多留意一些。你就不關心結果?”
“有沒有結果能如何?他們羽河宗門一向目中無人,清高得很。”蘇譽完全不在意。
看見蘇譽的反應另閻肅有些不爽,難道他大老遠地跑來與他說八卦,這個傢伙根本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真是讓人火大。
閻肅道:“羽河宗門挖了白河的墳墓,發現棺材裡頭是空的。”
“那又如何?”
“什麼那又如何?”閻肅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這麼重大的事情你不覺得奇怪嗎?白河的墳墓是空的,就證明他沒死。當初他爲什麼拋下白明溪忽然裝死離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反正劍宗門知道這個事情很震驚……喂,我可是在幫你。”
閻肅忽然將話題岔開,讓蘇譽不明所以,“幫我什麼?”
“……”閻肅無語,只是嘆了口氣道,“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
閻肅指了指房裡面的人道:“那姑娘你治不好,她身上的不是病,還是去找你師父吧。你的修爲還低了點,那姑娘的修爲可是比你厲害許多……”
閻肅轉個身,身影漸漸消失道:“能達到‘歸’層的高人,即便是神識,你也探不出個一二。”
蘇譽低下頭沉默良久,直到閻肅消失許久之後,他依然是低頭沉默不語。
君香聽了他們的對話,撇了撇嘴。四大家族的額事情,她固然有些好奇,不過似乎都與他們君家沒多少關係。
君香將手撫在白明溪的頭上,她的身體依舊滾燙無比。
她沒有修爲,根本幫不上昏迷的白明溪什麼忙,只能全力以赴的救她。
“他們說你是高人吶,你變成這樣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去找洛書?”君香低頭看着昏睡的白明溪,想起洛書那黑的不成樣的面孔,小女娃的眉眼彎起來,“他看到你這幅模樣一定又要生氣了,一定會說是你不勤於修煉的結果。可是,每年洪水將至,洛書都會將元神凝聚起來控制整個河脈,這個時候我們根本找不到他……”
洛書凝聚元神,就等於與河脈化爲一體,那個時候元神脫離軀體,就算尋遍整個黃河都找不到洛書的影子。
蘇譽進來拍拍她的肩膀,說道:“這姑娘我無能爲力,但是我師父洞庭湖的青石真人也許能幫她。”
“洞庭湖?鍾靈毓秀的洞庭湖?”君香聽說洞庭湖是一片靈氣鼎盛的湖水,湖底下有着十分稀有的寶靈草,君香一直想得到一株,無奈洞庭湖底下的靈獸十分厲害,她根本去不了。
蘇譽見君香沉默,只道:“小姑娘是在擔心我是什麼壞人麼?我是洞庭水宮青石真人膝下的弟子,你自不必擔心我會害你不成。”
因爲曾聽洛書說,他與河圖皆是水靈性的體質,這種體質只能在水靈充沛的地方纔能恢復過來。